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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诗魔陨殁

颠颠撞撞这些年,李商隐四处奔忙,在仕途上依然没有任何起色。令狐绹却依然还是不冷不热。而他和王茂元又没有交心,中举没有令他登上宰辅之路。倒是因为牛李党你方唱罢我登台,在频繁的轮换中渐渐被人遗忘。

自从岳阳归来,李商隐又做过几个高官的幕僚,都没有被举荐。

这一天,李商隐赋闲在家,因为一直东奔西走,家里藏书好久没有晒了,落满灰尘,李商隐把它拿出来,擦干净了在晒着。

看着这些陪伴自己多年的东西,李商隐感慨良多,父亲开始让他选的史书现在又变成了他的最爱,他拿起《离骚》,幻想着那楚宫里的一切旧景,不禁悲从中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太息以掩泣兮,哀民生之多艰。”楚辞魅力无尽,是滔尽心中杂念的好书,与屈夫子神交让李商隐不能自拔。

华夏五千年,屈原乃是浪漫主义诗派的始祖和楚辞开创及大成就者,浪漫主义派在我文学史上都有惊艳于世的文坛巨匠,如后来的诗仙李白和文豪苏轼。

在岳阳时,李商隐也去拜祭了屈子投江的江边,也曾领略过五彩丝线绑的粽子。

楚王有多不待见屈子,就像自己一样,被令狐绹无情摒弃,一身报负无从施展,一生只能用芳草美人作诗,苦中作乐,浪漫于怀,悲伤于心。

李商隐提起笔。

《楚宫》

“湘波如泪色漻漻,楚厉迷魂逐恨遥。

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约。

空归腐败犹难复,更困腥臊岂易招?

但使故乡三户在,彩丝谁惜惧长蛟。”

我曾在湘地见湘江的水如眼泪般清澈闪动,楚魂屈子已化作鬼厉徘徊在此,诉说着遥远的恨意,凄凄惨惨,无奈又遥不可及。

正如他所写的枫树夜猿之愁,那‘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涕兮又宜笑’的山鬼。他们感受着屈子的冤屈,向后人们诉说着什么。

始终是肉身腐败再难恢复,当他投入江中,已经困于水底,又招来鱼群,已经葬身鱼腹,

然而为时已晚,再有万般不舍,又岂会因为你们楚人的不舍和呼唤就能把他召唤回来的。

千百年过去,但是只要还有楚国的后人还没有灭绝,就会用五彩丝线捆着粽子沉入江底,为屈子招魂,司马迁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三户即楚。

那楚宫屈死的冤魂久久不散。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多少次读起楚辞,李商隐还是放不下。

846年这年,白居易死于洛阳,文坛震动,天下文人莫不哀痛。时年李商隐35岁。李商隐虽然和这位诗魔只有过一面之交,但对他也是极为崇敬。

诗魔去世那天,洛阳电闪雷鸣。

而西都长安也是大雨将至,天降大雨,李商隐来到水云阁,借酒缅怀这位前辈。正巧遇上两位家乡来的要科考的秀才,王良基和郑磐。

王、郑二人知李商隐乃令狐楚的高徒,文采斐然,已是仰慕已久。见到李商隐,非要请他喝酒,李商隐欣然接受。

谈古论今,针砭时政,谈起诗词歌赋,他们相谈甚欢,特别是谈起令狐家的今天,李商隐看到他们,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憧憬着中举之后的美好生活。

因为意气相投,故推杯换盏之间,不觉已经喝了不少,就在水云阁睡下了。

夜间,李商隐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很多神仙鬼怪,醒来已经夜半了。

王、郑二秀才也喝了不少,正横七竖八的卧着呢。

李商隐拿起笔,记下自己的梦。

《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

“初梦龙宫宝焰然,瑞霞明丽满晴天。

旋成醉倚蓬莱树,有个仙人拍我肩。

少顷远闻吹细管,闻声不见隔飞烟。

逡巡又过潇湘雨,雨打湘灵五十弦。

瞥见冯夷殊怅望,鲛绡休卖海为田。

亦逢毛女无憀极,龙伯擎将华岳莲。

恍惚无倪明又暗,低迷不已断还连。

觉来正是平阶雨,未背寒灯枕手眠。”

刚开始的时候我梦见啊,龙宫里珠宝闪闪发光,被人燃起看,火光和珠光照亮了天际,仿佛是白天了。我李商隐自幼便是神童,威名远播,闪闪发光,照亮了令狐楚的眼,让他认识我。

我羽化登仙,来到仙境蓬莱,倚靠在树下,有个神仙拍我肩膀,指引我路。我来到令狐楚的节度使府,在他的指导下,我迅速成长。

不一会听到远处传来吹芦笙的声音,只听到了声音却看不见人,是因为隔着浓浓的烟雾啊。令狐绹和我朦胧的关系,只能书信相交,却不见他人在哪里,他对我的态度忽明忽暗。

接着下起潇湘雨,雨打在我的琴瑟上。我突逢变故,就像琴瑟被大雨冲刷一样,被政坛冲来冲去,居无定所,没有官职。

我看见了《庄子》里南华老仙所说的河神冯夷,他游大川,服八石,得水仙,却依然只能惆怅得仰望大海。上一眼见左思《三都赋》里鱼人和鲛人所织的丝织品,转眼间就湮灭,沧海桑田。我昨天还和令狐家绑在一起,今天就是孤身一人,好不凄惨。

也遇到了《列仙传》中玉姜女,在华阴山之中。猎师世世见之,形体生毛,道士教食松叶,遂不饥寒。我很清楚地看见毛女玉姜,她因为得道天师指点以松叶为食,世世永生不灭,她如此活着,也是无聊至极。我也是如此,一直坐着低等的小官吏,已经是无聊至极。见到了传说中的龙伯,长三十丈,生万八千岁,能举起西岳莲花峰。都和我一样,是无聊的枯守罢了。

半梦半醒,断断续续,忽明忽暗,忽断忽连。我和令狐家的牵连太多了,已经理不清了。

我从梦中醒来,窗外还依然下着大雨,这些梦见的仙人都使我太失望,我转身背着灯光,枕着手继续睡下去。令狐绹没有半点提拔的意思,罢了,我继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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