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景扼住凌晗的手腕，盛怒之下的他比平时更添了分危险，见凌晗模样不解地望着自己，陆仲景一字一顿地提醒她：“你再跑一步试试？倘若把我儿子颠簸到，我保证凌太太的手术费我一个子不会再出。”
“你！”凌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仲景。
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远比上一句更冷酷更无情，“凌太太的生死我不在乎，但倘若波及到我儿子有一点点危险，我要整个凌家陪葬！”
最后这话甚至还带这些威胁的意思。
“我……我知道了。”凌晗点头，将唇紧紧咬住，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陆仲景的儿子不会有事，她的母亲也不会有事。她知道陆仲景有多恨他们凌家，恨到迫切希望他们每个人下地狱。
听凌晗这么说，陆仲景才把手松开，目送凌晗转身，稳定情绪走到医院电梯口，缓缓上楼。
他明明从小和凌晗一起长大，却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她。
凌晗出了电梯，没敢再继续小跑，只能加快脚步赶到CPU的病房外，王管家已经在那急得焦头烂额，看到凌晗连忙一路小跑迎了过来，“谢天谢地，太太情况比刚才电话里稳定了些，不过医生说需要立刻手术，不然情况万一恶化，不排除……”
王顺往下咽了口口水，他知道事情严重，但更怕刺激凌晗，赔以小心继续往下说：“不排除病人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手术成功率很高。”
凌晗点头，苦涩地笑了笑，并没如王叔想象的那般不堪重负。生活已经让她百孔千疮，再艰难一些也不是不行。
“可是，手术的费用……”
王叔小心翼翼地开口，知道凌晗已经把几乎所有可能借钱的人都问了一遍。只是这世上乐于锦上添花的人太多，愿意雪中送炭的人太少。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已经在风雨中飘摇的凌氏去得罪如日中天的陆仲景。
只怕如今整个海滨城能借钱给凌晗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实在不行，我把乡下的房子卖了吧。房子没有了还能重建，如果人没有了，一切就彻底完了。”王顺咬牙，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不过他认为对的事情。
凌晗摇头，王叔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在乡下盖了房，让孩子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何德何能让王叔把房子卖了呢，艰涩冲他笑笑：“王叔你不用担心，我筹到了好多手术费，不用您卖房，母亲也会没事的。”
王叔半信半疑地看着凌晗，问她钱是从哪来的。
凌晗微微张嘴，陆仲景的名字堵在喉口说不出来，避重就轻地说去交钱，没能正面回答王叔的问题。
交钱之后，立刻安排了手术。凌晗巴巴看着母亲换上无菌服，被推进了手术室。她在手术单上签字，医生简单叮嘱了两句之后，戴上口罩进去。
之后又有一群医生护士换好衣服鱼贯而入，将凌晗关在门外。
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凌晗坐在那等着结果。却在走廊上闻到了淡淡食物的香气。正在琢磨，却见得一提着保温箱的男人朝她走来。男人礼貌性地冲凌晗点头，看了眼手里的单据。
“凌晗，凌小姐是吧？”
凌晗怔怔看着男人，虽然不知他找自己做什么，不过轻轻点头小声说了句，“我就是，你找我做什么？”
男人蹲下身子，从保温箱里取出一份份精心打包的菜肴，一边拿出一边解释说：“有位先生在我们南国里定了餐，要求我们快递过来。您收货之后，请在这里签字。”
南国里是海滨城最高级的餐厅，每一道菜都是顶级厨师精心烹制而成，不但上档次而且价格贵得离谱，之前她请晓琳去过一次，不过那丫头在看完菜单后便傻了，说是把自己卖了都付不起餐费，那一顿吃得格外小心。
如果不是拜陆仲景所赐，让凌家一夜大厦坍塌，不然她怎么可能深切体会一顿饭的昂贵。
虽然是几个素雅清淡的小菜，不过估摸也得七八千。
她没有问餐是谁订的，只是从这样的大手笔猜得七七八八，签字之后目送男人离开，低头看了眼丰富的菜肴。
“王叔，一起来吃。”
她冲王顺招了招手，虽然菜肴色香味俱全，凌晗却兴趣乏乏，低声感慨了句：“他也不是关心我，是怕我不吃饭，饿到他的宝贝儿子。”
对于陆仲景，凌晗心早就死了，也不会对他存有任何奢望。
“小姐，这饭不便宜吧？”王叔做了凌家二十多年的管家，不但吃过苦而且见过世面，不止菜色丰富鲍鱼鱼翅，而且做工精细别致，更何况餐具上还写着南国里的字样，他知那是海滨城最好的餐厅。
“是……是挺贵的。”凌晗小心翼翼地说，避开王顺怀疑的目光。
王顺以前跟着凌泽海那样的人精，分析时局和察言观色非常厉害，看懂了凌晗眼里的黯然，也猜到在海滨市有钱给太太做手术，还能随便出手就算是这么大方的，也只有他了。
王顺低低叹了口气，心疼凌晗：“所以小姐还和陆先生在一起吗？”
凌晗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顺，知道自己逃不过，只能认命点头。
“所以，手术的费用，也是陆先生提供的？”
凌晗想说不是，但是王顺眼睛实在太毒，更知自己只能瞒着一时不能瞒着一世，长舒一口气后点头。
“是，钱是他给的。”
这话虽然简单，却抽干了凌晗所有的力气，面前明明丰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却也变得索然无味。她干瘪瘪地吃了两口。王顺没有责怪凌晗的意思，相反他非常心疼凌晗，低低感慨。
“可是太太恨陆先生夺走了她的一切，怎么愿意接受他提供手术的钱呢？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这是用钱在侮辱她。”
王顺的话，打在凌晗心上重有千斤。
她知道母亲的骄傲，可是却不得不接受陆仲景的施舍。认真看着王顺，“王叔，你帮我好不好，永远不要告诉她这笔手术费的来历，好吗？”
在凌晗期待的目光中，王顺不情愿地点头，不过他心里清楚。
怎么可能瞒得住……就算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