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陈家小姐是被什么人掳走了?”乔巧问身旁的碧云。
“陈将军性情敦厚,在朝中也未站帮派,陈小姐被仇家掳走的可能性不大。”碧云回她。
乔巧赞同的点点头:“生的太俊俏果真容易惹上祸事。”言下之意便是,陈家小姐很可能是被哪个见色起意的歹人给劫走了。
“你去问问黑市上的当铺,这几日有没有人来当贵重的女子饰物,能拿得出手送给官家小姐的那种。”既然陈小姐在城南裁衣铺子莫名失踪,想必那里早就被陈将军和赵明瑄的人翻了个底朝天,既是没查出什么,她又何必在上面浪费时间。倒不如查查,陈小姐身上的东西有没有被销赃。毕竟是京门大户人家的小姐,身上穿的戴的个顶个值钱,但凡这个歹人稍微识点货,必定会拿到黑市上去大赚一笔。
“查城南一片的黑市?”碧云问她。
“查城北,瓜田李下,那人既能把劫人做得滴水不漏,避嫌总还是懂得的。”
北地边界,镇北王府。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朝廷派过来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平常看着一个比一个机灵,真到了出主意的时候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我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吃的?!”镇北王暴怒,天家那边近几年似乎有意打压,他报上递上去的折子大都不准,派给镇北军的军费也愈发少了。
其实,朝廷拨下来的军费,真正到镇北军将士身上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被镇北王拿来中饱私囊了,朝廷如今压缩军费,镇北王眼见着自己肥的流油的口袋一天天瘪下去,他心里能痛快吗。
“为人臣子,自然处处受制于人,若您不甘,何不自立门户?”这声音不大,却听的镇北王心一惊,他下意识抬头去寻那说话人。
堂下幕僚都被镇北王刚刚的暴怒吓破了胆,纷纷退了下去,如今厅里只余一人,身着墨青色衫子,两鬓斑白,不紧不慢地捋着长须,仿佛刚刚那般大逆不道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般。
“单有良!你大胆!竟敢口出狂言!对当今圣上不敬!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砍了你脑袋。”镇北王大声嚷着,一副大义凛然的忠臣做派,心里却微动,这天下,当年至少有一半是北界程家打下来的。
“鸟尽弓藏,这个道理您该明白。天下初定时,皇帝尚需依仗程家在北界的势力巩固统治,如今这天下的位子越坐越稳,您当真以为,天家还会留您这个异姓王?”这人仿佛看透了镇北王心思一般,说出的话句句直击他痛点。
“哪怕是如今的皇帝对我程家起了戒备之心,凭我镇北王府在北境的根基,他也是不敢轻易动我的,更何况如今我女儿是太子妃,待到太子即位,她便是皇后,我程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被扳倒的。”
“话别说的那么绝对,要是太子没法即位呢,您是太子党,朝中无人不知,要是太子易主,您首当其冲,必定是第一块靶子。”
镇北王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十里清风。
“小姐,查到了,城北胡三店里,几日前有人来当了一对金斯葫芦玉翡翠耳铛和两支蜜色玛瑙花钿。成色都是一等一的,百年难出一对。来典当那人看样子不懂行,胡三狠压了价格,他都没还价。
嗯?
这人,看来对这些奢靡玩意不甚了解啊,只知道这些东西值钱,却不知道如此值钱,被人宰了尚不自知。
乔巧点点头,“去给陈将军府上通个风,就说想知道陈小姐下落,未时三刻,城北斋月楼,切莫走漏风声,否则陈家小姐安危不保。”
陈将军一听有了女儿消息,激动不已,却也记得不能声张,只携了夫人到斋月阁赴约。
“陈将军,陈夫人,有礼了。”乔巧身在屏风后,日光透过雕着云纹的木窗,斑斑点点泻在素色屏风上,衬得隐在后面的那人越发神秘。
“敢问这位小姐,您请我们过来,可否告知小女下落?”陈将军眼下青黑,疲惫的近乎脱相,他十几日来不眠不休,没日没夜的寻找自己女儿下落,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本已经心生绝望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他自然是急不可耐。
屏风后不语,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般。
“来迟了来迟了,诸位见谅。”话音未落,一个身形颇为肥硕的男子已是坐到了陈将军夫妇对面,从怀里掏出一对做工极其精致的耳铛和两只花钿。
“这可是令媛之物?”屏风后那人问陈家夫妇。
“是,是,这是婉婉的,我识得,这对耳铛是前些年宫里赏下来的,原是我的,婉婉大些后我便给了她,我决计是不会认错的,这就是婉婉的,老爷,这是婉婉的。”陈夫人看到饰物后立刻激动了起来,本就已经哭肿的眼又变得通红,使劲抓着陈将军的手臂颤声说道。
陈将军眼里瞬间迸起了点点希望的光芒,但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显得要比陈夫人冷静许多,“敢问,你们是在何处寻得小女之物的?”
“几日前,有人来当铺典当给我的。”肥硕男人无关痛痒的道,随手为自己斟了盅酒。
“何人?是何人典当了此物?”陈将军虽竭力保持冷静,但声音也听得出来微颤,这人很可能就是劫走自己女儿的凶手,找到这人,便能顺藤摸瓜救出女儿。
“小店机密,恕不外泄。”犹如一计闷锤,兜头砸下来,陈将军被砸得晃了晃,刚回过神来便听得身旁的陈夫人语调尖锐,极为愤怒,“什么叫不能外泄,我们女儿被劫走了,被劫走了你懂吗,现在歹人在你店里销了脏,你却不告诉我们那歹人模样,你还有没有良知,如此黑心肠,你……”陈夫人双眼煞红,咬牙切齿的冲对面那人嘶喊,像是要把这几日积蓄在心中的恐惧忧心惊疑一股脑的倾倒出来。
“哪里来的泼皮妇人,你最好给老子放尊重点。”许是话实在难听,对面的肥硕男子阴沉了脸色,很是不客气地说。
“道上规矩,不打听卖家身份。黑市不比明道,买卖的都不是什么能拿的上台面的东西,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互不相妨。身份什么的,对当铺来说,重要吗?且不说胡掌柜根本不会探寻对方身份,就是他知道,您从他嘴里也是半个字得不到的,嘴巴不严实的,这道上没有,因为,早就死光了。”屏风后那人,声音不大,听到陈家夫妇耳里却是阵阵响雷。
肥硕男人一声轻哼,很是没好气的说:“今日如不是里面那个主儿找我,说是有笔生意非得我出面,我压根就不会来,我胡三见过的厉害人物多了去了,你们这种的,还真伺候不了。”说罢,把酒盏重重摔到桌上,收了桌上饰物就要走。
“我若是你们,会先将东西买了,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屏风后的女子现出身形,虽仍是以纱掩面,看不见真容,但仍可辩出,这是位妙龄女子,话语中透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
陈将军当真是识时务,立刻点头,“小女丢失数日,内子一时心急,冲撞了这位掌柜的,老夫替她给您赔个罪。至于小女这物什,您开个价,什么都好说。”
见这人服软,胡三也不好继续摆脸子了,毕竟是生意人,什么火气都不比赚钱重要。他思量一会,伸出三个指头,在陈将军面前晃晃。
呵,几日不见,这胡三胃口愈发大了,怪不得养的这身彪子肉,乔巧暗想。上京当铺,不管黑道白道,都是一个套路,收宝贝时狠压价,卖出时再哄抬一番,一般行家典当,总少不得十八般武艺与当铺砍上一砍,可惜眼前这人,不像是会光顾当铺的主儿,又救女心切,少不得要被胡三狠狠宰一刀了。
既是赵明瑄托她帮的人,想必跟他有几分交情,现在人家女儿生死未卜,又这样宰人实在是不道德了些。
“咳咳,胡三你过来些。”她咳了两声,示意胡三凑近些。
“荆门镖局的生意,做不做?”她在胡三耳边道。
胡三眼珠转了转,心里小算盘敲了两下,又压了一个指头下去,“看在这位的面子上,这个数,不能再少了。”
“小姐。”碧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陈氏夫妇一惊,刚刚屏风后明明没人,现在怎得又忽地冒出个丫鬟来。
“查到件有趣的事,陈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个故人。”碧云丝毫不在意陈家夫妇的惊讶,上前对乔巧耳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