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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因为有她

Ivan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到哪儿去。

现在他对洛杉矶的感受就正如刚开始接触这座城市一样,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就因为来到这个城市,他失去了原有的家和最爱的人。

就因为选择了这种职业,他不得不将真实的自己掩盖。

真实的自己么……好多年了,他的性格终于被迫与那位内敛的、腼腆的男生分裂,成为一个“温柔认真、阳光开朗”的偶像。

这种新的性格固然很吸引其他女生,但是有一个女子例外。

有的时候他不得不感叹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将他从她的生活抽离了八年,又突然安排八年后他们的邂逅。

他回到C市工作,只是想碰碰运气,因为他觉得她早该离开了。

没人捱得过时光苍老,也没人像她一样,独守一座空城只因怕他归来之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很糟糕的剧情,很傻的女主角吧?

既然命运又把他们安排在一起,那这一次,他死都不会放开这个女人的手了。

多了个竞争者也不算什么。

Ivan不知不觉走到了“The night”。

他站在大厅门前,看了很久那个牌子。

难得惬意的午后,她累了那么久,是不是已经睡了?

他终究不是个好演员,明明可以把自己伪装得像自己脱胎换骨的外貌一样好,可是对于她就是无法狠心,连这么蠢的她,都开始对他的身份有所察觉。

难道是因为太爱了吗?或者太熟悉,或是太深情。

十一岁初遇,十九岁分别,二十七岁别后重逢。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度正是离第二次再遇见的长度。

那个没有我的八年,你是怎样度过的?是不是找到了比我更好更贴心的男人?

当他知道她还未嫁,内心的狂喜竟无法言说。

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的大礼。

时隔多年之后的我们,男未娶女未嫁,经得住时光的考验,还能在一起吗?

如果你对我的喜欢还如八年前一样不减分毫,而我亦然,那我们能继续在一起吗?

你就在我身边,我与你朝夕相处,如果被你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们能在一起吗?

你不辜负时光,也没辜负我,我又何曾不是?

来到这个陌生的外国城市,连唯一亲人的温暖都缺失了,被迫离开爱人和挚友,面对着从未谋面的生父、哥哥们,和接踵而至的“关爱”……

那段时间是他最黑暗的时刻,夜晚夜深人静,他独自坐在硕大却漆黑的卧室里,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地撕裂开来。

其实从被带到洛杉矶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属于另一个家,属于另一个身份,改名换姓、脱胎换骨,披着别人的皮囊活着,他懂,自己已不再是自己,他也代替着母亲。

终于他得到了一次在C市长期工作的机会,毫无例外的,这个条件在老奸巨猾的父亲心中,成了一块不小的砝码。

父亲如果不愿意让他和谁谁谁分开,有一万种办法阻碍其中,可悲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父亲这么有能耐,只手遮天,到底结果会是对是错?他不得不在心中苦笑。

为了母亲,他在这个家,必须是最言听计从的那个,哪里有过去骄傲的他的影子。

说起来,这次临时回洛杉矶,真的只是因为母亲病情严重吗?

父亲趁这时要与他见面是想告诉他什么?已经开始在调查夏舞了?

屈屈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并无背景,他只需要知道她的身份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刻意在自己面前提到她?

他又为什么知道临时决定的夏舞会跟着一起来洛杉矶?居然还提前为她订了宾馆。

是试探?

与他相处了八年,他自诩“心思缜密”,却不及驰骋商场多年的父亲。

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他真的不想让她过多干预越家的事情。越家,不是她能过问的,甚至作为越家的一员,很多事都无能为力。她干涉得越多,提到得越多,自然会有人开始着手调查。

越家,真的有许多秘密,不仅仅是他身上背负的。

“Ivan?”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转过身,夏舞就在他的背后,她被淡绿色的毛衣包裹住,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就像个十八岁的姑娘。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发声,同时欲言又止,然后突然快速反应过来,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Ivan,他刚刚一直在想关于她的事情,没想到她就出现了。

Ivan歪着头,抬抬下巴,示意她先说。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来?”夏舞问。

Ivan看着她,差点快要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想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刚巧路过。”到底他还是要面子,说罢还装模做样地望着前方,洛杉矶的午后,阳光显得细软,行人有些少,三三两两。

“路过就停在这不走?”夏舞又问。

见Ivan不答腔,她又说:“那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怎么在这?”

“我想出来转转,一个人。”夏舞说,“你如果没事的话,带我在这周围看看吧,我还没来过洛杉矶呢。”

Ivan有一刻真的想拒绝。因为洛杉矶,因为坐落在这里的越家庄园,他已经害怕到厌恶。洛杉矶的蓝天白云,一草一木,路边的小店,夜间的街道与万家灯火所表露出的温馨静谧,并不适合这样的他。

不过如果同行的对象是她,他也可以考虑。

事实上,他还没给出回应,夏舞就突然问:“你是在不开心吗?”

Ivan楞了一下,随后道:“没有。”

是他自己伪装的差劲还是她越来越能看透一个人?

夏舞走下台阶,走近他:“你母亲怎么样?”

“不太好。”提到重病在身的母亲他心情突然变得更差,随口道,“就那样吧。”

“是什么病?”

“和你有关系?”Ivan眯起眼睛。她忘了他不喜欢她打听他家里的任何事,尤其是关于母亲。

夏舞闭了嘴,当Ivan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就一定快要生气了。

话说,Ivan眼底的黑眼圈真的好浓。

“你在洛杉矶有单独的房子吧?”直到Ivan觉得被她盯得毛毛的,夏舞才开口,“不去睡一觉?”

其实Ivan挺害怕和她独处。

没错,他心虚,面对她,所以装出那种样子。

“没有。”

不想再回去,不想住进越楚歌为他买的公寓里,就像拴着枷锁的大囚笼,这样的环境下,他根本无法入眠。

“怎么可能?……哦对了,”夏舞反应过来,“你家不就是越家吗,为什么不在家……”

“我能进去吗?”他打断道,目光直射进她身后那个简单的宾馆。

The night。

夜,给孤独的过客一个暂时的停歇,不光是旅途中的行客,还有心灵疲累的人。念起来,也非常好听。

“诶?”夏舞瞪大眼睛,看着大长腿Ivan直接快步越过她走了进去。

……不科学啊,大明星Ivan居然会甘愿在这个“平民化”的宾馆里睡觉?

Ivan很快办好了入住手续,转头看看呆呆的夏舞,“不回去吗?”

……她本来就是想出来转转的好不好!显然Ivan似乎根本没有听她一开始说了什么。

男人捏着房卡,不再理会她,直接走向了楼梯。

夏舞不知道的是,男人心里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

Ivan睁开的时候,美国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

天还没亮,窗外一团漆黑。

他睡了好久,也做了好久的梦。

梦里模糊着一位姑娘,扎着马尾辫,看不清脸,使劲拉扯着他,哭着说“你别走。”

头好像有千斤重,昏昏沉沉,他一边挣脱着,一边在想这个人是谁?

奇怪,他的大脑中明明已经无法思考,但还保留着仅存的思维。

她让他不要走,所以他要到哪里去呢?

他也不想离开啊。

那个姑娘在哭啊。

别哭了,我也很难过。

他想帮她擦掉眼泪,可是无能为力,他的臂膀被擦过的大风束缚着,根本举不起来,更别说替她拭去泪水。

这样一个近在咫尺却连眼泪都没办法替你拭去的人,真的值得你这么拼命地抓紧吗?

在陷入了深深的混沌之后,巨大的冲击将他抛回现实世界。他突然转醒。

那个姑娘的声音,是夏舞。

是十八岁的夏舞。

十九岁那年的经历就像是一场离奇的电影,从地狱到天堂的“快感”,一个失去父亲,母亲没有收入来源,住在简陋屋子里的人突然变成了时尚界巨头越家的小公子。他不敢想他会给那个女生带来什么,又会让她失去什么,甚至他不敢询问有关她的消息。

她怎么样?一定会难过死掉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但是期盼你的原谅还是太难了。

有了她,他宁愿继续做一个没有父亲教养的野孩子。

只是他不能再失去母亲。

他闭上沉重的双眼。

只是精疲力竭的一场梦,就把他累得半死。

跌在温暖舒适的床上,舒服得让他简直忘记这是洛杉矶城。可见令他烦躁甚至去躲避的不是这个仁慈的城市,而是那群人。

或者说,因为有她,洛杉矶不再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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