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嘴刘一句“坏菜了”让他又成了办公室里的焦点，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他，李晨脱口而出，“别一惊一乍的，什么事坏菜了？”
快嘴刘惊恐地环视了一圈，举起手机，说：“麻烦了，麻烦大了！你们快看看新闻。”他本来就是个低头族，简直欲罢不能。杨雪为此没少敲打他，还特意下了一道命令——上班时间不许玩手机。这才让他有所收敛，可是心里那棵茁壮的小草还时时刻刻地抓着他，所以只要一有空闲就立马掏出手机过过瘾。这回也不例外，下班的命令一出他即刻开始刷手机，谁知一看吓一跳。不到半天的功夫，本地头条和各大门户网站已经被连环杀人案的消息刷屏了，连一些细节也给公开了，尤其是裸尸、割眼睑、利刃刺胸和小三儿这些博人眼球的部分更是大写特写。后面的跟帖不计其数，有的立场鲜明地支持凶手，说像这种没道德的垃圾就该杀；有的在吐槽法律无力，没法制裁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更多人则在指名道姓地诟病警察办事不力，出了两条人命还抓不住凶手，苗头直指3队。
看后，所有人都吃惊不小，媒体把这个案子推上了风口浪尖，已经一筹莫展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此刻，大家内心焦急又无计可施，只能面面相觑等着杨雪拿主意。
杨雪知道自己被架在火上了，虽然预感到情况不妙，但没料到来势如此凶猛，顿感内外交困。此刻，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点不知所措，但更清楚自己不能先垮掉，而且必须要想出应对之策，所以不停地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像竹签一样扎进手心，希望用这种疼痛压制住心里的慌乱。她意识到现在的境况不是偶然发生的，否则未经披露的细节不会公之于众，显然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她环视了一下自己的队员，还有卫青，十分肯定不是他们，当然也不应该是局里的任何一个人，那会是谁呢？她心里清楚，不管爆料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客观上已经让事态扩大，并且给3队乃至市局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眼下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不能让这种压力影响到案子的侦破，所以只能由自己先扛着。想到这，她说道：“我想这些事局里会出面解决的，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破案，你们都别多想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可是，老大！网上已经指名道姓啦，这明显就是冲着咱们来的，总不能装做没看见吧！”快嘴刘急切地说。
“是啊，队长，他们都认为凶手没抓着是因为咱们太无能，这种窝囊气我可受不了！”李晨也附和道。
大齐皱着眉头说：“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到底是谁透露的消息，又意欲何为？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媒体自己发掘出来的话题。”
“就是啊，以前的头条不是花边新闻就是狗血剧情，这还真是第一次。”小米说道。
“照你这么说，咱们是被人给黑啦？”快嘴刘问大齐。
李晨也醒悟道：“有道理，我看是这么回事。队长，你说呢？”
杨雪点点头，“幕后推手是谁，咱们总会查清楚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越是这个时候越得沉得住气，把精力放在案子上，而且要更加严谨，每一条线索都要小心求证，决不能出现错案。”
“对，老大说的对，外面可有一大堆人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快嘴刘义愤填膺地说，“不过，到底是谁给咱们使绊儿呢，会不会是死者家属？”
大齐肯定地说：“不太可能，案发到现在才几天，家属应该不会因为没抓住凶手闹情绪的，再说他们也不清楚细节呀。”
“那会是谁呢？知道细节的除了咱们应该就是凶手了，难道是他自己爆的料？”快嘴刘说完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吗，不然就是这家伙活腻歪了跟咱们叫板？”
杨雪抬起手做了个停的动作，随后说道：“先不讨论这个了，你们还是回去好好养精蓄锐吧，明天恐怕就没时间休息了。”她觉得无凭无据地坐在这瞎猜没有任何意义。
大家都陆续离开了办公室，只有卫青还坐在那发愣，杨雪走到他跟前，问：“你还不走？”
卫青抬起头空洞地看了她一眼，“我在想，这件事一出，幕后主使的推断就有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凶手自己爆的料？”
“我想应该是，快嘴刘说的没错，知道案子细节的，除了咱们应该只有凶手本人了。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虽然网上说发现了两具尸体，但仅对王婷身上的伤痕做了详尽的描述，而对温如馨胸前的划痕却只字未提，就好比一个人在炫耀自己的成就，会刻意强调优点而回避缺点，除了凶手谁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取舍，所以我认为就是他所为。这是其一。其二，根据他先前的行为分析，这个人既心细又胆大，从利用被害者的弱点制造假消息将其引走，到从容不迫地杀人抛尸，再到镇定自若地逃脱，每一步都计划的缜密、完美，而且执行得有条不紊，充分展现了他的自信和无惧，像这种人一般不会任人摆布，所以我觉得他独立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是胸口那把尖刀呢，你也说过这么做看不出任何意图，不像他所为呀？”
卫青脑袋一歪，皱着眉头说：“也许这是他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对他来说有某种特殊意义，也许是他的一个情结，这么做就是想重现当时的景象。一般来说，这种具有震撼力的画面，都会在目击者的大脑中留存很久，尤其与自身相关的时候，也许是一辈子，更严重的还会成为心理障碍，影响当事人的意识形态，甚至连正常的感知和行动也会受到很大限度的制约。”
杨雪闻听此言顿感一阵透骨寒意，她明明知道卫青是在说凶手，但却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了，觉得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已经用显微镜窥探了自己的内心，而且马上就能毫无偏差地洞悉到她的伤痛，否则不会猜出自己怕刀的。她如坐针毡、无所适从，她想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瞒过他犀利的眼睛，但又怕一个不小心倒让他抓住把柄，所以只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卫青也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说：“我想是时候给凶手做侧写了，今天晚上我得准备一下，先走了。”
杨雪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危机解除了，但她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离这个秘密被揭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当晚，噩梦又重现了，父亲一样无助地斜靠在墙角，凶手一样冷酷地将尖刀刺入父亲的胸膛，杨雪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可不知为什么，她的无力感居然被惶恐替代了，但惧怕的不是尖刀，而是一双眼睛，好像是卫青的眼睛。
醒来时，杨雪才意识到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做这个噩梦了，竟然打破了最长一星期的记录，而且还不自知，这很不寻常。
11日早上，下了一夜的大雨还在继续，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妖精把天给捅漏了，似乎上面的江河湖海不全倒干净是停不来了。路面变成了水面，行驶的车辆也陡然变成了一条条航行的小船，小心翼翼地躲闪着被水流冲得歪七扭八各种障碍，身后拖着弯弯曲曲的水线，朝两边泛起不小的波浪。
杨雪刚出门就接到郭局长的命令——出现场。
运河边的斜坡上，方圆500米全都拉上了警戒线，一群统一穿着灰绿色雨衣的人也统一俯着身子在寻找什么。杨雪看到一个淡紫色的身影，急忙上前打探消息：“倩倩，出什么事了？”
“又一个！”
只有三个字，却让杨雪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个变态又杀人了，而且还是在媒体高度关注的情况下再次作案。从8号到今天，4天发现三具尸体，此刻比她更焦急的恐怕就是郭局长了。她撩起帽檐环视一圈，终于在斜坡较高的位置发现了正在指挥的领导，即刻跑了过去。
“局长，有什么指示？”
局长阴着脸，语气沉重地对杨雪说：“形势严峻呐！现在已经人心惶惶了，上边也下了死命令尽快破案。你们有什么进展？”
杨雪抿了下嘴角，心虚地说：“目前还没法确定嫌疑人。”
“我只能给你48小时，”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11号9点55分，13号早上这个时间必须抓到人。”见她不答腔，又问：“怎么，有困难？”
杨雪怯怯地说：“就是人手不够。”
“马上给你派10个，没问题了吧！”
见局长这么大方，杨雪立刻表了态：“是，保证完成任务！”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两天时间能抓到凶手吗？她心里也没底，但命令就是命令，多难都得执行。
快嘴刘一进办公室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十来个穿着制服的同事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在他看来刑警队只有三种情况会出现穿警服的人：第一、督察内部调查，可他们穿的就是普通警服，显然不是；二是立功受奖，也不应该，最近又没破什么大案要案；第三可就是最可怕的了，有战友牺牲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立刻寻找3队的几个战友，可除了小米谁都没看见，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忙不迭地小跑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小米垂头丧气地说：“又死了一个！”
快嘴刘只听到“死了一个”，人要是有了预想连耳朵也会挑三拣四，只对符合自己猜测的信息有反应，而且越是情况不明越会往坏处想。他顿时一身冷汗，怯生生地问：“是谁啊？”
“还不知道，现场没找到身份信息。”
快嘴刘不明所以，心说还不知道是谁就搞这么大阵仗，“哪个队的？”
小米一脸的不解反问道：“什么哪个队的？变态杀人狂又杀了一个女的。”
快嘴刘一听原来是自己想多了，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谁牺牲了呢。他们都去垃圾场啦？”
“这回不是垃圾场，尸体是在运河里发现的。”
“改路数啦？”快嘴刘想了一下，又说：“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那个垃圾场已经曝光了，所以又改下水道了。这回是什么时候做的案？”
“昨天晚上，死亡时间是9点45到10点15分。”
“死者是谁啊？”
“衣物和身份证件都没有找到，估计是让雨水给冲走了。不过这下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一个人了，这具尸体身上的伤和王婷完全一样。”
“哦。”快嘴刘的下巴朝着那些穿制服的警察扬了扬，“他们在这干嘛？”
“等队长，这些人是局长给咱们派来的支援，就为了尽快破案，现在咱们只有不到46个小时啦！”
“限期啦！我就知道媒体一掺和准没好事，这下可闹大了。”快嘴刘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杨雪急匆匆地进了办公室，立马跟支援部队介绍案子的基本情况，并按两人一组分派了工作。目送同事们出了门，她回头看见正和卫青低语的快嘴刘，走上前去问：“车子找到了？”
“车还没有下落，不过我倒是破了一起盗车案。”
“别卖关子了，捡重要的说！”
“还记得我说过这辆车在晨星路停了半个小时吧，其实那就是凶手弃车的地方，只不过刚停下没多久就被盗了，所以才出现在河沿路。盗车贼把那辆车改头换面给销赃了，那辆宝马就是这么消失的。”
“窃贼有没有看见弃车的人？”杨雪特别希望案子能出现转机。
“没有，”快嘴刘也有些失望，“不过我查了那的监控，就是那个戴帽子的神秘男人。他停下车就进了旁边的瑞恒小区，之后再没出现过。当时他手里也提了个包，估计和机场一样换装后离开了。”
快嘴刘见杨雪不语，又说道：“老大，限期啊！这案子哪那么容易，你没跟局长争取一下？”
“怎么争取，外边都人心惶惶了，网上全是杀人的消息，只能硬撑了。”其实杨雪跟他的想法一样，毕竟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要我说啊，还不如跟媒体通报真实情况，就告诉民众出现了一个小三儿终结者，一来可以安抚民心，二来也吓唬吓唬那些第三者，告诉她们千万别做这种不道德的事，否则会不得好死的。”快嘴刘觉得自己的想法特别高明，很是得意。
“绝对不行！”卫青即刻制止道。
“实话实说怎么不行？”快嘴刘问。
“我不是说这个，你不能给连环杀手起绰号，更不能在媒体上这么说，那样只会让凶手获得更多的满足感，变本加厉地杀人。”
“啊？还有这个说法！”
“别说没用的，这是三个死者的卷宗，你仔细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杨雪递给快嘴刘一堆资料堵上了他的嘴。
“队长，这个死者没有身份信息，咱们怎么查啊，只有不到两天时间了。”小米甚是着急。
“这回已经通过媒体发布寻人启示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就守住电话，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我去法医室看看，希望这回能发现点有用的线索。”说是这么说，杨雪心里知道，被水泡过的尸体怎么可能有线索呢，还是碰碰运气吧。她刚要出门忽然看到卫青一个人坐在那发愣，就问：“教授，你在想什么？”
卫青的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地方，根本没听见杨雪问他。
快嘴刘抬手在卫青眼前晃了晃，“老大问你在想什么？”
卫青随意地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想凶手可能就住在瑞恒小区，把车丢在那，是想让警察找到他。”
几个人听到这话都觉得莫名其妙，一个连环杀人犯怎么可能故意留下线索等着被抓？不知道卫青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想法，可是那个认真劲又不像在瞎编，全都疑惑地看着他，等着后面的高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