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跟大齐一块到医院找祁宏的妻儿了解情况,她估计这会儿绑匪已经把人放了,否则祁宏不会踏踏实实地自杀。果然,一进病房杨雪就看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坐在病床边,守着卧床不起的母亲,他的左耳部位贴着一块厚厚的纱布,应该就是祁宏的儿子。
祁宏的老婆李莉一见到杨雪出示的警官证立刻泣不成声,旁边的儿子也默默地流起了眼泪。李莉绝望地看着杨雪,哽咽着问:“他走了?”
杨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还在昏迷,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李莉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因为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
“天龙,听见了吗,你爸还活着!”李莉很激动,拉住儿子的手攥得紧紧的。
祁天龙也松了一口气,“是,还活着。”
杨雪有些诧异,“你们知道祁宏要自杀?”
祁天龙抹掉眼泪,“知道,昨天我爸临走的时候说,如果见到警察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了。”
杨雪有些气愤,“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拦着?”
祁天龙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帮人心狠手辣,不这样,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就没想过报警?”
祁天龙苦笑一声,“他们说过,不要命的话尽管报警,说明他们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大齐忍不住说道:“这也太猖狂了!”
杨雪听后很是无奈,犯罪分子不惧怕警察一点都不奇怪,否则他们就不会作奸犯科了,可是如果受害者不相信警察,面对威胁只是一味地屈从,久而久之警察真的就只是摆设了。她很想跟这母子二人理论一番,可该怎么开口还真是个问题,总不能说就因为他们没报警,所以助长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吧,道理虽然没错,但怎么听都像是马后炮。她长出了一口气,问道:“祁宏中的毒是砒霜,你们知道是哪来的吗?”
“砒霜?”李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前段时间,他腿上长了个脓疮,怎么治都治不好,后来有个老中医给开了个方子,用的就是砒霜。”
大齐皱起眉头,“用砒霜治皮肤病?”
李莉看着大齐解释道:“对,往水里搁一丁点,然后用那个水擦洗,没几天就好了,不过大夫给开的量很少,已经用完了。”
杨雪说:“把那个大夫的联系方式说一下。”
李莉在手机里找到了一个号码,杨雪立刻给快嘴刘传了过去,让他去核实砒霜的来源,然后接着问:“祁宏的事,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李莉的情绪突然变得非常激动,她提高嗓门几乎是在呐喊,“宏哥是好人,他是被逼的!”
“还是我说吧!”祁天龙拍了拍母亲的手,冲着她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说:“我爸去杀人是迫不得已,他们,他们简直禽兽不如!
从去年年底开始,我们家就跟被诅咒了一样,三天两头的出事,起先我们都以为只是运气不好,可是后来情况愈演愈烈,几乎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是仇家在报复,可究竟是谁,我爸琢磨了很久也没有头绪,但肯定是冲着他来的,为了保护我们,他只好离开了家。
之后,我们确实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还以为这场灾难就此结束了,可就在半个月前,我被人绑架了。到昨天我才知道,”说到这他突然低下了头,肩膀随着抽泣声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说:“昨天我才知道,我爸可以为了我去杀人。”
杨雪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悔意,可以想见这对父子之前的关系应该不太融洽,但是这场变故让祁天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父爱如山,只可惜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面对此情此景,杨雪想到了祁宏说的那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要不是他在26年前做了错事,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父子分离,最可悲的是这份迟来的醒悟只能成为彼此心中的遗憾。看着憔悴而绝望的李莉,杨雪几乎已经忘了祁宏是杀害父亲的凶手,甚至还为这家人的遭遇深感同情,也更清楚地认识到了红先生的毒辣。
接下来,杨雪把询问的重点放在了绑架案上,这也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一则绑匪是必须要缉拿归案的;二来这也是除了陆雪莹以外,涉及到红先生的另一条线索,尽管他本人做事滴水不漏,但手下人也许会留下破绽,所以只要抓住绑匪,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红先生。“说说你是怎么被绑架的,越详细越好。”
祁天龙看了一眼母亲才说道:“半个月前,晚上九点多,我看完我妈准备回家,刚出医院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叫我,我找了一圈,发现有个男人站着树底下正冲我招手,我想过去看看是谁,可没走几步被人打晕了。”
“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没有,当时天太黑,他又站着暗处,根本看不清。”
“你接着说吧。”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我试着动了动,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手和脚也可以自由活动。我坐起来观察了一下,那间屋子的墙壁和地面都是水泥的,房顶吊着一个发黄的灯泡,特别昏暗,屋里除了一张破铁床和墙角的马桶什么都没有。我在屋里走了一圈感觉像是间地下室,窗户的位置很高很小,而且已经用砖头垒上了,整个屋子只留了一扇铁门可以出入,还完全不透光,我看不见外面,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醒过来没多久门就开了,我朝外边瞄了一眼也是昏昏暗暗的。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跟我差不多,大概一米八五左右,另一个稍微矮一点,体形都很壮,头上套着长筒袜,看不清长相。他们进来以后一句话也没说,按住我就割掉了我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耳部位的那块纱布,表情十分痛苦,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割掉耳朵,矮个儿男人还给我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指了指他们带进来的盒子就走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适应了那种钻心的疼,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吃的、水,还有毒品。”
“哪种毒品?”杨雪眉毛一挑,心想这个细节很重要,给人质提供毒品,肯定不是因为绑匪贴心,只能说明他们有获得的渠道,而且很方便,也许他们本身就跟毒品有关。
“冰毒,上等货,很纯的那种,也幸亏有那些毒品我才能熬过来。接下来,他们隔一段时间就送进来一个盒子,然后把空的拿走,我想应该是每天送一次,我算了一下,差不多有十五天。其实我在里面天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们会折磨我,但由始至终他们都没打过我一下,只是不跟我说话,这反倒让我更加恐惧,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他们最后一次进来没有带盒子只拿了只针管,给我推完药不久,我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我爸。”
杨雪又问:“你想想,有没有听到过什么特别的声音?”
祁天龙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好像听到过几次车子启动的声音,现在想想应该是玛莎拉蒂。”
大齐突然问:“你能听出来?”
祁天龙解释道:“以前我也是个好玩车的主,什么车,光听引擎的声音就能知道。”
大齐接着问:“哪种车型能听出来吗?”
祁天龙低下头回忆了一会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gt。”
杨雪接着问:“还有别的吗?”
祁天龙又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没了。”
杨雪说:“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我们还需要对你的血液进行化验。”说完她转向大齐,“你跟医院联系一下,现在就给他取血样。”
李莉知道警察的询问应该是结束了,立刻拉住杨雪的手,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宏哥会判死刑吗?”
杨雪本想实话实说,告诉母子二人,虽然祁宏这次杀人是被逼无奈,但在26年前绝对是主观故意的,不管依据法理还是情理都难逃一死,可李莉的眼泪让她有些不忍,只好委婉地说:“这个得基于证据由法院宣判,你们要相信法律会做出公正裁决的。”
晚上7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快嘴刘和小米风尘仆仆地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快嘴刘就表情夸张地嚷嚷道:“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啊!你们是没看见那个阵仗,大荒郊野岭的,全是好车,快赶上车展了,都在那排队等着见神医。”
李晨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什么神医,我看八成是江湖骗子。”
快嘴刘白了他一眼,“要不说你少见多怪呢,人家在那坐诊可不是一天两天啦,再说那老头须发皆白,一看就是仙风道骨,怎么可能是骗子!”
李晨还是不相信,扭脸问小米,“真的?”
小米嗯了一声,“据说是挺神的,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在当地特别有名,城里好多达官显贵都经常光顾。”
杨雪问道:“砒霜是在那买的吗?”
“是。”快嘴刘走到杨雪跟前,“神医说,祁宏是前天下午去的,说他老婆长期卧床得了褥疮,久治不愈,让给开点砒霜。一开始神医不同意,说没见到病人不能开方,可是祁宏说病人实在来不了,而且他腿上的脓疮就是在那治好的,还给神医看了自己的疤痕,神医这才相信他真有难处,就给开了一钱,差不多三克多一点。我特意请教了一下,神医说这些砒霜如果健康的人吃下去,最多能撑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
杨雪点点头,“在祁宏早上用过的那个杯子里检出了砒霜,跟他买的计量也吻合,看来自杀是无疑了。现在想想,他主动要求跟咱们回局里,而且急于交代罪行,应该事先就知道那些药量的发作时间,打算在死之前把口供录完。”
李晨接茬道:“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没能撑到那个时候,听起来还挺悲壮的!”
小米问:“队长,我们从祁宏家搜出来的那些物证,有结果了吗?”
杨雪嗯了一声,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小米,“我刚从技侦科拿回来的,手套上的血迹经鉴定是陈默的,同时也提取到了祁宏的表皮组织,说明他就是戴着这副手套做的案;你们找到的那部手机也已经证实就是陈默父亲的,只是上面除了祁宏没有采集到其他人的指纹;另外,在弹簧刀内部发现的那滴血跟祁宏的DNA相符,证据是充分了,现在就差完整的口供了。”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杀人动机,祁宏的妻儿证实了他的口供,的确有人绑架了祁天龙,并以此要挟祁宏杀害陈默。咱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找到绑匪,查出他们背后的主使。”
李晨接茬道:“这些人绝非善类,估计是老手啦!你们回来之前我看了当天的监控,祁天龙出了医院顺着人行道往前走,走了大概二十来米突然停了下来,四下张望后就往路边去了,附近的行道树特别高大茂盛,之后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见。我敢肯定他们早就计划好怎么避开摄像头了,所以想根据监控找人恐怕不太可能。”
杨雪嗯了一声,“嗯,据祁天龙回忆,拘禁期间他曾多次听到疑似玛莎拉蒂gt启动的声音,而且只有这一种车型,说明那里应该有独立车库,另外他对房间的描述很像地下室,综合这两点,我判断关押人质的地方有可能是别墅,咱们可以先根据车型列出车主,重点排查有别墅的人。”
小米插嘴道:“这可不太容易,能开这种豪车的人,不说百分之百,也差不多都有别墅,根据这两点恐怕很难缩小范围。”
大齐说:“据祁天龙说,绑匪每天都给他提供冰毒,我觉得也可以从毒品入手,另外他提到的那两个男人,一个一米八五左右,另一个稍矮一点,我琢磨着如果毒品是从外面买的,应该把这两个人作为排查的方向,只是符合这种特征的人太多了。”
快嘴刘说:“像这种绑架案,一般都有明确的分工,有人负责看守,有人负责提供保障,我估计祁天龙见到的那两个人只是看守,要是根据这个特征找人,肯定瞎了!”
大齐想了想,说:“还有一个细节,祁天龙说绑匪提供的冰毒是上等货,纯度很高,这种货一般人很难搞到,说不定绑匪本身就是贩毒的。”
杨雪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另外还有一条线索,在祁天龙的血液中发现了氯丙嗪,是一种强效镇静剂,主要用于治疗狂躁症,这种药是处方药,应该可以查到来源。所以咱们兵分三路,只要三条线索出现交叉,咱们一定能有收获。”
大齐跟李晨对视一眼,立刻请缨道:“我和李晨负责查毒源。”
“行,你们先跟缉毒队联系一下,请他们提供些帮助。”杨雪转向快嘴刘,“你就在家查车和别墅,我跟小米查镇静剂。”
“收到!”快嘴刘说完一抬腿坐在了杨雪的办公桌上,笑嘻嘻地问:“唉,老大,祁宏已经承认了26年前的罪行,凶器也证实就是他的,伯父的案子终于真相大白了,我们可都替你高兴呐!”说着,他冲大家使了个眼色。
李晨立刻附和道:“是啊,大仇得报,可喜可贺!”
大齐和小米也跟着说:“恭喜!恭喜!”
杨雪挨个扫了大家一眼,然后会心一笑,“你们是想让我请客吧?”
快嘴刘赶紧接茬道:“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啦!”
杨雪站起身,命令道:“地方你们挑,马上行动!”
快嘴刘立马从桌上跳下来,“小米,订位子,千万别给老大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