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茗准备回学校宿舍了,他从初中起就住校。原因很简单,如果孤儿院照顾你的人是出于社会公德而不是出于爱,那么他们的体贴就像火焰一般伤人。
“你的朋友,他在干坏事。有一些人类趋之若鹜的东西,名为爱的虚伪而无趣的东西驱使着他伤及无辜,此爱名为亲情。”魔王降临,她换了一身装扮,白色的鱼尾裙使她的身姿越发迷人婀娜,平添了一丝禁欲的味道。
她逼近钱茗,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她的红唇靠近钱茗的耳朵,说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康钰在害人,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只要我想知道,世间没什么瞒得过我的眼睛。而我,对你感兴趣,你身边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比你自己还清楚。”
她没有离去的意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钱茗,像一头埋伏在草丛里的豹子,看着可怜的猎物无辜而又恐惧的样子。琉璃向来最懂人心,贪欲,色欲,权欲,人类正是由这些东西构成的,她要重回权力之巅,只要许下赐予权力金钱与美女的诺言,这个男人必定任由她摆布。
钱茗有些发怵,这个女人的言行令人感到可怕,但他这次敢于回话了。“我不信,而且他怎么害人?”
“噗哈哈,有趣,实在是有趣。你有着强大的魔力却不会使用,而他,那个小朋友却用着稀薄的魔力使用着巧妙的魔法,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的密咒呢。”女人后退几步,垂眸浅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幼稚可笑的事一样。
“给你一个好东西吧,See The Magic,记住这句咒语,可以让你看到魔法的痕迹,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发现那个小朋友干的坏事。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他到底干了什么。”
风儿穿过女人金黄的秀发,她优雅地一欠身,转身离去,婷婷袅袅,在路的尽头飘散如烟,失去踪迹。“告辞了。我为上次的唐突道歉。”空气中回响着邪魅的声音。
“知道了!琉璃姐姐!”少年对着空气大喊。他似乎是想叫住她,叫住那个神秘的魔王,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刻,钱茗希望能听到琉璃的应答。
多日以后——
最近学校流传出一个怪谈,那就是学校艺术部的钢琴会在午夜响起,如果这时候你恰巧路过,就会被恶魔偷走心魄,会染上病然后慢慢逝去,死去的时候容貌迅速衰老,如同娇艳欲滴的鲜花突然枯萎,零落成泥碾作尘,香也不如故,这个过程无法逆转,只要听到乐声就会遇害。
短短数日,遇难者已有十数人。诡异的地方就在于,她们个个都容颜衰老了。钱茗决心去一探一二,因为其中有一个受害者说听起来那曲调像是沂蒙山小调。而康钰的奶奶曾提到过,她当年最爱弹的曲子就是沂蒙山小调,而魔王的警告也让他急于证明康钰的清白。
午夜时分,钱茗步入了校园的艺术部大楼,晚上的学校虽然只有熹微的月光但并不可怖,独独缺了一抹薄雾和点点星光,柔和的月光雕琢着校园的一草一木,大自然的锦上添花正是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进行的,只消加上半勺星光便会意境全出,如诗画般美丽了。
校园本就修葺得十分漂亮,夜晚少了一丝青春的朝气,却多了一丝自然的诡秘。艺术部的大楼就连建筑设计都颇具艺术气息,以至于让人有些迷惑,整个建筑是个半圆环形,有八个楼梯口,走上楼去,每当你以为步至穷途便惊觉还有一个弯道可以让你进入崭新的路段,在楼中缓步行走是要冒着迷路的风险的,免不了晕头转向。
这是一种建筑艺术的玩笑,唯一的妙处是当教务主任查课的时候,有些熟悉建筑构造的学生可以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
响起来了,叮咚的琴声,并不轻快,但却动情,仿佛有什么隐忍不发。钱茗本着谨慎的心理,悄悄地靠近,仔细地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走近了这台钢琴。
他没有犹豫,“See The Magic”他口吐咒语,看见无人弹奏却响着乐声的钢琴上萦绕着一丝黑气,这就是所谓魔法的痕迹吗?
片刻后,这黑气在空气中凝成几个字“窃乐声所及之人的生命,续吾爱之寿命”。这应该就是这架钢琴被施以的魔法。吾爱?这是称呼情人的词汇,那么康钰是不可能这样称呼自己的奶奶的,那么康钰果然是清白的?难道相处半年的好友还没有一个神秘危险的女人值得信赖?钱茗摇摇头,暗暗自嘲道。
但如果残害无辜者的目的是给至爱之人续命的话,这场受害者众多的魔法凶杀案似乎平添了一种浪漫主义色彩。
“啊!”钱茗内心一惊,由于光线昏暗,他忽略了一件事,这钢琴并非无人弹奏,准确的说是有什么东西在弹奏着它但不是“人”。一双腐尸的手,腐烂却散发着花香,这香气像极了肃穆的菊花,有几根手指甚至没有皮肤覆盖,只有一双手,自手腕处被齐齐斩断,它们修长而又灵活,像是与这架钢琴一见钟情般在琴键上翻滚跳跃,娴熟的技巧让人感觉只有世间绝妙的曲子方能与之相配。
它们静静地演奏着,即使是钱茗的注视也不能使它停顿,因为它没有眼和耳,便没有意识到这个不速之客,就只是弹奏着,沉静着,孤独着,倾诉着。
这双手有着灵魂的碎片,生命的微光,仿佛寄托着某种使命,因而细听来乐声有着一丝庄重。这双手必定是某个逝去之人的手,可能因为一丝执念而保留些许灵魂,钱茗认为它可能是受某个身处暗处的人的利用,被绑在这架钢琴上完成滥伤无辜的任务。
死去还不得安息,真是可怜,但是这双手的模样实在太骇人,粗糙带着黏液的所剩无几的肌肤松松垮垮地连接着灰白的骨头,钱茗不得不移开了视线。这首曲子有情,但钱茗对于音乐没有研究,所以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种情。是这双手对于生的执念呢,还是施法者对于爱人的执着呢?钱茗无从知晓。
钱茗感觉到一阵乏累,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变得虚弱了,虽然他确实有着琉璃所说的强大的魔力,但还是中了咒,灵魂仿佛自动打开了免疫系统,在绞尽脑汁地防御这咒术的侵害。他不知道如何解咒,但还是壮着胆子走近钢琴,借着月色端详起这双神秘的手,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钱茗按住了这双腐烂的充满粘液的手,在他触碰到那冰凉的皮肉的一刹那,这手凭空消失了,钢琴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