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嘴刘说了句“有重大发现”，之后就没了下文。他跑到自己的位子上灌了整整一瓶水，喘了好几口气才接茬道：“费老劲了，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李可儿她妈真沉得住气啊，老公都挂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杨雪实在忍不下去了，“你又皮痒了是吧？”
“我错了，我错了。李瑞阳跟他老婆说，如果出了意外，一定是被人害的。还交给她一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说万一哪天回不来了，就把里面的东西交给警察，看来他的死确实不简单！”
杨雪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有一点想不通，便问：“她怎么没跟陆支说？”
“嗨！李瑞阳告诉她对警察也得留点心眼，没有十足把握不能吐口。陆支他们根本不相信李瑞阳的死有蹊跷，所以她才没说。”
“原来如此。”杨雪看了下表，快两点了，对快嘴刘说：“你找个人带她去取东西，我跟李晨得去机场，再晚就来不及了。”杨雪转脸瞅了一眼卫青，见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便说：“教授，你留下看家吧！”
杨雪刚出发就接到了大齐的电话，交警队说，郭局长已经让他们把事故车辆封存了，没有他的许可谁也不能动。一听是郭局长下的令，杨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如果光有报告的事，还不能说明他有问题，现在可就不太乐观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大齐到机场会合。
还没到机场，快嘴刘那边又出了状况，“老大，证据和人都被劫走啦！”
“谁劫走的？”
“一队！让一队的人给劫走了！”
“一队？”杨雪意外，也不意外。不用问八成又是郭局长指使的，现在可以肯定他有问题，大问题，否则不会劫走证据。杨雪对这个郭叔叔简直失望透顶，没想到他真的卷进去了。她没好气地冲着手机骂道：“笨蛋！这点儿事都办不成。算了，赶紧去机场吧！”
下午2点45分，杨雪和李晨到达机场，得知林夕和许静宜还没办理登机手续，二人便在候机楼蹲守。很快，大齐和快嘴刘也相继赶到。而此时邢科长和小米两边都还没有消息。杨雪心里清楚，不管是谁，见不到拘传手续都不会轻易就范。况且像她们这样有背景的人，就算强押回去也没用，估计还没到局里说情的电话就得打爆了。到时候，万一证据上出点岔头，放人不说还免不了被追责，关键是再想抓人就难上加难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采取强制手段，看来还得较量一番。
3点02分，林夕和许静宜推着行李、有说有笑地走进候机楼，那种悠哉游哉的样子一点不像逃犯。
看到守候的杨雪，许静宜只稍作迟疑便迎了上来。她面带笑容主动搭话：“真巧啊，警察姐姐也要出国？”
林夕也揶揄道：“要不，咱们一起吧，正好有个伴。”她转头对许静宜说：“我还担心法国的治安呢，这下放心了，有警察保护肯定安全！”
快嘴刘忍不住嘟囔道：“心可真够大的！死到临头了还有空开玩笑。”
杨雪说：“林夕、许静宜，有关卓依案的一些细节需要你们协助调查，跟我们回局里。”在证据没落实之前，她只能以此为由。
“我没听错吧！有逮捕令吗？”许静宜不慌不忙地说：“没有就让开，我们马上要登机了。”说完，她便冲林夕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推着行李车就往杨雪他们身上撞。
大齐和李晨眼疾腿快，同时抬脚踩在了行李车上，任凭林夕二人怎么使劲也寸步不能移。
“逮捕令？”杨雪真不想跟她们废话，但为了拖延时间，也只能尽量周旋。她冷笑一声，“那是给罪犯用的，你们是心虚呢，还是不懂法？”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懂没关系，我现在就给你们普及一下，《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五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有义务按照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的要求，交出可以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无罪的物证、书证、视听资料等证据。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协助我们破案，飞机恐怕是赶不上了，干脆把票退了吧，估计你们短期内都没法成行。”
“凭什么不让我们走，我们又没杀人放火，让开！”林夕见势不妙开始发飙，对着杨雪吼道：“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许静宜相当沉稳，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抓住林夕的胳膊示意她不要闹，转头对杨雪说：“你们应该知道我爸爸是谁，别自找没趣！”
“就是，最好别惹我们，否则，后果很严重！”林夕附和道。
杨雪看着她们，心说领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好像天生自带优越感，只可惜这种好日子不多了。“哦！是吗？我倒想看看后果有多严重。”
许静宜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哼，我劝你们还是趁早让开，反正一会儿你们领导就会下令让你们回去，到时候挨批不说，还得赔我们机票钱，多划不来!”
这时杨雪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果然是郭局长。刚才她故意没阻止许静宜打电话，就是想看看谁会站出来，现在郭局长的身份再明显不过了，他跟许怀远就是一伙的。她看着屏幕心痛不已，犹豫片刻还是按掉了铃声。她抬起头刚要说话，手机再次响起，还是他，这回她毫不迟疑地拒接了，心也变得更加坚定，不能让她们跑了。
快嘴刘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提醒道：“老大，是局长！”
杨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知道！”然后对许静宜她们说：“跟我们走吧！”
“你敢抗命？”许静宜明白了杨雪的意图。
杨雪不以为然地说：“我根本没接到命令，抗的什么命？我们正在行使法律赋予的权力，请你们配合！”
“你！”许静宜的定力还真是不一般，急躁的苗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立刻微笑着说：“哦，我明白了，你们觉得卓依不是自杀又找不到凶手，所以来找我们麻烦。早说吗，我现在就给你们提供点线索。”
“什么线索？”快嘴刘问道。
许静宜瞟都没瞟他，依旧看着杨雪，“李可儿有重大嫌疑，这几天她的情绪一直不太正常，估计是做了亏心事。还有，原本她是要和我们一起出国的，现在还没出现，肯定是畏罪潜逃了。你们与其在这跟我们浪费时间，不如赶快去抓李可儿。”
杨雪也微微一笑，“不劳你费心，李可儿已经归案了，至于她交代了什么，我不说估计你们也清楚，如果觉得她所言不实，最好跟我们回去解释清楚，在这干耗着一点意义也没有。”
许静宜闻听此言吃了一惊，也不淡定了，“我警告你，再不让我们离开，我可要”她只说了半句就停住了。
“报警？”快嘴刘哼了一声，讽刺道：“谢谢你，这时候还能想起我们！”
此刻，许静宜真的慌了神，和林夕两人面面相觑，就是不肯动地方。
杨雪趁着她们消停的功夫打电话给小米，物证已取回，邢科长那边也出了结果，她正带着拘留证赶来。杨雪长出了一口气，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们两个，暗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会儿看你们怎么哭。
双方默默地僵持了10多分钟，3点35分，机场广播台第二次传出催促登机的通知，林夕和许静宜扛不住了，一边喊着，警察打人啦，一边用尽全力试图冲破包围。
叫喊声引来不少候机的乘客，围起了厚厚的人墙，大家看见两个弱小的女孩子被三男一女困在原地，立刻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滥用公权”、“警服都没穿，假的吧！”、“一定是黑警察”之类的言语此起彼伏。
林夕两人见有了声援，反抗的劲头更足了。围观者又根据她们的气势确信就是警察在无端抓人，质疑的声音便越来越多。人墙开始异口同声地发出“放人、放人……”的呐喊声，现场乱作一团。尽管机场的安保和公安迅速赶来维持秩序，还是没法让激愤的人群平静下来。
杨雪他们突然间变成了势单力薄的一方，即便快嘴刘和李晨亮出警徽，大声喊着：“警察办案，请回避！”还是没能得到大众的认可。
终于有几个热心群众冲破了保安的阻拦，开始推搡杨雪他们，眼看林夕和许静宜就要夺路而逃了。
发生这种状况，杨雪始料未及。不得不说这些人是善良的，他们同情弱者，为阻止看似不公的事件凝聚成强大的力量。但他们又是盲目的，只相信所谓的眼见为实，并不愿意追究背后的真相。可以想见，此时此刻多少人的朋友圈已经被‘警察滥用公权力，机场拦截无辜少女’的内容刷屏了。光是标题就足以形成一边倒的舆论，让正义百口莫辩。
一天之内遭遇两次信任危机，虽然第一次与杨雪无关，但同样直指她的职业。警察这个原本毋庸置疑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了，她心里不免有些委屈。可一想到郭局长之流的害群之马，又觉得这种质疑理所当然，让她没有勇气站出来抗辩。
就在形势急转直下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了人墙，“队长，拘留证！”小米在关键时刻赶到了。
“拘留证”三个字一出，鼎沸的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杨雪拿着这张纸，面沉似水，郑重地对两个人说：“林夕、许静宜，你们二人因涉嫌故意杀人已经被公安机关正式拘留了，请签字！”声音不大，但足以震撼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杀人？”，“原来是杀人犯呐！”，“杀了人还这么嚣张！这世界真是黑白颠倒了。”……围观者恍然大悟，明白了这几个警察是在和时间赛跑，要赶在案犯出逃之前截住她们，便开始纷纷议论。连刚刚质疑的人也赞许地看着这几个便衣，转头数落两个强势的女孩“罪有应得”和“贼喊捉贼”了。突然几下拍手声引发了如雷的掌声。形势转变的真是快，快得让杨雪他们还没来得及解释就从黑警察变成了人民卫士。
林夕和许静宜也认识到她们的自作聪明就是自取其辱，瞬间成了过街老鼠，只好老老实实地签了字，灰溜溜地跟着杨雪他们出了候机楼。
回到办公室，杨雪本打算立刻提审林夕二人，但今天发生的事让她难以平静。尤其是郭局长，不让查事故车、抢证据、打电话阻止抓人，桩桩件件都说明他有问题，她不能坐视不理，应当按照程序尽快向有关部门反映。但凭多年的感情，又该先劝他悬崖勒马，至少给他一次自省的机会。杨雪考虑再三终于做出了决定，便忧心忡忡地出了门，并没有留意卫青跟在身后。
郭局长和政法委秦书记坐在沙发上等消息，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人都是一愣。尤其秦书记，没想到这个局长办公室就像公共场所，可以随便出入都不用敲门的。他好奇地看着闯进来的人，一男一女，后边那个男的居然是自己的表弟——卫青。
“局长！”杨雪只喊出两个字就闭上了嘴，因为她看见秦书记也在。与此同时一声“表哥”打身后传来，她回头见是卫青，后背立刻泛起一阵凉意。杨雪心里没底了，看这三位都不像好人，突然有种被包围的感觉。她想，也许卫青确实不认识许怀远，但郭局长和秦书记铁定是一伙的，而他应当是这俩人的亲信兼卧底。之前还傻乎乎以为他能出卖表哥肯定置身事外，现在看来就是故布疑阵，先取得自己的信任，好探听更多的消息。
杨雪恍然大悟，刚得知李瑞阳隐藏了证据，郭局长就派人给劫走了，这个消息一定是卫青泄露的，否则不会这么巧。她特别后悔如此冲动地闯进门，这分明就是自投罗网。她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尽量远离他们，一时间进退维谷。
郭局长看见杨雪，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没想到卫青也跟在后面，心说这俩人这么快就步调一致了，看来进展不错，便笑着跟秦书记耳语道：“这俩人有戏！”秦书记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效率够高的！”郭局长笑着说。
杨雪有些迟钝，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只好答应着，“啊！”
“看来咱们是殊途同归啊！”
杨雪越听越糊涂，郭局长到底什么意思？她没耐心打哑谜，索性直接问道：“局长，你为什么让一队劫了我们的证据？”没等他回答又接着问：“是谁向你报告的？”眼下这个局面，她最想弄清楚卫青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郭局长笑了笑，“怎么，你以为我让一队劫了你们的胡？”
杨雪用质疑、愤怒的目光看着他，使劲地点了下头。
郭局长继续道：“纯属巧合，我们是从李瑞阳那得到的消息。”
“李瑞阳？”
“李瑞阳？”
杨雪和卫青不约而同喊出了这个人名，对视一眼确认没有听错，又异口同声地问道：“他不是死了吗？”再次对视，而后一块望着郭局长，等着他的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