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然捂着额头，心里默默吐槽，搁这儿跟老子装啥呢？老子不止见过，还他妈用桌子锤过您老的鼻子呢！
啧。
早知道现实世界会被这货打压成这样，她应该在小说世界里再狠狠揍楚烨一顿才是！
张中将笑呵呵的揉了揉女孩的头，“别在意，楚中将就这性格。”
安也然点点头，瘪着嘴，“恩恩！我知道。”
说完，她忽的又想起了什么，“那个，楚中将！”安也然叫道。
楚思明端起面前的一杯，慢悠悠喝到：“怎么了？”
安也然凑到他面前，眨着眼问，“我听说，您是不是还有一个外甥啊？”
楚思明握杯子的手一顿，随即道：“是啊，怎么了？”
安也然眸色亮了亮，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楚思明冷哼一声，“你问这做什么？怎么？想当我侄媳妇啊？告诉你，我外甥他对女人不感兴趣，更别说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了。劝你还是收了那份心思吧。”
安也然：“……”
妈的。
果然这装逼臭屁的性格跟小说世界里的一模一样！
忍住。
这是领导，是长官，她在没退伍之前，不能动手！
安也然深呼吸一口气，强扯出一抹微笑，“不不不中将您误会了，是我堂哥，他说您有一个外甥，好像上次执行某个任务的时候，突发意外昏迷了？”
楚思明眉毛微挑，“安子成说的？那多嘴怪果然名不虚传。”
他放下杯子，“是啊，是昏迷了，这不是秘密。”
“已经昏迷快两个月了。”
“军区医院没办法让他醒过来，便送到了科研所去。科研所副所长沈知竹在研究一种精神模拟器，那种仪器可以在人类大脑里构筑一个精神世界，只要有强烈的情绪波动，系统便会捕捉这种情绪，并利用它将昏迷的人唤醒。”
“这种仪器还在测试阶段，本来是冲着治疗那些植物人去的，结果我那倒霉外甥倒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安也然怔了两秒。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某一个点，“精神世界？”
楚思明点点头，“建立一个大框架，再输入一些名字和性别进去，系统便会根据昏迷者最深处的记忆，为他构建世界。”
“太深奥了，我不怎么懂，沈知竹他昨晚上也来了，你要有兴趣，自己去问问他吧。”
说完，楚思明站起身，和张中将一起出去巡视了。
临走前，男人转过身，瞥了女孩一眼，轻声道：“哦对了。”
“我那倒霉外甥啊，叫做楚修。”
“先声明，那小子大概不会喜欢你这种黄毛丫头的类型。”
安也然：“……”
你大爷。
*
目送那两人离开后，她跑到了无人的楼顶，生气地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安子成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后，女孩直接切入正题，“子成哥，问你个事儿，你那小说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安子成没想到女孩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支支吾吾道：“这……当然是你哥哥我自己想出来的了！”
安也然冷笑一声，“骗谁呢？楚魔头都告诉我了。”
“啥？！楚中将？！”安子成咬着牙关，小声骂了句，“这个多嘴怪……”
安也然：“……”
所以你俩都是多嘴怪。
“少校骂中将，我要去告状。”安也然道。
安子成顿时跳脚了：“你这臭丫头……算了！行吧，反正也不秘密。”
他揉了揉鼻子，“我在科研所的工作，实际上是记录员。”
“在楚少将陷入昏迷之后，我负责记录他在里世界中经历的一切，并将能影响他情绪的点全部用红线标记出来。”
“可是仪器在开始的时候出现了点问题，所以沈教授利用连接器进入楚少将的精神世界去处理问题，没想到他也失忆了。这就导致仪器出现的问题更大了。”
“我写的小说实际上是少将精神世界里第四周目发生的事情，那个周目没有沈教授，因为少将在他杀死继母之后便跳楼了，再之后就是第五周目，沈教授倒是在周目结束后醒过来了，但是楚少将还在昏迷呢，我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喏，妹儿啊，好奇心被满足了吧，现在可以不用去中将那里告状……诶？！妹儿？！妹儿？！”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女孩却早已经挂断了电话！
安也然眼眸瞪得很大。
她感觉自己现在四肢都是僵硬的。
——精神世界。
不是小说世界。
所以，她穿越的并不是什么小说，而是陆修昏迷后系统为他构筑的精神世界？！
*
“砰！”
身后楼顶的铁门忽的被人用力踢开了！
安也然有些愣，她慢慢转过头。
站在眼前的，是昨晚看见的沈知竹。
他的容貌依旧同记忆里的那位白衣少年一样。
青年鼻梁上的眼睛框反射着银色的光芒，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额前滑下汗水，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而着急，一对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眼眶发红的女孩。
安也然正要询问，却突然听见他道：
“别……别站在那里……”青年的语气不稳，隐隐有些哭腔在里面。
眼镜下方的眼眸里，布上了些许血丝，微微泛红。
“过来……好吗？我求求你……”他嘶哑的唤道，带着绝望的语气。
伸出手，朝女孩展露出了一个怀抱。
安也然怔了怔，不明所以，微微蹙眉，然后听得眼前的青年继续道：
“过来，也然，别站在那里……我害怕。”
“我真的害怕……”
害怕她再次跳下去。
害怕那惨烈的一幕又在眼前重演。
女孩的眼眸慢慢睁大，她怔在那里，从青年的话语中，似乎听出了什么。
见她没有动作。
沈知竹内心的恐惧又被进一步放大！
他很想冲过去把人拉回来，却又怕自己突兀的动作吓到了女孩！
他不敢，丝毫不敢。
精神世界里唯一一次的冲动和放纵，让她对他失望了。
安也然清晰地感觉到了青年的惶恐，那对漆黑的眼瞳里带着卑微的乞求。
心神一动，双脚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她便被青年伸出的手一把拥在了怀里！
怀抱很用力，带着他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青年的头埋在她颈间，她能感觉到某些温热的液体打湿了她的衣襟。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动作。
拥抱住她的瞬间，那颗惊惧悬空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谢谢……”他颤抖的话语落在她耳边，“谢谢你……”
——谢谢你走过来了。
——谢谢你没有跳下去。
温柔熟悉的语调。
恍惚间，安也然觉得，沈墨似乎真的就站在她面前。
“小墨。”
两个字。
使两个人都呆滞住了。
那一声呼唤，犹如一盆冷水，让青年霎时清醒过来！
他僵硬的放下手，慢慢抬起眼眸，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女孩略微苍白的脸。
薄唇微张，却难以发出一个字。
欣喜吗？
有的。
但更多的，是痛苦，还有懊悔。
*
冷风从脸颊刮过，将苍白的脸庞染上一层冰霜。
海边潮起潮落的声音带着深渊里绝望的嘶喊。
他的嗓子几乎要哑了。
依旧就是这幅场景。
依旧是冰冷的高塔。
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少年已经痛到麻木。
咖啡色的眼瞳里是一片死寂，毫无光泽。
他独自一人瘫坐在高塔的围墙下，鲜血流了一地。
死亡没能带他回去。
他的时间定格在了女孩跳下去的那一刻。
重生的时间点，被改变了。
他永远回不到当初再相识的时候了。
少年由最初的希冀，到后来麻木的绝望。
对于他来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
脖子里的玉石带着人的体温。
可他的心好冷。
“姐姐……你还在生气吗？”
少年喃喃道。
“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还是不能让你消气吗？”
声音很小，在无情的海风中显得苍白无力。
手中的刀子落在一边，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拾起了。
——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头脑的疲惫越来越严重。
他的双眼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了。
手腕处流淌的鲜血，浸湿了身边那些精心挑选的玩偶。
少年下垂的眼眸注意到了这画面。
那是为姐姐准备的礼物。
他突然撑起手，努力远离那些玩偶。
——不能弄脏了。
不能把姐姐的礼物弄脏了。
这样她会更加不高兴的。
血液缓慢流逝的过程，是一种极致的煎熬。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意识在不断消减。
——不。
他不要原谅了。
少年蜷缩起身子。
他只想要姐姐回来。
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要见她。
想要见到她。
就算是只有一眼。
他也愿意。
少年匍匐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温热的身躯正在慢慢变冷。
他微微蹙眉，似乎要想起些什么。
苍白无力的手慢慢握住脖子上的玉石，拼尽全部力气，放置在毫无血色的唇边。
如同信徒对待最敬爱的神明一般。
虔诚的亲吻它。
而后，在经历了数百次死亡轮回后。
他终于听见了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叹息。
叹息声冰冷无情。
却意外给了他某种希望。
【存档点已由外部清空。】
【即将重置。】
那一刻，少年所有遗忘的记忆尽数涌入了脑海中！
咖啡色的眼瞳猛地一收缩！
那一幕幕画面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回放着，直到他全部想起！
原来……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
——是这么一回事么？
【世界重置完成，即将开启第一周目。】
强烈的困倦感在记忆复苏之后袭来。
少年握紧手中的玉石，要紧牙关。
第一周目开启，意味着他又要失去记忆！
楚修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不行！
不能忘记！
至少……
绝不能忘记她！
高塔倾塌。
山海呼啸。
这个世界开始碎裂。
巨大的黑洞将所有东西包裹在里面。
重置之日，重生之日。
一切的一切。
终将反转，重新染回白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