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厄运（1）
“不好了，快来人啦，刘师傅他晕过去了……”
正值高朋满座，一个惊恐、仓促的声音忽然由厨房间传了出来。
语惊四座，所有客人不由得均将目光投了过去，唏嘘之声，一片哗然，甚至有部分顾客离座围了上去。袁心仪正值给客人们服务，闻言大惊失色，一个回身忙扒开人群冲了过去。厨房间，只见刘为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嘴唇乌紫，一张脸白的吓人。
“为民，你醒醒；为民，你醒醒呀……”她将他揽在怀里，不停地呼唤，也许是由于焦躁，她的声音几乎变成了一种哭调。
没有反应。
“你这样不行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提议，“病人需要安静，你这样折腾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呢？”袁心仪寻声望去，泪水淹没了整个面孔。
人群中一个人走了出来，他让她将刘为民平躺在地上，然后伸出大拇指在他的人中用力地掐了掐。
须臾，刘为民叹出一口气来，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为民，你醒了。”袁心仪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声音十分的激动，“刚才你可把我吓死了。”
刘为民目光呆滞地望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为民，你这是怎么啦？你咋不说话？你说话呀……”见他如此神情，袁心仪心情又变得急躁起来。
“还是赶快送医院吧……”人群中又有人插话。
对！送医院！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劲，她一把竟将他抱了起来，向门外冲去。
她拦了辆车子，直奔医院。
采血样、做B操、查心肺、拍CT……
几个小时过去，结果终于出来了。
主治医生将袁心仪叫到了办公室。
“你好，作为病人的家属，现在我有些事情要同你讲一下。”医生边说边取出刘为民的CT图片，指着上面头盖骨一块白色阴影的地方说，“从图片上来看，病人的脑部有一颗肿瘤，目前虽然不能确定它是良性还是恶性，但由于它所处位置比较特殊，不但与整个血管相连，而且还压迫了整个神经中枢，所以治疗麻烦很大，如果估计不错的话，病人这次晕厥正是由这颗肿瘤所引起的……”
“大夫，照您这么说，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袁心仪心情烦躁，未等医生将话说完，便来了个追问。
“唯一的办法就是手术，而且越早越好，但是这种手术风险很大，稍有不胜便可能导致病人终身残疾甚至危及生命……”
“只要能治他的病，哪怕就是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都要试一试。大夫，您说，什么时候动手术？”
“你不要这么心急嘛，你先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对不起。”袁心仪也自感有些唐突了，不好意思地道着歉。
“其实，作为家属，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做医生的也希望病人能早日康复，但是我所要说的是病人除了脑部有一颗肿瘤之外，身体状况也比较差。从病人的综合报告来看，病人有着营养不良与过度劳累的现象，如果现在就给他动手术的话，不但风险比较大，还容易引发一系列并发症，那样反而不利于病人的康复。”
“那么，大夫，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医生的话不无道理，刘为民的工作量真的很大，平均每天都在十六个小时候以上，如此重的负荷叫谁都吃不消。或许，正是如此才导致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壮实的身体如今瘦的几乎失去了人形。
当然，这一切都是缘于生活的压力。
“目前，”医生又说了，“从病人的身体状况来看只能进行保守治疗，病人只有先恢复体质，我们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计划，至于什么时候能动手术，那就要看他的恢复度了。”拿出一张单子给她，“这样吧，你去给他办个住院手续，我们对他先进行为期一周的观察，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半个月也就可以动手术了。”
此时此刻，医生的话就是圣旨，怎么说她就得怎么做。
挂了两瓶葡萄糖营养溶液后，刘为民气色大为好转，神智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在经过一番沉睡之后，他醒转了过来，见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一旁袁心仪默默地守候着，十分惊诧，一跃身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别动。”袁心仪忙上前一把按住他，“快给我躺下，医生说了，你需要好好的静养。”
刘为民将身体向后挪了挪，背斜靠在床壁上，算是个半躺吧。
“心仪，你告诉我，都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面呢？哦，对了，我们的店呢？”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管了……”他那瘦削的面孔触动了她的泪腺，“哗”的一下全流淌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快说呀。”看到她伤心，他也十分难过，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却搞不清楚。
“为民，”她抽泣，“为了这个家，为了我还有我那几个弟弟妹妹，你实在是太苦太累了，这么长时间来，你起早贪黑，简直就把自己当作一台机器在工作，唉！其实也怪我，平时只知道生意生意的，而忽略了对你的关心与照顾，为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呜……”
她语无伦次的话语更让刘为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心仪，你不要难过，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究竟是怎么了？”
“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劳累过度……”
“就这？”他哑然失笑，“这么一点小事，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营养不良、劳累过度，以后我注意一点不就行了吗？”反过来安慰她，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别难过了，有你这份爱，就算苦一点累一点我心里也十分开心呀。”
他的话让袁心仪听了不由得更加难过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落的更多了。
“对了，你我都在医院，那我们的店怎么办呢？我们的生意，我们的客人，还有……”
“为民，你别考虑这么多了，现在着重的是你的身体要紧，生意多做一天少做一天无所谓的……”
“什么无所谓？少做一天，你知道我们要亏损多少吗？房租、水电、税务、还有吃饭穿衣，哪样不需要钱呀，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为民，你冷静点好不好？”袁心仪上前抱住了他，“你现在能不能不考虑这些，一直以来都是我听你的，今天你能不能听我一次。世上的钱是挣不完的，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健康的身体，我们拿什么去挣钱呀……”
“可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
“那不过是你的自我感觉而已。医生说要让你留院观察一周，我已经帮你办好住院手续了。”
“你别听那些医生们瞎说，他们是在忽悠你。现在的医生一点医德都没有，为了赚钱，他们故意将小病说成大病。心仪，你快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吧，我根本就没有事，再说，店里也离不开我。”
看来隐瞒是没有用了，还是实话实说吧。袁心仪心一横，一咬牙，说。
“为民，既然你这么固执，那我也就不对你隐瞒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面吗？原因就是你今天在炒菜的过程中晕倒了。经检查，原来你脑中有一颗肿瘤，而今天的昏厥正是这颗肿瘤所引起的。医生的建议是手术，可后来检查发现你存在着营养不良与劳累过度现象，不宜立即动手术，怕引起术后并发症，这才让我办理住院先进行为期一周的观察，如果恢复快的话，半个月后就可以动手术了……”
她的话如五雷轰顶，震得他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我知道平常我对你关心不够，”袁心仪又说了，“这是我的失责，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尽到一个做妻子应尽的责任的。你不要担心，医生说了，这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很快你就会康复的。至于店里面，你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
“唉！”刘为民忽然叹了口气，“心仪，你就别再宽慰我了，我个人事是小，只是我这么倒下去的话，你更要受苦了，一大家子全靠你一个人，我于心不忍呐。”
他的话让袁心仪听了好感动，都这个程度了，他考虑的竟然还不是自己。她感到心头一阵酸溜溜的，说。
“为民，你不要再说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抱着他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刘为民轻轻抚摸着她，深深地感受着她对自己的这一份爱。自两人共同生活以来，同甘共苦，同舟共济，这一份情已经深刻到任何物质都无法取代了。
正说着话，门被打开了，袁静仪领着弟弟妹妹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袁心仪一脸惊讶。
“姐夫病了，我们来看姐夫。”弟妹几个异口同声。
“大姐，姐夫，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送晚饭来了。”袁静仪说，将手中的饭钵放在床沿边的柜子上，打开，为袁心仪与刘为民各盛了一碗，“大姐、姐夫，你们吃吧。”
静仪带来的是用黍米加鸡丝与红枣熬的粥，香甜爽口，口味也不错。袁心仪喂刘为民喝了一碗，刘为民顿时眼前一亮，说。
“静仪，这粥你是从哪儿买的？味道不错。”
“什么买的，是我自己熬的。”
“你熬的？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好手艺？”目光转移到袁心仪脸上，“看来，我们店里又可以增加一道菜了。”
听刘为民这么一说，袁心仪忍不住也尝了一口，唔！果然很好喝，肥而不腻、咸淡适中，而且喝过之后，齿间还留有一股清香。
“怎么样？”刘为民望着她，咪咪笑着。
“味道确实不错！”袁心仪点着头，“我还从没喝过这么好粥的粥呢。”
“没看出来咱妹还有这么一手，可真是深藏不露哟。”刘为民的咪咪笑变成了哈哈笑，“对了，这道菜这么好，我可得要给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眨眨眼睛，“哎，有了，就叫它‘香黍鸡丝粥’吧！”目光又落到了静仪的脸上，“静仪，等姐夫病好了，你可得一定要把这门手艺传授给我哟。”
“姐夫，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两个人的对白听的袁静仪脸都红了，“什么手艺不手艺的，我不过是随便弄弄罢了。”
“随便弄弄？随便弄弄会弄出这么好的味道来，我不信。”刘为民摇着头，不相信。
“是真的。”袁静仪似乎有些急了，“姐夫，实话跟你讲吧，今天这粥也是我第一次熬，我回来的时候，由于店里面没人，见锅里面有些鸡汤，旁边又有鸡，心想这鸡汤对病人身体一定有帮助，于是就放了点黍米进去，后来我看颜色太单调，于是又切了点鸡丝放了进去，后来我见柜子里面还有一丝红枣，于是也放了一些，起锅的时候，由于味道太淡，我加了些盐，后来又见案板上有芥未、小葱、香菜，于是也放了一些，本来我还担心姐夫你能不能吃得下去呢，不过现在我放心了。”
“原来是这样。”刘为民说，脸上始终堆着笑，“没想到第一次弄味道就这么好，看来妹妹你真是天才。”接着对她又翘了翘大拇指。
“对了，姐夫，你患得是什么病呀？要不要紧呀？”
“哦，没什么大病。”刘为民还没来得及答复，袁心仪忙话给接了过去，“你姐夫也就是太劳累，身体虚罢了，医生说让他留院观察几天也就没事了。”大妹懂事，怕知道真相会影响她的学业，故而轻描淡写，“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和你姐夫在这家医院的？”
“是阿兰姐告诉我们的。”阿兰是店里面的一个服务员。
“那现在店里怎么样？他们人还在不在？”
“早就不在了，我回来的时候店门是关着的，但没锁。进店之后，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找人问也找不到，后来在电话簿上找到阿兰姐家的号码，打过去一问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大姐，你别怪我多嘴，像姐夫这样不要命地干着迟早会出事的。”
“我也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袁心仪叹息着，“生活就是如此，总有残酷的一面呀。”
“那——”袁静仪迟疑，“要不，大姐，平时我们闲的时候去店里给你帮帮忙吧？那样，多少也可以减轻你与姐夫的负担呀。”
“胡说。”袁心仪仿佛很不愿意听到她这样的话，“帮什么忙，我那里有那么多事要做吗？再说了，你们几个过去，人家还以为我雇用童工呢，传出去岂不坏了我的名声。”
说的也有道理，凤仪与袁超一个初三一个初一，满脸稚气，如果去店里帮忙的话还真容易引起人家的误解，淑仪虽然已年满十八，但她正念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切莫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了她的学业，可自己就不一样了，课堂之外业余时间颇多。完全可以来帮她进行打理，再说了，学校不也一直提倡勤工俭学吗……
“对了，你们今天的作业做了没有？”正值袁心仪思索之际，袁心仪又发话了，而且语气特别的凶。
“没有。”在大姐的威慑之下，弟妹几个怯生生地答着。
“那还不赶快回去做去。”袁心仪冲着他们又一声喊，“你们姐夫这儿有我就行了。”
弟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
“怎么？没听到我讲话吗？”袁心仪见他们一个个不理睬，心中的气更大了，“哟，没来几天，这腰杆子就硬了，大姐说的话都不听了，看来你们本事一个个不小呐……”
“淑仪，你带凤仪和袁超先回去写作业吧。”见大姐发火，袁静仪忙跟着吩咐，姐夫病了，大姐心中本来就很不好受，如果咱弟妹几个再违背她的心意，让她这么一气，那她的心情岂不是更糟，故而她先支走了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