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卢正我睡得很深。几个女人,一个都没有入梦来,真是清静。清早起来,摸摸口袋,那银行卡还在。卢正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还是打算下山去一趟,至少先把李翠花解决好。情妇谋杀了亲夫,这事想想真让人心寒。
去楼下餐厅吃早饭,稀啦啦只有不到十个客人。端上稀饭包子的,还是昨天的女服务员。卢正我故意多看了她两眼,可她面无表情,跟不认识他一样。
二狗哥,你娶了我吧
下了山,便是一个灰尘扑扑的乡村小镇。卢正我找到一家通讯用品店,花两百块买了个过时的山寨手机,又买了张不需要实名的号码卡。店主奇怪,说大哥一看就是城里人,也买这种破手机啊?看看这种智能手机吧,才六百,比苹果的功能还多。卢正我顺口说给乡下老爷子买的,玩不来新潮的。
回到车上,把手机安装妥当,拨过去:“翠花,我下山来了,你还是打车到城南的飞龙桥吧。”打开智能手机,只有一个未接号码,是老婆早上才打的。昨晚上,她还真没找过他。卢正我有点疑惑,重新关了机,开车回城。
飞龙桥已经地处郊区了,来来去去都是大货车,尘土飞扬。卢正我记得附近有个名叫“如归”的商务酒店,正从桥上开过去找酒店,一侧头,发现李翠花倚在桥头栏杆上昂头张望,竟然还穿着洗脚城的工作服。
卢正我没有靠边停车,而是一轰油门蹿过了桥,往前走了五百米,拐进如归酒店。电话过去:“我在桥前面的如归酒店,你过来吧。”李翠花在那头不知是嘲笑还是玩笑:“二狗哥,你这是在搞地下接头啊?”卢正我不置可否,去前台登记了个钟点房,把房号用短信发了过去。
开了房间门,卢正我没进去,却站在了走廊尽头拐角处,点燃了一支香烟。
过了几分钟,李翠花来了。一边推门,一边探头探脑叫“二狗哥”。卢正我见她后面没人跟来,这才慢腾腾过去进了房间。刚要编个理由解释一下,李翠花呼的一声扑过来,抱住就哭开了。
卢正我想问问她谋杀亲夫的事,可李翠花含含糊糊不回答,哭了一气,把他推倒在床上就开始剥衣服。李翠花就这点好,从来不隐藏自己的热烈。她那双略显粗糙的大手,一碰触,卢正我就投降了。
尽管肉体还是那具肉体,亲密话也是重复了又重复,卢正我还是感受到了李翠花的不一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奔向纵欲的巅峰时,突然目光迷离空洞,身体不再偶尔僵硬无措。她始终那样放松、自如,全部打开,像一个放下了包袱的奔跑者,肆意妄为。大概受到了感染,卢正我也忘了最重要的疑问,去迎合她。
终于平静下来。卢正我揽过李翠花的头,看了她一眼。
李翠花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嗤嗤地笑,说二狗哥你害怕了吧?没事啊,警察不会来找你的。
刘三确实被李翠花捂死了,但他已经顺利地以酒精中毒的死因,在老家大张旗鼓地被安葬了。李翠花成了一个可怜的死了老公的寡妇,得到了众乡亲的同情。
李翠花原来是想回去跟刘三离婚的,可一回家,看到已经十岁的儿子,她又犹豫了。刘三已经越发混账了,对家里农活不理不问,成天四处闲逛,每天回来,都是醉醺醺的,骂骂咧咧摔摔打打,要不是他那当村支书的父亲撑着,这个家早就垮了。有天晚上十二点了,刘三才提着酒瓶歪歪扭扭回来,一脚踹开房门,倒在床上就睡了。李翠花拿了热毛巾,准备替他擦擦脸。灯光下,一看那张丑陋扭曲的大红脸,闻着臭烘烘的酒气,她突然恶向胆边生:“你怎么不去死?”
就用那张热毛巾,李翠花捂死了刘三。
刚刚死了的刘三,一身酒气满脸通红,连他那见多识多广的亲爹看了,也长叹一声:“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对这个喝烂酒喝了十年的男人,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死于酒精中毒,是“醉死的”。李翠花一脸悲痛神情,汪汪嚎哭了半夜,趁天亮前给刘三换上寿衣抬上停尸板,一块青布盖上了他的脸。
父母在,刘三算早夭。只吹吹打打热闹了一天,就抬上山去埋了。
过了头七,李翠花把儿子交给他爷爷,又出来打工了。那一路憋着,下了车就一阵哈哈大笑,赶紧给卢正我发了短信告知获得自由。
卢正我听得心惊胆战,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啊,一个大活人都给捂死了,还脸不变色心不跳。想了想,说万一刘三他爹回过味来报了警,你还是很麻烦啊。
李翠花头也不抬,说不可能,乡下不比城里,只要没人怀疑,就不会验尸,何况都已经埋了,“二狗哥,你不会去告我吧?”
卢正我讪讪地说,那怎么可能。李翠花说,那你娶了我吧。
愣了半分钟,卢正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别说李翠花成了杀人凶手,就算是以前,他也不可能娶她。他既没想过要离婚,也没想过要跟任何女人重新结婚,在碌碌的庸常生活中,不管是妻儿还是情人,或者是红颜知己,都已经成为习惯。人到中年,要改变现状,需要太大的勇气。当然,现在他有钱了,成了大款,可他还没想好,接下来的幸福生活怎么过。
怎么可能匆匆就娶了一个杀了亲夫的洗脚妹?
“我看你还是去外地躲一阵吧……”卢正我表示出很担忧的神情,说愿意出一笔钱,资助李翠花到外地去做生意。“既然单身了,要是碰上合适的人,就嫁了吧……”斟酌再三,他还是说了这句出来。
“你要跟我分手?”李翠花很惊讶。但她很快明白了原因,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给你一百万。你做个小生意,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卢正我为这个主意自鸣得意,决定在钟点房到点前把这个事处理好。
李翠花对这个数字很意外,她知道卢正我没什么积蓄,从家里拿一百万出来,太蹊跷,“你发财了?受贿了?”
卢正我说我一个小小科员,受什么贿,是前些时候中了个小奖,没跟老婆说,现在给你也正好合适。
李翠花不是傻子,说二狗哥我不稀罕你的钱,我爱的是你的人……你让我想想吧。这钟点房要到点了,我也该回去上班了吧……
四眼,你比我想象的胖啊
在酒店门口告别,卢正我一脸真诚地说:“翠花,我是真为你好。想好了,把银行卡号发我手机上……”李翠花笑笑,正好有辆出租车经过,扬手叫住,走了。
已近中午了,卢正我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点东西,把车开到一条偏僻小街,准备睡一觉再回卧龙山庄。停好车,再次打开智能手机,却收到卓依然的短信:“四眼,我马上登机,下午四点落地,来机场接我吗?”赶紧回拨过去,已经关机了。
卢正我抓抓脑袋,无可奈何地放下椅子,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躲在自家车里小憩,不是工作交差,也不是做表演,何必假装呢?可不做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卢正我觉得太累。也许睡一觉,才有精神迎接那已经发福的初暗恋吧?
卓依然果然来了,但比照片和视频上显胖,虽然还能看出点十八岁时残留的风采,但明显臃肿了,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就出来了。但卢正我见了青春期狂热爱恋的女人,还是难免有些腼腆。
卢正我拉着卓依然去了卧龙山庄。路上解释说:“那地方远离市区,山清水秀,没熟人,我们好好待两天。”卓依然笑,说你是怕在市区被老婆逮着吧?不过到了地方一看,就开心地笑:“好你个四眼,这地方多美啊。是不是经常带女人过来玩啊。”卢正我正色说:“我也是第一次来。”特意去前台,重新订了个房间。胖老板看他身后跟着的卓依然,一脸坏笑。
但卓依然一脸正气,亲热地挽着卢正我,昂首阔步进房间去了。
搂着这个暧昧了两年的女人,卢正我略有些失望,但仍然免不了亲热一番。开始觉得,即便出于礼貌,两人也得上一次床。可抚摸到她的乳房,不但下垂厉害,且软软像个水袋似的,只好转向去了她的小腹,也是凸起来的肉感,离日思夜想的光润肉体,实在相去甚远。直到脱下衣服,卓依然半是调侃地说:“四眼啊,你这是有孕在身六七个月了吧?”卢正我才醒悟过来,有什么好失落的,十八年转眼即逝,彼此都青春不再了,如今来圆这个残梦,实在应该心满意足。
这样一想,倒也水乳交融。收拾停当下餐厅去吃饭,夜色已经在山水间弥漫。想想不知卓依然此来到底如何打算,卢正我有点惶惑,不知道该如何安排。难道真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鬼混两天?那也太显小气了些。
老婆打了个电话来,语气里仍是不耐烦和不信任:“卢正我,你这是玩哪一出?两天不见踪影了。”卢正我正吃着饭,借着餐厅的热闹气氛随口撒谎:“兄弟市来了个考察团,二十多人哩,领导安排我作陪,实在太忙了,也没时间打电话跟你汇报。现在还在郊县吃饭哩,待会儿还得陪着泡温泉。真烦啊……”老婆冷笑,说你一个小科员也享受上贪官待遇了,不是跟女网友幽会去了吧?卢正我还要继续撒谎,见卓依然憋着笑一直盯着他,只好立即打住:“好了,先不说了,有客人过来喝酒。”不等回话,直接摁断了电话。
卓依然笑得差点喷了,说四眼你撒谎真是不脸红啊,我这是从哪个兄弟市过来的考察团啊。你还陪考察团上床啊?
卢正我无言以对。心想这女人这嘴巴怎么这么狠啊,跟网上那个良家妇女的形象差别太大了,别不是个假的卓依然吧?这样想着,又仔细看了她几眼,确定实在是十八年前那女孩的加大版,如假包换。
饭后在山庄前的湖边散步,卓依然这才说起离婚的事。
很简单。她老公聘请的私家侦探,破解了她的QQ密码,调出了她跟卢正我两年来的全部聊天记录。老公说:“给你五十万,外加一套房子,孩子随我。要不然,你就净身出户。”原来他早在外面有女人了,只想找机会离婚,可又不愿意平分财产,也不愿意失去孩子。虽然知道这是个阴谋,可面对罪证,卓依然无言以对,不敢想象身无分文的日子,只好接受了拿钱走人。五十万,在上海太少了,那套房子是前几年卓依然作为投资买的,只是个套一的蜗居。可也只能面对现实。
“两年的聊天记录你都保留着?为什么不及时删掉?”卢正我的聊天记录都是随聊随删,对此实在大为不解。“我舍不得!”卓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看上去颇有点人生无悔的气势。
卢正我揽过她的肩膀,叹口气说是我害了你。卓依然笑一笑,说算了吧,早晚有这一天,他找不到这个理由,也会找到其他理由,好在还不至于流落街头。
夜静山空。湖边路灯很稀少,风吹过,树木轻摆,影影绰绰。诗意没有,倒显得有些无措和空洞。两人站在黑暗里,彼此搂着。卢正我突然觉得,自己倒像一只走投无路又自找麻烦的小兽,正强打起精神面对未知的敌人,几欲在风中向湖面倒去。
山寨手机响了,是李翠花,“二狗,我可能还是跑不掉。你要帮我。”这是她第一次省去“哥”字,直呼“二狗”。卢正我心底一寒,紧走了几步,看离卓依然有些距离了,才说:“明天你先按我说的,去银行开个卡,然后再联系我。”翠花说你不最后见我一面吗?卢正我暗自咬咬牙,说:“见!”
这一夜,卢正我心绪不宁,几近失眠。卓依然倒是搂着他的脖子,像个小姑娘般,甜蜜地一觉到天亮。
我我,我们来世别再分手了
在清脆的鸟鸣声中,卢正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陪卓依然吃着早餐,他挣扎了一阵,终于说出口来:“依然,我有点急事,得回城去一趟。你是就在这山庄休息,还是进城去逛逛?”
卓依然一脸悲壮,说我就不逛了,就在这里大睡一天,等你回来。又追补一句:“你不会扔下我,不回来了吧?”
卢正我呵呵笑,说哪能啊,就算要丢,也得回来把你沉塘了啊。卓依然嗔笑:“侬找死啊!”
卢正我的本意,是去见李翠花。听她昨晚那语气,似乎杀夫之事已经暴露。人都埋了,怎么反而出事了?可刚下山,却接到了吴秋萍的电话。
“我我,我们来世,别再分手了……好吗?”电话一通,卢正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车开沟里去了。那头的吴秋萍,气息奄奄,磨唧了半天,说已经割腕了,正躺在浴缸里等死。
卢正我吓得不轻,脚下一加油,车速蹿到九十码,一边超速狂奔向城里去,一边拨打120。好在吴秋萍住家的地方,已经靠近城郊,卢正我赶到楼下,120和119的一帮人正在撬门。卢正我拨通电话,响了一分钟,吴秋萍居然还接听了,不过只听到一阵微弱的喘息声。
显然,吴秋萍那一刀,离死神的距离还很远。见到卢正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我,好痛啊。”废话,水果刀自杀,能不痛吗?卢正我又心痛又无奈,只好跟着120去医院。
包扎了一番,吴秋萍倒是很清醒,但需要留院观察几个小时。那一刀,实在割得不深,吴秋萍咬牙切齿地说:“太痛了!实在割不下去了。”
网上聊了两三个月,这还是头一次见着,没想到是这个场景。卢正我坐在病床边,这才仔细看看前女友。
女人的身材,都是穿着高跟鞋站起来,才能凹凸毕现。现在,吴秋萍歪歪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缠着白纱布,已自失去了七分风采。再看脸上,一脸浮肿泪痕斑斑且不说,就算躺着,那眼袋都吊得老长。好在,卢正我并没打算在她身上找到前女友的感觉,倒觉得像多年的老朋友,稍微心安了一点。
李翠花一直没动静,卢正我正好安心陪在医院,又跑下楼去买了粥,买了水果。说起老公和那小三,吴秋萍仍然满脸痛恨,觉得自己辛苦十几年,培养出一个男人,竟然生生让人给抢走了,实在比窦娥还冤。
她说,要么自己去死,要么把老公抢回来。
卢正我无奈何地笑,才发现吴秋萍实在一根筋,便问她:“前天他搬了衣物走,你还好好的,今早怎么想起就……”
不说还好,一说,吴秋萍便号啕大哭,拍打着被子骂:“个挨千刀的,算什么人啊?”原来老公离家出走后,吴秋萍昨天便去银行,打算把钱提出来重新开个账号,没想到一查,三十万存款给提走了十五万。“这明摆着就是要跟我离婚分家啊。”吴秋萍说。
卢正我心想,这还挺爷们儿的,一人一半互不亏欠。但嘴上出来却成了:“什么人啊?要离婚也得有个说法,订个协议,把手续办了再分存款啊。”吴秋萍说分个屁,他搞外遇有错在先,存款房子都必须是我的。
卢正我一时无言以对。吴秋萍精神越发好了些,说:“我我……”这称呼在网上说觉得挺自然,当面一出口,觉得别扭,便说不下去了。卢正我也有些尴尬,说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我尽力而为。
吴秋萍说你给我找一黑社会吧,我要他一条胳膊,白白侍候他十几年,我忍不下这口气。停一下,又说:“除非他赔我一百万青春损失费!要不然,老娘这辈子跟他耗上了。不离,拖死他!”
手机响了一下,卢正我打开一看,顿时脸儿都灰了,冷汗扑扑往下掉。愣了半晌,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好像时间差不多了。
吴秋萍叹口气,说你也不怕我回去又自杀。想想又问:“出来没跟你老婆请假吧?你们俩感情还好吧?可别走我的老路。”卢正我笑笑,说我们感情还行。吴秋萍却说,“你说当年我们要是没分手,现在会怎么样?你会出轨吗?”
卢正我不置可否,扶着她下楼上车,送她回家去。
大概终究得有这么一出,前男友跟准前夫见面,要怎么着呢?卢正我扶着吴秋萍,刚走到门口,就见那一西装男人,直愣愣盯着他俩。
吴秋萍讪讪地站住,刚要说话,那西装男人就像捉奸似地喊:“让我逮着了吧?狗男女一对!你还捉我奸?”卢正我猜他是吴秋萍老公,客气地说:“兄弟,这事儿……”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你搞了我老婆,还敢跟我称兄弟!”对方骂骂咧咧,做出要斗鸡的样子,可一看卢正我个子比他高大,又站住了,转向骂吴秋萍:“死婆娘……”吧啦吧啦一大通。卢正我听不下去了,放开吴秋萍,冲上去就是一拳,然后很文艺范儿地说,你是个男人吧?搞个婚外恋都搞得这么没水准,她都为你自杀了,你还要怎么样?
对方往后退,一只脚踏进了自家的门。卢正我正准备再上一拳,吴秋萍扑过来喊,你打他做什么啊你凭什么打他你谁啊?
卢正我举在半空的拳头停下来,从楼梯透风口投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拳头上,光芒万丈,简直像个战神。战神的拳头垂了下来,嗤了一声:“刚才还说要下他一条胳膊,这会儿这么护着他。你俩感情深啊!我错了,我先撤了,你们慢慢恩爱。”
转身,蹬蹬下楼梯,走了,嘴里嘀咕着一句网络流行语:“妹子,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四处起火,他着急哩。
照邻,你看那晚我们多亲热
回到车上,卢正我赶紧打电话。
“你想干什么?”
“照邻,怎么啦?那张照片好看吗?”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要钱吗?多少?”
“照邻,你这是在侮辱我……”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啜泣。
卢正我只好挂了电话,重新看那条在医院收到的短信。
蒋薇发的。一张卢正我和她在床上的自拍照。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衣,风情万种地伏在****的他身上,抚着他的胸口,笑颜如花……短信还附了一句话:“照邻,你看那晚我们多亲热……”
看这般让人面红耳赤的浪漫照,卢正我一点不气喘,倒是脸青面黑。这婆娘,竟然敢算计我?想起网上那些一夜情被敲诈的新闻,卢正我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这事儿捅在网上,他这公务员算是没得当了,弄不好,还得家破人亡。
说起敲诈,他又想起那八百万来。哼,她想要多少?一百万?两百万?只要她愿意把照片删了,我都给她。可是,她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照片,会不会还有全程录像的视频?那晚的疯狂,可赶得上小日本拍的A片儿了。
“我这是要红了?”卢正我实在无计可施,只好自我解嘲一笑。
李翠花又打山寨手机,语气很急:“二狗,你什么时候能见我?都下午了,还没动静。”卢正我问她银行卡开好了没有。李翠花气急败坏地说,二狗,老娘不要你的钱,就想再见你一次。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卢正我听着糟心,说晚点我电话你吧。
卢正我一时焦头烂额。一边是老情人成了杀人犯,一边是一夜情人艳照敲诈,山庄里,还有个女人等他归巢。可那不是他的巢,老婆那里,才是他的巢。
仔细回想北京那一夜,卢正我心里越来越没底。彼此眉来眼去两三天,两人一碰就燃,跟干柴烈火似的。之后卢正我便呼呼大睡。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细节可以表明,蒋薇还在现场做了什么手脚,比如在暗处安装了偷拍工具之类。惟一可以解释的是,那酒店是蒋薇指定的。但房间是卢正我去开的。开房即入住,就算蒋薇有同伙,也没那么快就安装好偷拍工具吧。
难道,她手里就只有他睡着时拍的艳照?
后来听老同学说,蒋薇这些年在感情上也不大顺利,似乎早年跟一个颇知名的企业家结过婚,但不到五年就离了,分了一些财产。之后一直独身,醉心于花草和瑜伽,过得很有品位。可在两年前,她又跟一个小她八岁的年轻男人再婚。新老公太年轻,挣不回来钱又挥霍无度,蒋薇手上的钱缩水很快。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靠艳照敲诈老同学吧?
其实,当年在学校,卢正我并没有感觉到蒋薇热辣辣的目光,只是偶尔听她一个室友说,蒋薇总在夜谈时提起他,甚至能背他的诗作。也许那时候,卢正我风头太盛,万花丛中,一笑而过罢了。可这回在北京,那热辣辣的目光,他是亲身体会了。一个成熟女人的目光,比之大学生时代,更为大胆和热烈,更加肆无忌惮,就算一根朽木,也会被浇灌出几片绿叶开出红花来。卢正我没有不从了的道理。
或者,她是真爱,厌了那只会花她钱的小男人,用这艳照逼卢正我就范,娶了她,从此过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或者不是逼他就范,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要他春心荡漾,烈火不熄。可所有的理由,都去不掉卢正我的恐惧和厌恶。
卢正我自认是性情男人,虽然经常把持不住自己,但毕竟个恋旧重感情的男人,就算所有青春不再,但仍想勉强留个美好记忆。失意的中年男人,大概最易落在恋旧的陷阱里,前途无望,婚姻乏味,旧时光的朦胧背影,难免让人产生幻觉,以为青春十八岁会永存。如果说这世上,真有刻舟求剑的人,那便是如卢正我这般的恋旧中年男了。
不满也罢,悔恨也罢,事情总得解决。卢正我只好给蒋薇发短信:“你可真有雅兴,还拍这种照片。有多少啊?发来我欣赏一下。”这短信,有点心计了。
等了三分钟,蒋薇才回了一条:“你还想多啊?美的你!就这一张。”
卢正我当然不信。只好又发:“两个人的照片,总不能让你独享啊!”
那头发了个“嗤”:“你是怕我敲诈你吧?卢正我,没想到你这么俗。要是真怕,来哈尔滨找我吧。见面我把手机给你检查一遍。”
她一理直气壮,卢正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想嘴硬说不在乎,可又不甘心,于是回说:“好啊,明天我来哈尔滨看你。”
“谅你也不敢来。”那头回了几个字,再无动静。
卢正我不是说着玩的,他决定第二天去一趟哈尔滨。明天是周一了,还是跟处长请个假吧,也不能成了暴发户,就没组织纪律了。
李翠花发了个短信过来,说银行卡开好了,现在正往如归酒店去,要他马上赶过去。她急着跑路,准备连夜离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