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大可不必对她如此冷漠的。”吴敬把她们刚才的对话听了进去，小声劝道。
“澜姐姐，是个聪明人。”唐婉的脸色更冷了，“你说她特意写信，是提醒还是警告。我同她，太久没有联络，如今这感情，也比不得当初了。这件事查清之前，柳家的嫌疑，实在太大。”
吴敬愣了愣，盯着她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你也觉得我冷血？”像是她脑后长了眼，唐婉竟发现他在看自己。
“不是，”吴敬摇摇头，才知道她并看不见，“钟澜出身官宦，为人较你更为圆滑，你们能成为好友，我本身就有些不解。况且，我对柳家的怀疑，不必你少。只是，你方才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她的脸，到底有些不好看，于你自己的名声，不太好听。”
听到他这般说辞，唐婉反倒是笑了，“名声么，这虚妄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处。我只晓得，比起虚名，保命更要紧。”
嘴上这么说着，眸子已是暗了，“但愿柳家无事，澜姐姐是不知情的，就算不是我，也还会有其他人。这天，注定是要被捅破了。”
吴敬在她肩上拍了拍，“别想太多，我们是来帮助流民的，今日好好歇一歇，等明日忙活完了，早早回锦州吧。梁县那些吃食，勉强只能果腹，我都有些馋你那厨子做的菜了。”
“你这话传出去，流民怕是要来打你。”唐婉取笑他，“海大厨费心费力，就为了他们吃野菜能吃得可口些。你这小郎君，整日里大鱼大肉，竟还嫌它们勉强果腹，可不是欠揍得很。”
“走吧，正巧我知道有家馆子，那里的东家，正是海大厨的师兄，手艺端是不错，既然来了，今日就带你去尝尝。”唐婉一扫阴霾，从客栈里出来，已是换上一身男装，兴冲冲去找覃大厨。
“唐婉？”覃大厨还道是谁这么不懂事，非挑着客多的时间要见厨子，出来的时候正是一脸不满，却一见着唐婉就喜出望外。
“原来是你这小娘子，难得你来，还没当面谢过你帮我拿回这铺子。今日这桌便算我请的，尽管吃好喝好，小二，再给这桌加几个菜，酒水管够啊。”
覃大厨虽然拒绝了唐婉去锦州的邀请，但心底里的感激那是货真价实的，要不是遇见她，说不得他今日还在那蹄花店里，受着大厨磋磨呢。
“不用，不用，覃大哥，你还同我客气呢。真说起来，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帮你的人，是我澜姐姐，这功劳我可不同她抢，你改日谢过她去。今日就当我是个普通客人，我瞧你这馆子，如今重新开张，生意甚至比从前还要好，莫非又出了什么新菜式？”
她自然不会让人请客，可是覃大厨盛情难却，“我说，你这妹子，既唤我一声大哥，那怎么能说是客气。我请我妹子吃饭，天经地义不是，你就莫要推辞了。新菜式有的，我让小二给你多上几样，你都尝尝。”
覃大厨执意要请，又喊了小二，同他叮嘱几句，这才发现一旁的吴敬，“这位郎君是？”
“他是吴敬，”唐婉介绍着，“此番一道来益州，我带他尝尝您的手艺。也是我那酒馆里的熟客了，稍后可以叫他评一评，看看你们师兄弟，究竟谁的手艺更胜一筹啊。”说着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酒量不好就少喝一点，多吃点菜。”吴敬忙拦住她，“抱歉，这丫头喝得有些多，语无伦次。菜，我刚刚尝过了，都很不错，同海大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用不着分什么高下。”
说着，扶起唐婉，以她这个状态，还是先回客栈吧。
覃大厨看了看剩的一桌子菜，有些心疼，正纠结着要不要把菜拿去后厨给大伙加餐，玥儿已经开口，“那个，覃大厨，正是抱歉，我家娘子接连忙了好几日，直到今日才得空休息，所以有些放肆了。你不用担心，这些菜，我都打包回去，等娘子醒来再吃，绝对不会浪费的。”
不打包也可以的。覃大厨想着，到底没拒绝，帮着小二一道将菜放进食盒里，再目送着玥儿出门。
“东家，这是你妹子？怎么穿男装出门啊？瞧着你俩也不像啊。”见人都走了，小二嘀嘀咕咕的，在耳边问起来。
覃大厨是个随和的，一向不怎么端架子，因此请来的伙计们也常喜欢同他说笑，不过就是随嘴一提，怎知覃大厨满脸正色。“你懂什么，她要真是我妹子就好了。”
小二哥听不明白，还要再问，“快去干活。”覃大厨撂了话，已经进后厨去了。
“还装呢？”出门没几步，吴敬已经松开了手，朝她翻着白眼。
唐婉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都看出来了，行啊，挺聪明的，还晓得配合我。”
“你酒量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两人并肩走着，街上人来人往，不敢离得太远。
等来一阵沉默，而后，便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吴敬，我看不透了。澜姐姐是这样，覃大厨也是这样，人心，本就是如此难测的吗？”
两人走得不快，玥儿轻易就追赶上步子，“娘子，娘子，等等婢子。”只见那丫头，带着小毛头，两人一手提着一个偌大食盒，生怕别人瞧不见，大嗓门一喊，半条街的目光都引了来。
吴敬忙接了一个过来，替她分担了些重量，有些难以置信，“玥儿，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出来？”
玥儿凑在他俩之间，神秘兮兮的，“我看出来了，娘子根本就没醉，所以，八成以后是再难吃到覃大厨做的菜了。那一大桌子，浪费了可惜，我全打包带出来，好歹今朝能一饱口福。”
“还有，娘子，我打听了哪里有好酒卖，待会我去买两壶，你也不用装醉酒了，反正明天才去柳府，今日可以喝个痛快。”小丫头什么都没说，但显然是发现了，唐婉今日心情不佳。
到了客栈，将手里的食盒一放，果然领着小毛头，两个人蹦蹦跳跳的，出去买酒了。
唐婉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复杂，她的玥儿也成长了不少，如今也会察言观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