“秦大人，您看，什么时候把我们昊儿安排进上弦书院？”
装饰华美的雅阁内，李业弯着腰，恭恭敬敬地为坐在上方的人倒了一杯酒，赔着笑脸道。
“呵呵，李老弟，别催，别催啊。你也知道，上弦书院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秦寿呵呵一笑，吃了那杯酒，也不看他，拿起筷子夹起菜送进口中。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也是着急嘛……”李业又给秦大人斟满了酒。
“令公子平日里可有请夫子启蒙？”秦寿随意地问道。
“有的有的！昊儿虽然才五岁多，但他天资聪颖，不但将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等倒背如流，最近听夫子说连六甲六书都会了呢。”总之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没有他家的聪明就是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八岁上学堂，但上弦书院里培育的可都是将来朝廷上的大臣，因此六岁便要开始入学。
“李老弟倒是为了孩子花不少心思。”秦寿赞许道。
可不是么？虽然孩子还小，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自是将所有希望都押在儿子身上的。思及此，李业也不由得感慨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呐。”
昊儿下个月就满六岁了，只要得了秦大人的首肯，再准备准备，若立秋后能进入上弦书院，那可是他李家的荣耀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秦寿举著的手停顿在半空，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般的双眼又眯了眯，“嗯，这句话听起来倒有点意思……哈哈！”
他放下筷子，拍了拍李业的肩膀，“老弟说得对，说得对！”
回头他得把这句话记下来，以后跟那些大人们一起吃酒的时候便能用上，也能显得自己并非胸无半点墨之人。
“那是那是。”李业有些高兴，但转念想起这句话是好些年前与女儿李小蝶一次闲聊中，女儿曾脱口而出才令自己深记于心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女儿呀，你既然明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为何又不明了为父的一片苦心呢？
你可知上弦书院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天子脚下，专供朝廷官员的子女们读书的书院！若能将昊儿送进去，那可是祖宗们在九泉之下也会哈哈大笑的喜事！
他们李家虽是这一带有名的大财主，但到底在“士、农、工、商”中，排在最后的商人却一点地位都没有。若昊儿能进入上弦书院读书，便等于直接成为了那些大官儿家中子女的陪读……
想想，那可相当于是陪太子读书呐！何等的荣耀！
昊儿是我的儿子，但也是你的亲弟弟……李家养你这么大，何况你亦决定此生不嫁，又为何为李家做出这一点小小的牺牲也不情愿？
李家五代以来都没有出过一个当官的，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弟弟的仕途如此断送？
你到底去了哪里？
“据闻令千金……下落仍未明呐？”秦寿深深地吸一吸那令人陶醉的酒香味儿，小饮一口。
这酒香，就像李老弟家那绝色的小美人儿似的。
李业牵强地笑了笑，“仍……仍未寻回。”
“呵。”秦寿笑了笑，“飞出了笼子的金丝雀，可没那么容易找得回来吧？”
“这……确实是我没看管好，不过我已经让林大人发散人手，到每家每户去搜，小蝶她一个弱女子，一定是被绑匪掳走……哎，我可怜的女儿呐……”李业痛心地道。
“是蛮可怜的。”秦寿想起那娇小的人儿无助的眼神，已是醉了三分。
自从他那晚误闯进蝶院，见到那有如天上嫦娥下凡的小仙女，从此便朝思暮想都是她的倩影……
虽李老弟为人上道，却可怜他家中母夜叉管得严，只能数月才有机会夜宿一回。
“秦大人可是累了？小弟我在醉花楼包了个厢房……秦大人可移驾醉花楼，好生歇息歇息……”李业忙献殷勤道，唤来小二结账。
“也好。”秦寿醉眼朦胧地起身，越看李业越满意：“行吧，改天我跟礼部侍郎的表弟吃酒时提一提这事，看能不能安排安排……嗝。”
“多谢秦大人！”李业喜出望外，但很快，秦寿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愁眉不展。
“不过老弟还是尽快将令千金找回来吧……”
...
...
“这姓秦的真是欺人太甚！欺我李家商人出身，朝中无人！”
李业一路咒骂不已回到李府，又连摔了好几个茶碗，气才稍微消了一点点。
“老爷，您消消气嘛。”侍妾如烟垂柳袅袅般走了过来，奉上一杯清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今日又是何事这般生气？”
李业连咒带骂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你说，你说，是不是欺人太甚！”
“哎，若大小姐还在家，这事恐怕今日就妥了。”如烟惋惜地道，垂眸望着茶杯的杯盖，掩去眼底的得意与算计。
她是低贱的侍妾没错，当年大夫人暗地里给她灌了两个月的绝子汤害得她这辈子再也生不出孩子来，那又如何？
大夫人能生没错，但她能护得了吗？
呵呵，她还不是早早死了，留下的一双儿女，最终还不是落到她如烟的手上?
真是天助她也，她本还愁着怎样不着痕迹地整治这两个孩子，还没想出办法来呢，那高贵的大小姐李小蝶就得了怪病，还被上门治病的人给糊弄了，毁了一生。
而那高贵的李家小少爷李容昊，呸！什么三字经千字文，那都是她买通了夫子骗老爷的！那小子天天就想着吃喝玩乐，这么养下去迟早也是废人一个。
这就够了么？不，不够！
母债女偿，她要那女人的女儿比勾栏院里的女子还卑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她趁着那秦大人喝多了，使计将他引到蝶院去……
呵呵呵……那李小蝶小小年纪就生得一脸狐媚子相，哪个男人见了能忍受得住？
这不，她再在李业耳边吹一吹枕头风，说什么既然事已至此，不如物尽其用，用大小姐来搭上秦大人这条线，将小少爷送进那上弦书院……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业再将此计献给当时仍在世的李老爷……
李老爷当然同意。反正李小蝶也已经是没人要的破鞋了，不是么？
她掩嘴偷笑。
“别提了。”说起女儿，李业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因此在家中总是尽量避而不谈。“昊儿呢？”
“小少爷上街……买文房四宝去了。”如烟垂眸道。
那孽种早该解决掉了，不然若真让他进了上弦书院，可就不好办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