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到广州,已是接近傍晚。城市的喧嚣让我觉得格外兴奋,那是小镇里少有的光景。坐在的士上经过广州塔时,我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怎么了?”坐在我身边的吴亦潼轻声问道。
“你看,”我指着窗外,“广州塔!据说广州塔由两个向上旋转的椭圆形钢外壳变化生成,一个在基础平面,一个在假想的450米高的平面上,两个椭圆彼此扭转135度,两个椭圆扭转在腰部收缩变细。看起来那么纤细的一幢建筑物,可抗7.8级地震和12级台风,使用年限超100年!啧啧啧……!”
“嗯。人类的智慧无限。所以我想读理科。希望以后能用智慧创造科技,用科技改变生活……”
他还没讲完就被我打断了:“诶诶诶!你这种理科直男!我说的是,如果能在这里跨年肯定很浪漫……什么人类的智慧……”
吴亦潼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师们也被我们逗笑了。
副驾驶室的男老师回头对我说:“冉嘉儿,你想在这里跨年,那就认真学习,以后可以考广州的大学,就可以一直在这里跨年。”
“不行不行,”女老师抢先回绝:“以冉嘉儿的成绩,去北京上外语学院肯定没问题的。”
“可是……我理科不行哎……”我难为情地笑了笑:“估计上我们学校的高中部还有点难度……”
“怕什么,你旁边可是坐着年级第一,那么有名的学霸,你还不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男老师开着玩笑,没想到女老师也附和他:“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吴亦潼,你有空就帮她辅导辅导,可不能因为理科不行而浪费了一个好苗子呀。”
老师们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地调侃我们,大概也是了解吴亦潼是“千年冰山”的高冷性情。另一方面,对于我这种没心没肺、谁都能处得像哥们儿的人,估计我俩也不会擦出什么火花吧。
吴亦潼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我下意识地望向他,却碰上他的视线,他的笑意比刚刚更加盎然。
我居然觉得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
我挠挠头,试图用手臂挡住自己发烫的脸不被别人发现,心情平复后,才说道:“我的鼻子比较敏感,北方气候太干燥,对我不太友好。广州挺好的,很舒服,又不会太冷。”说完,我扫了吴亦潼一眼,他的神情似有一闪而过的黯然。
那时的我不了解,那种神情代表什么。对一个初中女生来说,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二)
入住酒店安顿下来,老师们先去考场踩点(后来想想,他俩就是公费谈恋爱,无奈那时的我们太单纯太天真)。我和吴亦潼在各自的房间里复习。
说实话,第一次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酒店房间里,平时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和电影,一幅幅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瞬间觉得房间冷嗖嗖的。
咦?浴室好像有滴水声……
咦?窗外好像有敲打的声音……
……
我觉得自己可能处于崩溃的临界点,因为我穿着樱桃小丸子的居家服以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狂奔到吴亦潼的房门口,拼了命地不停按门铃。
门打开时,一个和平常着装整齐、一丝不苟的“学霸”形象不同的人,穿着灰色T恤、黑色篮球裤出现了。
不管那一刻他的形象如何,当他出现时,我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能让我进去复习么?”
长大以后再想想当时这句话真的是充满令人遐想的意味,但在那时,我内心的恐惧胜于一切,什么都顾不上了。
吴亦潼愣了一下,点头侧身让我进去。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轻轻敲了敲梳妆台,说:“你坐这里学习吧。”
“那你呢?”
“我坐在茶几那边。”
我心无旁骛地在梳妆台前看书,一想到身后有他,就不由地觉得安心。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刷完题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却从镜子瞥见男孩半坐在一张和茶几同高的椅子上,上半身俯着,几乎贴在茶几的玻璃面,颇有些费力,但依旧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写画画。
我看着被自己各种英语习题铺满的桌面,转身抱歉地说:“你这样很累吧?过来我这边学习吧。”然后把自己的书收拾整齐,在这偌大的桌子上给他腾出了一半位置。
吴亦潼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利落地把书和草稿纸搬了过来,紧接着又翻开了厚厚的卷子继续刷题。
“哇塞……真酷”这令我望而生畏的数学题目让我忍不住由衷地赞叹。
“嗯?”他偏着脸看我,尚未从题海中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夹杂着迷茫与疑惑。不得不说,他的侧脸线条很特别,有着同龄男生少有的深沉与气魄。
我居然被他看得怯怯,于是不回话,而是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便又低下头做自己的英语题。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只听得到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与偶尔的翻书声。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直至我被肚子的咕噜声提醒,才恍然已是傍晚。
“时间不早了,我们吃饭去吧。”吴亦潼大概也听到我的胃在“抗议”吧。
“那老师……”
“没事,我写个纸条留给他们。”
“好。”
“那……你……”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嗯?”我皱着眉,等他发言。
“你不回去换衣服吗?我、我要换衣服……”
“不,我在这里看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