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杨顾离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杨继承不喜欢笑。
以前，觉得应该是他性格如此。
可后来，越长大越觉得，他好像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使他性格变得如此寡淡孤冷。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六岁那年，外公来接她回家，杨继承也跟在外公身边。
那年，他已是十四岁的翩翩少年。
他当时应该是刚放学，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肩上背着书包，手里还拿着很多题卷。
他静静站在顾家别墅门外的一棵梧桐树下，身姿挺拔，肌肤白皙。浑然天成的贵族公子气质，不像是普通家庭娇生惯养出来的。
他安静而疏离，身后的天空，晚霞微醺，夕阳的金色余晖散在他身上，晶晶闪闪的他仿若来自那遥远星河的神明，神圣高洁，可观却不可及。
亦如此时，独自静静坐在餐桌那里的他，明明近在咫尺，却总让人觉得，需要跨过山川海水与万顷星河，才能碰触得到他。
“还没睡？”
一道冷问声打破了安静，杨顾离缓过神来，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脑袋。
“刚刚……刚刚导演打电话来，把我骂了一身狗血，我跟他吵到口渴，所以下来倒点水喝。”
说话间，她走到厨房，拿起保温壶倒了一杯温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杨继承眉头轻轻蹙起：“然后呢？”
“然后吵完，导演叫我明天回剧组。他说他大概了解清楚情况了，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且，泼水那个镜头也算过了，不用重拍。”
杨顾离倚在门框，心绪平静的回答。
“还想回去找虐？”杨继承语气很轻，但无形的压迫感让杨顾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都签过合同的，总不能违约啊。”虽然她的片酬不多，但要是违约不拍，她又赔不起高额的违约金。
原本，合同上有一条规定，在拍戏期间，未征得同意而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及工作地区就算罢工违约。
幸而导演骂完也就翻篇了，最后还心平气和的让她回去，她也不好再拒绝驳了他面子。
毕竟，姜淮导演在圈中也是值得可敬的一位。
“多少？”
杨顾离转身又要去倒杯水时，忽听了这句，身形一顿，有些不太明白：“什么多少？”
杨继承起身，修长的双腿仅跨了几步就来到她跟前，薄凉的唇溢出几字：“违约金，多少？”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185厘米的高挑挺拔身姿，在餐厅暖橘色的灯光折射下，影子幽长的覆住她小小的身子。
“按片酬的百分比来算，也要好几万。”
这几万，对于她这个零花钱都需要伸手向杨继承拿的小废废，算是高额了。
忐忐忑忑说完，杨顾离眼睫微垂，左手有些小紧张的捏住衣角。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紧张个什么劲，这种感觉，像极了一个闯了祸怕被挨打的小孩。
“明天别去了。”
杨继承突然伸手拿走她右手里紧紧抓着的杯子，错过她肩，端起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她。
杨顾离楞楞的接过，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却在目光迎上男人那对冷厉的眸子时，怂怂的低下头呷了一口水。
“有事，我扛。”
压迫的身影离去，杨顾离未及反应过来，待抬眸时，杨继承已经上了楼。
有事，我扛……
他总是惜字如金，然而时常说的每个字每句话，甚至偶尔连个标点符号都能把人的心尖肉蜇疼。
垮垮的靠在一边，捧着手中杯水，唇边翘起的笑意，苦苦的。
她望向窗外朦朦的夜色，目光渐渐湿润，声音低低喃道：“你又能帮我扛到什么时候呢？扛一辈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