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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拨云见日(二)

“哦,什么发现?”楚科洋焦急地问道。

“这都拜你所赐,严格来说,是你的一句话,我亲爱的华生。”齐恩装模作样指着楚科洋说道。

“我?又跟我有关系?”

“没错,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我们被油彪逼入暗室时,你曾说真君像什么东西来着。”

“巴斯克维尔猎犬啊,直到现在我还这么认为。”

“没错,你这句话就如同黑暗中的火炬,照亮了我的思路。几个月前在白龙村的时候,同样也是你,一语点醒梦中人。从这个角度看,你真是我的福将。可惜,你空有敏锐的直觉,却缺乏缜密分析的头脑,所以每次都是我当福尔摩斯,你做华生。”齐恩得意洋洋。

楚科洋一听,真是哭笑不得:“你不要给颗糖再给一棒子行不行,别忘了你高考成绩还没我高呢,术业有专攻懂不。”

“你俩别争了,眼镜,赶紧往下说。”肖勇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说道。

“好,现在我们来分别回顾一下铁牛、结巴和闫村长这三起案子的现场情况。第一起,铁牛在房间内被毒蛇咬死,毒蛇是穿过透气窗借助灯绳往下爬到铁牛床上的。第二起,结巴尸体上有带状条痕,看起来像灼烧过的痕迹。第三起,闫村长死于一只巨大的豺狗之口。

如何,各位瞧出来没?

这与《福尔摩斯》小说中,斑点带子、狮鬃毛和巴斯克维尔猎犬这三个案子的现场描述,是不是如出一辙啊?”

“什么?”楚科洋大吃一惊,肖勇倒是一脸平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斑点带子里,咬死被害者的眼镜蛇是通过透气孔顺着一根铃绳爬到死者床上的。狮鬃毛一案中,死者在海里被箱形水母蛰得全身都是带状血痕,像被鞭子抽过一样。巴斯克维尔猎犬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故事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杀人猎狗,与昨晚的真君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真的是非常相似啊。”楚科洋若有所思说了一句。

“当然,狗头金和尸体移位这两件事,在小说里是没有对应的,容后再说。基于以上三个现场情形与《福尔摩斯》高度的相似,我有理由认为,这三起案子都是有预谋的杀人事件,是模仿杀人,而且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各位觉得如何。”

在座三人都点点头。

“好,那么我们继续往下走。先说第一起案子,铁牛死亡之谜。我之前推断棋斑子是通过楼外的橡树枝爬上透气窗,再沿着紧贴在窗边的电灯拉绳向下,一直爬到铁牛床头咬死铁牛,对吧。这个推断看起来很合理,但必须有一个前提,即透气窗是开着的,而这,却是不可能的。”

“啥?你的意思是透气窗关上了?可我们去铁牛屋里看尸体的时候,我记得上面那扇小窗户确实是开着的啊。”

“没错,那天早上,透气窗是开着,但我敢肯定这是后来被凶手打开的。因为我清楚记得,前一天晚上,当我和黄毛越过后山,沿着岔道口左边那条路绕到厂区背后,进入自行车厂的时候,曾经在围墙外望见过宿舍楼,当时整栋楼二楼以上的屋子,都是黑灯瞎火,所有窗户包括小的透气窗,都是紧闭的。”

“对,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楚科洋恍然大悟,“窗户都关着,没有亮灯。我和眼镜还特地用手电筒照过,也喊过,想确认这栋楼到底有没有人在。”

“是吧,铁牛的房间是在宿舍楼三楼北侧,窗户对着围墙,围墙外便是进山的小路。当时我和黄毛站在小路上,离宿舍楼直线距离也就五六米,除了一楼因为围墙挡着瞧不见外,二楼三楼都在视野范围内。虽然在围墙和宿舍楼之间栽着几棵大树,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但只要稍微变换下角度,仍然能清晰地瞧见所有窗户。我俩用手电筒一个窗户一个窗户照过去,并未发现有哪扇窗户是开着的。那也就是说,当我们经过宿舍楼的时候,铁牛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所以,不可能有蛇爬进去。”

“那有没有可能铁牛中途起来把透气窗开了,或者在他进房关窗之前,蛇就已经溜进去了呢?”肖勇问道。

“嗯,你的想法与之前的我不谋而合。其实当我推断出蛇是从透气窗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窗户全部关闭这个难题了,可惜当时我没有深入地研究,仅仅认为是你说的两种情况之一。现在回头过来仔细推敲一下,便会发现其中的问题。首先要牢记一点的是,铁牛死亡时间是在半夜而不是清晨,以王大爷的行医经验以及我们看到的铁牛尸体的状况来看,这点不会错,这也就意味着铁牛应该是在睡梦中死去的,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接下来——

关于铁牛中途醒来开窗的假设,这在我看来是不可能的。理由如下:当我们第一次出现在宿舍楼的时候,铁牛已经上楼去了。按照王大爷的说法,他喝得醉醺醺的,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上楼休息了。注意这点,他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喝醉酒的人通常是怕冷怕风,当晚天气不好,刮着风下着小雨,如果开窗睡觉,肯定会觉得冷,所以他不太可能去开窗。第二,小小的透气窗离地较高,下方是一扇宽度相同,但要高上许多的窗户。这扇大窗户整齐完好,钩座插销也并没有损坏——至少在发现铁牛尸体时。另外,窗台边恰好摆了一张木桌,紧挨着床。从这个格局来看,几乎没有人能站在地上轻松打开最上方的透气窗,除非他是篮球运动员。而铁牛的身高,虽然比你我高大些,但终归是个普通人,要打开上面的透气窗,还是得站在椅子、桌子或者床上。那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便是,假设因为觉得屋里太闷热想要开窗,他也应该打开下面的大窗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透气窗。再考虑到醉酒的因素,他更不应该舍近求远,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情况下,费劲爬上椅子打开头顶的透气窗。所以我的结论就是,一整个晚上,铁牛压根就没有碰过透气窗,你们说呢?”

“听你这么一分析……确实,喝醉了的铁牛不太可能去开窗,但反过来说,关窗的这种可能性呢?他一进房间觉得冷,即使喝醉了,也应该有少许关窗的意识吧。而在这之前,蛇就已经爬进去了。”肖勇问道。

“这个啊,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非常非常低。因为透气窗在那么高的位置,我觉得一个喝醉酒的人应该不会劳心费力去碰它,很有可能在铁牛进房之前,透气窗一直就关着。而且这个案子的重点不在于蛇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而在于那个透气窗,究竟是谁最后把它打开的。”

齐恩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在前一晚某个时刻,铁牛房间窗户紧闭,到了第二天发现尸体时,上方的透气窗打开了,而下面的大窗子仍然关着。刚才分析过了,那透气窗不可能是铁牛自己打开的,换言之,另有人打开了它。现在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打开这个透气窗。”

“为了营造蛇从透气窗爬进来的假象。”肖勇说道。

“没错,我横看竖看,只有这一种解释。铁牛一直酩酊大醉,窗门都关着,屋子里空气流通不畅,气味肯定难闻。如果是为了通风,不可能只开透气窗而不开下面的大窗子,所以必定是有其他的目的,也就如肖大哥所言,是营造蛇从透气窗爬进来的假象。而开窗的人,必定就是凶手,他打开透气窗,又逐步诱导我做出了蛇从窗外爬进来的推断,将一起谋杀案变成了一桩意外事件。”

“你是说……”楚科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得承认,这番诱导很成功。凶手看似无意地提到棋斑子会爬树,在山洪爆发时会躲到树上避水。而肖大哥告诉我们前几天板溪正好发了一次大水,把大昌村都淹没了。洪水,上树躲避,爬进铁牛房间,这就是水到渠成的推理。正是因为透气窗的存在,才让这一切变得合理起来。之后,凶手又借助自己特殊的身份,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将铁牛的尸体运出房间,搬到三号楼去。”

“身份?”

“凶手负责楼里所有人的饮食起居,所以对整栋楼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既有房门钥匙,又可以长时间消失而不引人怀疑。我记得铁牛尸体消失时,房间里那扇大窗子被砸碎了,玻璃碎片散落于桌子和地上,看起来偷尸体的人是从外部进入房间的。但问题是从发现尸体到尸体消失这段时间,我们大部分人一直都呆在宿舍楼内,却没有任何人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要知道,当时铁牛房间已经窗门紧闭,里面只有一具尸体。如果有人听见从那个房间传出了声音,不管是什么声音,都必然会起疑心。但实际上从没有人提到过这一点。所以,我认为凶手其实是用钥匙打开房门,然后伪造出玻璃窗被砸的假象,最后将铁牛尸体通过窗户运出去。伪造手法有很多,最常见的就是蒙一块毛巾在玻璃上,这样敲击玻璃时基本听不到大动静。鉴于当时宿舍楼里人多眼杂,我认为凶手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从楼里将尸体运走的。而当发现尸体之后,大伙纷纷搬到铁牛房间对面那一侧去了,这就造成宿舍楼所有朝北的房间都空着,这样的话,更有利于通过窗户搬运尸体。”

“那狗头金呢?”苗苗突然问道。

“关于狗头金,我是这么想的:自行车厂这一系列事件中,总共出现了三块狗头金,但都出现在事件发生前或发生后,案发现场并未发现狗头金的踪迹。所以从技术角度讲,金子与杀人事件并没有直接联系,也不是凶器或者重要物证。它们与尸体被窃后出现在三号楼一样,代表的应该是一种符号,一种暗示,暗示了凶手的作案动机。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狗头金,得问凶手才行。就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完全没有头绪。”齐恩说道。

“我建议大家还是听眼镜把话说完吧,这才第一起案子”,肖勇说道,“眼镜,铁牛的案子就这样了?”

“关于凶手的身份,我还要补充一点。既然我们已经证明了蛇不太可能是从透气窗进来,那它是打哪来的,是如何出现在宿舍楼三楼铁牛房间里的呢?毫无疑问,牠是凶手放进去的,正因如此他才需要营造蛇从透气窗爬进来的假象。问题来了,凶手从哪里弄到这条蛇,又是怎么带进铁牛房间,他怎么保证棋斑子肯定会咬铁牛,而且正中咽喉?棋斑子可是剧毒蛇,稍有不甚便会身受其害,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牠,更不要说操纵了。所以凶手必然是懂得抓蛇的人,对棋斑子的习性很熟悉,只有这样,他才敢于将一条剧毒蛇带在身边,并且,将蛇头对准熟睡中的铁牛的喉咙,狠狠咬下去。同样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出,凶手拥有铁牛房间的钥匙。

好了,现在我们来回顾一下第一起案子的整个过程:第一天傍晚边,铁牛喝得醉醺醺的,回到房间躺下,当时房间里没有蛇,窗门紧闭,透气窗也关着,灯熄灭了。晚上八九点钟左右,我和楚科洋在围墙外发现宿舍楼二三楼所有朝北的房间窗户都关着,也没有亮灯。之后某个时刻,大概是凌晨,凶手带着蛇,用钥匙打开铁牛房间,关上门,用蛇咬了铁牛的喉咙,然后将蛇扔在地上,自己爬上椅子打开透气窗。第二天早上发现铁牛尸体后,将蛇打死,然后透露棋斑子会爬树避水这个信息给我。

以上就是我对铁牛死亡之谜的推断,咱先不忙着讨论。接下去,我将说说更为离奇的结巴死亡之谜。”

齐恩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侦探小说中才会出现密室杀人这种情节,真没想到,竟然在黑酆山这山旮旯里碰上了。这个案子毫无疑问是起谋杀,但想要找出真凶真的是异常艰难,所以我们必须发挥适当的想象力才行。首先,我们回想一下结巴尸体的恐怖样子。他面朝下躺在窗门紧闭的大礼堂内,上身赤裸,下身穿着一条长裤,裤子上有些石灰状粉末。胸前和背后,分别有两个酷似龙爪的印记。龙爪印以脖子为爪心,向下伸出三爪,呈放射型,一直延伸到下半身。爪痕处的皮肤焦黑红肿,向上稍稍凸起,边缘带有丝状血迹。除了龙爪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和淤青,也没有血迹。经肖大哥判断,结巴是瞬间被高压电电死的。

这个案子最奇怪的一点,不是密室,而是结巴身上的两个龙爪。之前我也说了,三起案子与《福尔摩斯》中的三个故事一一对应,龙爪象征着狮鬃毛一案——不可否认,它们确实是很相似,除了狮鬃毛一案中不存在狭义上的密室。但另一方面,密室中的龙爪与黑风龙爪事件中,真君的穿墙之谜又高度吻合。同一个案子竟然影射了两个不同的故事,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结巴的死应与狮鬃毛一案有关,而密室,则是借黑风龙爪事件掩盖真凶。”

“可狮鬃毛的故事里,杀人的是水母,这黑酆山哪来的水母,大礼堂内也没有水啊。”楚科洋不解地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说,结巴死亡之谜,实际上是两个谜团的拼接。”

“两个谜团?”

“对,这个案子的谜面其实不是结巴如何在密室中被电死,而是结巴如何被电死,以及密室如何形成。”

“这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了,这意味着结巴是在别处被电死,尔后转移到大礼堂内形成密室的。”

“什么?大礼堂不是行凶场所?”楚科洋大吃一惊。

“当然不是了。当肖大哥告诉我们结巴是在瞬间被高压电电死的时候,我脑中就有了个初步的想法,结巴是死在其他地方的。原因很简单,在我们进入大礼堂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几排板凳外,只有舞台上的尸体。大礼堂内既没有幕布窗帘,也没有任何电气设备,天花板上倒是挂着几盏吊扇和日光灯。试问,在这种地方,何来高压电呢?”

“也许可以把墙里的电线拉出来啊。”

“不,你也瞧过大礼堂,墙上地上天花板上,找不到任何显眼的暴力破坏后留下的痕迹,一切都完好无损。再者说了,那些电线都是普普通通的220伏照明用电,不是高压电。这种电线拿去电人,时间长了人会因为心脏麻痹等原因而死亡,但身上不可能形成恐怖的龙爪印,对吧,肖大哥。”

肖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自行车厂主要从事工业制造,所以有高压电设备并不奇怪,但不会出现在大礼堂内。并且,我认为也没有什么必要将高压电设备移到大礼堂内,电死结巴后再挪回去。但凡这类东西,都是既笨重又危险,操作时要特别留神。与其费劲巴力移来移去,还不如挪动尸体来得轻松。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大礼堂是一栋独立的房屋,方圆十米之内没有其他建筑,离它最近的是对面的行政楼,而最近的车间离它则有将近三十米远。在这种孤立的格局下,很难想象会有人搬着重物或者拉根长长的电线到大礼堂里来。因此,我断定这自行车厂的某个车间才是结巴丧命之处。

于是很自然的,我想起了结巴裤子上粘着的白色粉末,那玩意看起来像是石灰。我想这应该是结巴死时不经意间沾上去的,只要找到有这些白色粉末的车间,就能找到结巴死亡的第一现场。今天早上趁你们还在睡觉,我特地出去转了一圈,果不其然,离大礼堂旁边不远的一个车间里,我发现了一些踪迹。那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石灰池,不远处还有一台不知名的大机器,机器上伸出几根生锈了的钢条。我是没敢碰那机器,但看样子应该差不离。石灰池的水很浅很脏,周围乱糟糟的一片狼藉,有很多重物拖拽的痕迹。在池子边上,我发现了许多脚印,其中还有几个明显是属于小孩子的。因此,我断定结巴是死在那里的。凶手把结巴诱骗到那里,打晕后,将电线按照龙爪的形状缠绕在他身上,扔进池子里,然后通上高压电,一转眼的功夫,结巴就死了。”

“车间在哪?”肖勇问道。

“应该是厂里的电镀车间,待会我领你们去看看”,苗苗面无表情地说道,“齐大哥你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就是密室之谜了。相比于结巴的死,这无疑是个天大的难题。我们都亲眼见过,大礼堂确实是门窗紧闭,门内还上了反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里面都不可能出现一具尸体,可他偏偏出现了,这该如何解释?”

“是啊,该如何解释?”楚科洋喃喃自语。

“发现结巴尸体那天晚上,我曾经跟闫村长探讨过这个问题,也列举了几种可能性,但都不成立。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到底密室是怎么回事,思来想去,我只找到一种可能。”

“是什么?”

“透气窗!”

“透气窗?怎么又是透气窗。刚才铁牛的案子,不就是透气窗的问题吗?”

“对,就是因为铁牛的案子,我忽然想起,大礼堂内不是也有两个透气窗嘛——当然,叫通风孔更合适一些——就在大礼堂北面墙上。那两个通风孔直径只有花盆大小,上面装着铁栅栏,离地面大概有六米多高,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正是个极好的遮掩。整个大礼堂,只有这两个通风孔是不封闭的,估计也闭不上,既然如此,凶手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利用它们呢。”

“可是那两个通风孔上有栅栏,凶手不可能钻过去吧。”

“凶手钻不了,绳子可以钻啊。再说那个栅栏……没错,通风孔里面确实有栅栏,看上去牢牢嵌在墙体里,可这仅仅是看上去,在座几位有搬梯子上去检查检查栅栏是否牢固吗?没有!通风孔在那么高的位置,想爬上去都十分困难,因此一般人看见里面有个栅栏就认为它万无一失了,可真实情况谁知道呢。所以我们先把栅栏的因素剔除掉,来看看以下几种设想:

第一,用绳子。将绳子绑在门的反锁或者窗户插销上,绕过通风孔,然后通过绳子的提拉将门或者窗户反锁好。

第二,用小动物。利用训练有素的小动物钻进大礼堂锁好门窗,再从通风孔溜走。

第三,凶手自己锁好门窗,从通风孔溜走。”

“先不说前两个,通风孔才花盆大小,人怎么可能钻得过去?”楚科洋不解地问道。

“大人不行,可如果是十岁不到的小孩呢。那么点大的孩子,骨头还是软的,只要头能过去,身子就过得去。”

“就算这样,那也得能爬上6米高的墙才行啊。”

“这个简单,一根长长的绳子或者毛竹竿就解决了,小孩子爬树厉害着呢。”

“眼镜,不是我泼你冷水,我感觉这三种设想理论上也许成立,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啊。”肖勇说道。

“所以刚才我就说了,想要破解结巴死亡之谜,要发挥适当的想象力才行,毕竟密室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想象力的产物。至于操作嘛……”

齐恩从兜里掏出一团鱼线,扔在桌上:“这鱼线是我随身带的。如果要施展绳子手法,鱼线是最好的道具。因为它透明不易被发现,而且有韧性,相对一般的线绳来说很难扯断,因此也更容易控制断裂的地方。肖大哥,我记得我们破窗而入之后,是你跑去打开大门内的反锁放闫村长进来的,你在开门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锁和把手有什么异常?”

“没有,那把手才拇指大小,稍用力扳就打开了。再说当时天还亮着,我瞧过门锁和把手,没发现异常。”

“嗯,跟我想的一样,通过绳子操纵门内的反锁把手比较困难,也容易被发现。所以,如果凶手用的是绳子,那最有可能绑绳子的地方是——窗户插销。因为大礼堂左右两侧各有一排窗户,随便找一扇实施,既隐蔽又方便。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最靠近通风孔的窗户,为了简便起见,我们管那扇窗户叫A……”

齐恩拿着鱼线走到饭厅的一扇窗户旁,指着它对大伙说道:“假设这个就是A了,我们先观察它上面的插销,大礼堂所有窗户的插销与这个是一模一样的。插销主体是一个倒L型的金属杆,横的那一条是短柄,可以左右转,插销两边各有一个卡槽,金属杆正下方是一个插槽,插槽嵌在窗台上,与插销分开安装。短柄卡在卡槽上时,窗扇可以自由移动,短柄转到中间的位置,金属杆就下落到插槽里,窗户就锁上了。好了,下面我来演示绳子手法如何运用……”

齐恩附下身子,开始将鱼线和插销绑到一起,其他人围了过来,站在他身边仔细观瞧。齐恩边动手边说道:“我们先将鱼线绑在A的插销的短柄处,将短柄搁在远离通风孔一侧的卡槽上,然后将绑在短柄处的鱼线轻轻割一下,以便之后鱼线在此处断开。接着,将鱼线穿过通风孔,一直拉回到A的外面,形成一个回路。尸体搬进大礼堂后,关紧其他窗户,反锁大门,然后从A出去,从外面将A关上。此时,A的插销还卡在上面的卡槽里,所以从外面还能打开A,大礼堂不是密室。然后开始拉鱼线,轻轻地拉,因为A与通风孔有一个角度,所以插销的短柄会慢慢向通风孔的方向转,等转到中间的时候,因为重力的作用插销掉入下面的插槽,这样A就锁死了,最后用力一拉,鱼线从割裂处断开,把它收回来,密室就大功告成了。这个手法的好处是只要插销没有掉入插槽,可以反复尝试。用鱼线也是以防万一,万一绳子没有从割裂处断开,而是断在其他地方,那鱼线至少比白花花的线绳要隐蔽得多。”

齐恩演示完毕,三人也都看明白了,不由得纷纷赞叹。但是肖勇立刻提出一个新的疑问:“既然是用细绳了,那从通风孔走线会不会太麻烦,通过窗户缝隙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吧,而且要省时省力得多。”

“对啊眼镜,你这来来去去的,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哦。”

齐恩听了也不搭茬,自顾自把鱼线收好,重新塞进口袋,然后坐回原位喝了口水,这才缓缓说道:“没错,是这样。这个手法确实繁琐了些,但我只是提个想法,并不是说凶手就是这么做的,不过有铁牛一案珠玉在前,我始终认为通风孔才是密室形成的关键。好了,下面说说第二种手法,利用小动物。

这个手法倒是很简单,但比较耗时,因为小动物需要稍加训练才行。首先是选材,第一要选体型小的,别钻不出通风孔那就出息了。第二是要能爬能飞,6米高的地方上得去下得来,不然也白搭。第三,智商得高一点,能够加以训练,所以像蛇这类几乎没有长期记忆力的冷血动物必须淘汰。符合这些条件又常见的有猴子,松鼠,鹦鹉,喜鹊等,看个人喜好了。选中合适的小伙伴后,反复训练牠们关闭插销,反锁大门,以及穿越通风孔的能力就可以了,必要时可以在开关上弄一些明显的标记比如糖水什么的,增强训练效果。这个手法相对来说比较实际一点,因为这里是黑酆山,野生动物一抓一大把,毫不稀奇。”

“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回头弄一锅再把小伙伴炖了,这案子做得就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楚科洋取笑道。

肖勇也点点头:“这个看着靠谱多了,现在社会上有些人就专门训练猴子去盗窃,跟你这个异曲同工。”

“下面是第三种手法,凶手自己穿过通风孔。这手法本质上讲跟第二种差不多,但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必须是小孩子,而且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了骨骼定型孔洞钻不过去,太小了没有力气爬不上墙,而且有足够体力和智力做下这么复杂的案子的人,不可能还在读幼儿园。这种手法比较关键的一点,是6米高的墙。除了鸟以外,哪怕是猴子,也要借助工具才能出入通风孔,凶手也不例外,不管是绳子也好是竿子也罢,总要使用工具。因此,大礼堂北面的地上墙上树上,肯定多多少少会留下些踪迹。如果是用竿子,只需要一根6米长的竹竿就可以爬上通风孔,取下栅栏钻到对面,然后将竿子从通风孔取出竖着摆到另一侧,再装回栅栏从另一侧下去就可以了,小孩子绝对能办到。如果用绳子那就麻烦一点,需要先在大礼堂外找个地方固定好绳子头,比如绑在树干上,然后将绳子扔过通风孔,垂到大礼堂内。布置完密室后,先顺着绳子爬上通风孔,取下栅栏钻到对面,再装回栅栏。这时,需要借助一些牢固的东西,比方说某根裸露在外的钢筋,或者浇筑在墙内的栅栏的一部分等,将绳子绕过它作为支点,顺着绳子爬下通风孔,最后解开固定好的绳子头收回绳子就可以了。”

“嘿,这听上去可够悬的,要是竹竿断了或者绳子没绑牢,那够凶手喝一壶的,搞不好还把命丢了。”楚科洋说道。

“是啊,相对于前两种手法,这个无疑要危险得多,所以本来我以为凶手不会采用这种手法。”

“本来?你是说,凶手用的恰恰就是这种手法?”

“对,早上我检查完电镀车间后,便回了趟大礼堂,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些线索。结果……你们猜我在大礼堂附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你别神神秘秘的了,赶紧说啊。”楚科洋催促道。

齐恩眉头一皱,说道:“别耐不住性子,好事多磨没听说过吗。算了,也不跟你们兜圈子,在离大礼堂十多米远的围墙角落里,我发现一捆毛竹。”

“毛竹?”

“对,枝条都被斩没了,一根根光溜溜像甘蔗,大概都有个六七米长,最适合攀爬。这些毛竹竿绿葱葱,连竹节上挂的白霜都依稀可见,应该是砍下来没多久。我扛了一根去通风孔那试了试,高度正合适,只是略微细了些,我顺着竹竿爬了两米多,就感觉要断,所以没有爬到顶,也没能爬上通风孔。不过如果是小孩子来爬,问题应该不大。”

“那有没有粗一些的?”

“没有。那捆毛竹应该是同一批次砍伐的,粗细均匀,最粗的也就跟碗底差不多,而且再粗的话,重量就上去了,小孩子恐怕很难将它从通风孔这头转移到另一头。总之,我认为凶手就是借助这些毛竹竿,才从密室里逃脱的。”

“眼镜,你这思维跨度是不是太大了,只不过是几根毛竹,不能一口咬定凶手就是靠这个出去的吧,有没有更直接一点的证据?”肖勇忧心忡忡地问道。

“对啊对啊,而且那栅栏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可以拆下来,你也没有亲自验证啊。”楚科洋叫道。

“别急嘛,更直接的证据我当然有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发现结巴尸体时,我们所有人都绕着大礼堂走了一圈,检查是否有出入口,当时大礼堂北面的情形,谁来说说?”

“我想想啊……”楚科洋搔搔头,小心地说道:“大礼堂高不足十米,但有二十多米宽,顶上是三角形的。北面墙上没有窗户,一左一右两个通风孔,相距至少也有十多米吧。对面的围墙比通风孔矮了好多,两者之间是五米多宽的过道,过道靠近围墙的一侧种了几棵橡子树,还不是很大,没有礼堂高。除了围墙,橡树和杂草外,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就这些吧。”

“哟,没想到黄毛你观察得还挺仔细。不过有一点你漏说了,过道是泥土地不是水泥地。”

“这有什么关系,我不说了还有杂草嘛,水泥地上怎么种树种草。”

“当然有关系了,正是因为泥土地的关系,我才找到了关键证据。”

“哦?那是什么?”

“在靠西边那个通风孔正下方,离墙壁不远处的草丛里,我发现了很多圆弧形的压痕,这些痕迹显然比较新,也就是一两天前留下的,压痕里还能看见断裂的草根。而在那捆毛竹竿的底部,我发现很多都有泥土的残留痕迹,有些甚至有一两寸高。于是,我尝试将毛竹竿竖着靠在北面墙上,然后用力往下压毛竹,你们猜怎么着,泥土地上果然形成了相同的圆弧形压痕。这就说明近几日里,有人在北面墙处不断用毛竹竿撑地,才压出这些痕迹来。之所以压痕有很多,是因为凶手在不断试验、练习从通风孔逃脱的过程。你们说,这算不算最好的证据。”

“真有印子?那我们赶紧去瞧瞧。”楚科洋急切地说道。

“不急,等我先把事情交待完。这次涉及三个案子,好几个现场要勘察,一步一步来吧。”齐恩摇摇头,接着说道:“下面说说结巴尸体消失的事。就在当天晚上,我和肖大哥又去了一趟大礼堂,打算……打算最终确认结巴的死因,寻找线索。但到了那里才发现,结巴的尸体竟然也不见了,大礼堂西侧一面窗户的玻璃碎了,地上出现第三块狗头金。各位瞧出来没,这情形与铁牛房间简直是一模一样,那么同样的疑问又产生了:当时大礼堂西侧最南端的窗户已经碎了,只靠一块门板挡着,凶手为何不从那里进去,非要打破另一扇窗户呢。虽说大礼堂离宿舍楼比较远,但当时夜深人静,保不齐会被人听见砸玻璃声,何必冒这个风险。这两起移尸事件,作案人都是破窗而入,都没有任何人听见声音,着实怪异得很,所以我认为这次凶手使用了相同的伎俩:他用钥匙打开大礼堂的门——要记住当时是王大爷关的门,并没有反锁——将毛巾捂在玻璃上敲碎,留下狗头金,搬走尸体最后锁门。这样一来,人人都会以为作案人是从窗户进来的,这样就间接洗清了发现结巴尸体时,在场众人的嫌疑。因为这些人——也就是我们四个加上王大爷闫村长——是知道西侧最南端窗户碎了,如果要进大礼堂,犯不着再砸块玻璃。更微妙的是,这个证明反过来就不成立,即砸玻璃说明凶手不是在场众人之一,而不砸玻璃却不能说明凶手是在场众人之一,因为作案人有可能无意中发现那扇已经破碎的窗户。”

“眼镜,你当这是做数学题呢,还反过来证明。”楚科洋叫道,虽然他已经听懂了齐恩的意思。

“这个说法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眼镜”,肖勇支起身子,靠向饭桌:“当发现大礼堂内的尸体消失之后,我们一起去了三号楼,但那里也没有尸体,而第二天尸体又出现在三号楼,这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尸体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这个你注意到了吗?”

“对,是这样的,目前我还不知道那段时间尸体在哪,凶手应该没必要三番五次把尸体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有点多余。”

“所以我的意见是,在那段时间里,其实凶手一直在背着尸体朝三号楼走,只不过他并没有沿着厂里的路走,而是从围墙那边绕了远路,因为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也便于藏匿。所以他先我们一步出发,却比我们晚到。”

“没错,那也就是说,假如当时我们在三号楼多呆一会,很有可能就撞见凶手了!”

“对,如果当时能想到这一点就好了”,肖勇颇有些懊悔,重新靠回椅子。

反正也于事无补,齐恩倒并不像肖勇那么懊恼,因为他坚信自己已经抓住了凶手。他继续说道:“结巴死亡之谜就这样,下面该轮到闫村长了。开始之前我先向大家确认一点,在岔道口匆匆一瞥,真君嘴里叼着的那人,确实是闫村长吧?”

其他三人都点点头,那个确实是闫村长,虽然浑身是血面容扭曲,但仍然可以瞧出他的样子来。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接着说。这案子乍一看是起意外事件,因为闫村长是死于真君之口。原因如下:

首先,就真君那体格,任谁都不敢养来当宠物,更何况真君屁股后头还跟着浩浩荡荡一大帮子油彪。在追杀我们的过程中,牠们表现得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冷酷无情纪律森严讲究策略,同时又狡猾透顶野性十足极富耐心,所以很明显牠们是一个长期在野外为了生存而战斗的族群,换句话说,是一帮野生的杀戮机器。第二,闫村长领我们到达仙人脚后,是自己主动走开的,并没有人胁迫他。所以表面上看,他极有可能是在寻找王大爷时误入油彪领地而被真君咬死的,怪不得别人,对吧。

但是,就像刚才我所说的,只有假设闫村长是被谋杀的,才能将前后三起案子串联起来,才能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而现在我们在这个解释的指引下,已经逐步弄清了铁牛和结巴遇害的过程——起码到目前为止——所以最终结果印证了前提条件,即假设是成立的,闫村长确实被谋杀了。

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重新评估闫村长死于真君之口这件事了。首先,真君和牠手下那群油彪不可能是前两个案子的凶手,这个毋庸置疑,所以闫村长的死,牠们只是杀人工具,真正的凶手利用牠们干掉了闫村长。但刚才也分析了,真君牠们是个野生族群,不可能会听从凶手的指挥。这也就意味着,凶手设下了一个陷阱,造成闫村长死于真君之口,而这个陷阱,即是童子上身!”

“是陷阱?”楚科洋大吃一惊,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没错,这是个陷阱,我也被陷害了。”

“是的,这个陷阱太隐蔽了,如果不是黄毛误打误撞也掉了进去,恐怕没有人能破解。可是,这陷阱也险些将我们几个都葬送了。”齐恩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他的心情却沉到谷底,昨晚那一幕幕惊险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童子上身。苗苗,你们这儿真有这样的说法?”齐恩转头问苗苗,眼神中带着怜悯。

苗苗依然面沉似水,但双手却微微颤抖,她尽力控制着情绪说道:“有。传闻中,黑酆山深处有个神秘的村子,每年都会举行一个神秘的仪式,在仪式上,会出现童子上身这种现象,据说那场面恐怖之极,不是人世间该出现的……与昨晚楚大哥的表现根本不是一回事。”

“如此说来,之前你所说的童子上身,是个冒牌货,你只不过借用了童子上身这个词而已。”

“你别再往下问了,我倒想听听你对闫村长的死,是怎么分析的。”

“既然你这么要求……好吧。”

齐恩沉吟片刻之后,走回饭桌旁重新坐下,说道:“童子上身,当我从苗苗嘴里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确实吓了一大跳。当时我们被围困在厂房内生死未卜,窗外是一大群凶神恶煞的油彪,还有头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怪兽,我的世界观差一点点就崩溃了。后来,苗苗将黄毛脱下的衣裤扔进油彪群里,那些家伙马上就被吸引走了,当时我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在暗室里,苗苗向我们解释了童子上身背后的真相。正是那个解释最终引起了我的怀疑,因为这与蜜糖吸引蚂蚁、飞蛾扑向火烛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动物的本能驱使,跟鬼神之说完全不搭界。虽然我不清楚童子究竟是什么,但应该只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自然生物,就像棋斑子和油彪,最多名字与众不同罢了。所以究其本质,并没有什么玄妙。另外,油彪吃了童子之后会变成血瞳,时间一长效力退散,眼睛又变回白色,这应该也是某种化学反应在起作用,好比我们人类误食断肠草会中毒会疼得满地打滚一样,对不对。

明白了这两点,童子上身便从天上落到了人间,说穿了,无非是个自然现象。既然是自然现象,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们大可以将它视作事件中的一个环节,一个因素。那么我们再来看当晚发生的事:黄毛肯定是童子上身,关键在于闫村长,他是否也童子上身了?我们都瞧得清清楚楚,闫村长被血瞳状态的真君叼在嘴里,已经死亡,这怎么看都是童子上身的表现和结果。但是疑点有二:第一,除了真君外,当时在场的其他油彪眼睛是白色的,换句话说,并未变成血瞳,也就是没有吃过童子。这似乎难以理解,因为童子对任何油彪的吸引力应该是一样的,与体型大小无关。昨晚我们也看到了,在厂房中,所有油彪以及真君都在那大啖那几件从黄毛身上扒下来的附着着童子残渣的衣裤,那为何闫村长没有被其他油彪抢食呢?

我认为,这要从油彪的社会性中寻找原因:油彪本质上是一种大豺狗,豺狗嘛,是群居性动物,内部也和人类社会一样分阶级,真君无疑是牠们的首领,是统治阶级。好东西首领先享用,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所以闫村长是被真君独享的。而到了厂房内,已经行使过特权的真君不能再独占珍馐,即便还想吃,也得和下属们争抢,否则就乱了规矩,油彪们恐怕就要造真君的反了。服从和反抗,这本就是群居动物的生存之道。

第二个疑点就是真君一直处于血瞳状态,而其他油彪的血瞳状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恢复回来了。这个也很好理解,正是因为真君独享了闫村长,所以剂量较大。而其他油彪呢,牠们并没有直接吞下童子,而是间接地从大门口那只被打死的油彪的体内吸收的,那只油彪只咬下几片破布,本来剂量就不多,被一大群油彪稀释之后就更没什么了,所以每只油彪体内的剂量远远不如真君,因此才很快恢复。”

“所以你的结论是,闫村长也是童子上身。”楚科洋问道。

“不错,这是关键的一点,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后,我们才能往下走。

既然黄毛和闫村长都童子上身,那说明他们肯定有什么共同点。我记得在厂房里,苗苗提到过童子的气味,是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异香。”

“有点像腐烂的清明团子。”苗苗冷冷说道。

“是吗,清明团子我知道是什么味,可是腐烂的……我还真没闻过。不过我曾经在黄毛身上也闻到过一种异味,是在去茅草屋的路上,那时不慎和黄毛撞了个满怀。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童子的气味,这也就是说,在我们到达茅草屋之前,黄毛就已经童子上身了。但是从宿舍楼出来到到达茅草屋这段时间内,据我回忆,黄毛和闫村长并没有什么交集。出发时,苗苗和闫村长在前头带路,之后是肖大哥和我,黄毛落在最后,这个顺序一直都没有改变。到了仙人脚,闫村长先自行离开,跟着我和黄毛也走开了,跟闫村长是两个方向,因为本身我们对闫村长就没什么好感,时刻和他保持距离。那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只有黄毛和闫村长童子上身,而我、苗苗和肖大哥却安然无恙呢。”

“是啊,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那一晚上我就没跟闫村长有过接触。难道说……难道说童子躲在路旁,只有我和闫村长不小心碰上了?”

“这不是不可能,只是巧合了点,但谋杀可不像赌博,不能碰运气。既然凶手蓄意杀掉闫村长,那肯定是通过某种巧妙的办法让他童子上身的,不会是不小心碰上。而且直觉告诉我,在出门之前,闫村长和黄毛就已经童子上身了,换句话说,陷阱已然布下。”

“啥?你是说,我在这宿舍楼里时就已经沾上童子气味了?”楚科洋大吃一惊。

“是的。你们应该还记得,闫村长昨天说过,打算第二天离开自行车厂,一旦离开,再想找他就犹如大海捞针,所以凶手必须在昨晚将他杀掉,陷阱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假设陷阱布置在黑酆山,那么广袤的一片山区,又是大晚上,谁能保证闫村长铁定入毂呢。所以稳妥起见,陷阱应该提前布置好,对不对……唉,想这几日里,他两个侄儿先后死于非命,不管内中有什么隐情,闫村长必定如惊弓之鸟,想早点远走高飞。可惜,最终他还是难逃一死,葬身于这莽莽大山之中。”

“不用同情他,这是他的报应。”苗苗咬牙切齿,眼中噙着泪花。

齐恩仿佛没看见苗苗的失态似的,继续说道:“顺藤摸瓜,摸来摸去,最后还是摸回宿舍楼里。陷阱,究竟是怎么布下的呢。”

肖勇瞥了一眼正在给苗苗递手绢的楚科洋,提了提鼻子,试探性地问道:“会不会……童子就藏身于此?”

这话有些耸人听闻了,连肖勇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齐恩两手一摊,苦笑道:“我不知道,童子究竟是个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陷阱是啥。”

说完,齐恩起身走出了饭厅。不多久之后,他拎着个大家伙又回来了。

咣噹!

他将那玩意扔在地上,指着它说道:“这——就是陷阱的真面目!”

——那是个很大的木制红漆脚盆。

肖勇率先跑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之后,他抬起头,迷惑地问齐恩:“这个好像是……放在浴室里用来浸衣服的那个盆子?”

“没错,就是它”,齐恩蹲下身子,示意肖勇把脑袋凑过来:“你好好闻闻。”

肖勇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整个人弓下身子,将鼻子贴近脚盆使劲地嗅,来来回回地嗅,上上下下地嗅——

忽然间他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这难道……难道就是童子的气味?”

“应该说,是混合了洗衣粉的童子气味,挺怪的吧,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只是股霉味而已。”

楚科洋和肖勇都明白了一切,很自然的,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正哭泣不已的苗苗……

“很明显的一点是,黄毛在这起案件中是无辜的,他是无意中被牵连进来。那么问题是这无意是怎么造成的。”三人重新坐定后,齐恩捧起茶喝了一口,说道:“虽然我不清楚闫村长身上的气味是来自毛发还是衣物还是别的什么,但黄毛是确定的,就是他的衣裤。有个细节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苗苗在得知黄毛童子上身后,并未仔细检查气味的来源,却能够准确地判断出它来自黄毛的衣裤,并顺利地利用这一点脱身。在此我先不谈苗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仅仅用演绎法推测一下,闫村长很有可能也是这样啊,他的衣物上有童子的气味。

好了,现在我们手上有两个假设性的结论:童子的气味来自黄毛和闫村长的衣物,以及他们衣物上的气味在宿舍楼里已经沾上了。另外还有一个明确的结论,黄毛不是凶手的目标,他是被误伤的。这些结论可以归纳为一句话,凶手在宿舍楼布下了一个他无法完全掌控的陷阱,陷阱跟衣物有关。于是,我首先想到的是衣柜。”

“衣柜?什么意思?”

“衣柜里除了放衣物外,还有什么东西几乎家家会有?”

“樟脑丸呗”,肖勇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樟脑丸的气味很浓的哦,衣物跟它接触久了,多多少少也会沾染上一些。那童子是否也跟它类似呢。可惜我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啊?为啥?”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个一模一样的衣柜,嵌在墙体中无法挪动。虽然我们这些人中曾经有人因为铁牛的事而换过房间,但并没有出现互换的情况,况且闫村长是没有换过房间的,一直住在二楼朝南中间那间屋子里。因此,不可能说闫村长跟黄毛把他们的衣物放在同一个柜子里,凶手也不可能搞不清楚闫村长和黄毛的衣柜是哪个。换句话说,假设衣柜是陷阱,那黄毛不可能被误伤。”

“这倒也是。”

“所以这个陷阱应该是公开或者半公开的,很自然的,我便想到了澡堂里用来浸泡衣物的两个脚盆。事实上,自打我头一次进浴室,就觉得有点奇怪,那两个盆子非常之大,足可以塞下二十多件衣服。现在是夏天,每个人的内衣内裤自己洗,只有外套才扔在脚盆里让苗苗洗。宿舍楼最多的时候只有八个人,一个脚盆完全够用,没必要搞两个。而且每天那两个脚盆都有衣物浸着,却都是浅浅的一层,水还不及脚盆的一半,这不是有点浪费嘛。对此,苗苗的解释是其中一个脚盆是给闫村长和他两个侄子专用的,也许闫村长很乐意如此安排,不过在我看来,这其中可大有文章可做。”

“原来如此,所以你检查了两个脚盆,发现其中一个带有异味,也就是躺在澡堂门口左边的那个”,肖勇扭过头去,又瞟了那脚盆一眼。

齐恩笑了:“哈哈,只能说我运气好罢了,其实原本我还有其他想法的……算了,反正无关大局,以后再给你们讲好了。既然脚盆散发出与黄毛身上非常相似的气味,那很明显它就是凶手布下的陷阱。两个脚盆里,干净的那个用来盛放我们这些无关人员的衣物,另一个则留给闫村长和他两个侄儿。在那个盆子里,除了洗衣粉外,水中还要混入一定量的童子粉末之类的东西,经过长时间的浸泡,便造成闫村长衣物上有了童子的气味。由于水中混合了洗衣粉的气味,加上最近是梅雨季节,所以一般人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即使闻出来了也以为是普通的霉味而已。但对油彪这种嗅觉超级发达的动物而言,那味道却是极重,极有诱惑力。”

“我明白了”,楚科洋忽然叫起来:“我明白为什么我衣服上也有童子的气味了。两天前,我们把铁牛埋在后山,回来之后我累得要死,便随手把满身泥泞的衣服扔到门边的脚盆里,也就是你拿来的这个!”

“我猜也是,你这人大大咧咧惯了,经常把别人的话当耳边风,这回可好,差点害死我们。以我们所在的这个饭厅门前的走廊为参照物,楼梯和澡堂都是在走廊对面那侧,也就是靠北边。楼梯在走廊中央位置,澡堂在走廊西侧尽头,是楼梯的右边。所以我想当时的情况肯定是这样的:你丫拿着衣服下楼,沿着走廊向西走,快到澡堂门口时,便看见门里有一个脚盆,那是给闫村长专用,位于门左侧的这个盆子。恐怕你连门都没靠近就远远地将衣服扔了过去,反正脚盆也大,就算掉在外面也有苗苗给你收拾,你才懒得多走两步把衣服扔到右侧的脚盆里呢。结果好了,就因为懒病,弄得童子了上身,能活到现在,真是菩萨保佑——”

说到这里,齐恩收起了笑容,他转而指着脚盆说道:“它,是决定性的证据,铁证如山。它的出现,完成了凶手肖像的最后一块拼图:

是谁,头一个发现铁牛的尸体。

是谁,告诉我们棋斑子会因为避水而爬树。

是谁,手中握有宿舍楼所有房间的钥匙。

是谁,能捕捉并随身携带棋斑子。

是谁,懂得操控电镀车间的高压电设备。

是谁,身材瘦小得能出入通风孔,能爬上竹竿。

是谁,借助童子上身来摆脱险境。

是谁,试图掩盖闫村长童子上身的事实。

是谁,能利用脚盆动手脚而不被人怀疑。

是谁,告诉我们两个脚盆的不同用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是谁,拥有《福尔摩斯》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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