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凌晗捧着衣服回到房间，换上那身素色的黑衣，取下戴在脖颈上的项链和手上的戒指，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稍微精神些，上了一点粉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待凌晗出来时，虽然不施粉黛，不过还是如往日一般美得惊心动魄。陆仲景不得不承认她的漂亮，过了会才把眼神移开。
“我没通知安家人过来，那里只有你和安夏，好好认真和她道歉。”
凌晗点头，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收起了自己的逆鳞，乖巧认真地听着陆仲景的话。陆仲景也给自己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驱车带着凌晗到了青山公墓。
青山公墓环境好地势好，有山有水，地价寸土寸金，位置好的墓碑甚至炒到了五六百万，不过还是供不应求，想要在这寻求一座墓碑须得有手腕才行。海滨市市民经常暗嘲，感慨普通人真是活不起也死不起。安家虽然财力丰厚，不过安夏能葬在这里，里面也有陆仲景的努力和斡旋。
一路上凌晗沉默着，如履薄冰。庆幸陆仲景说安家人不会过来，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虽然安夏的死和她并无直接的因果关系，只是一想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孩香消玉殒，心里便觉难受。
不过说来可笑，她虽然得到了陆仲景三年，却像是偷来的梦一般。梦现在已经醒了，现实也只剩了苦涩。
“安夏，对不起。”
凌晗看着安夏的遗照，言语清浅地开口，虽然声音微弱，不过却发自肺腑，陆仲景微微怔了怔，奇怪看着凌晗的后背，那个曾经桀骜骄傲到一身逆鳞的凌晗，就算知道事情是自己错了，但也倔强昂起头蛮不讲理甩锅给别人的凌晗真的不见了，她也会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认真道歉。
他与凌晗相识多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纵然同床共枕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到底还是不了解她。
凌晗深呼吸了口，轻轻朝着安夏的墓碑，鞠了三个躬。
“如果……”她发白的唇瓣微微颤了颤，“也罢，这世上便没如果……”
她比过去成熟了很多，不会推卸责任，也不会再做这无谓的假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三年前她停在陆仲景路虎车旁的一幕，车里驾驶座的男人微微闭着眼睛，因为酒醉燃在脸上的红晕衬着往日峻冷的容颜，更添了一抹诱惑。
她走不动道，却又鬼使神差地，上了陆仲景的车。
然后……
凌晗闭上眼睛，强迫着把自己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出来，不过陆仲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往她的头上，重重泼了盆冷水：“你现在知道，杀人犯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凌晗看着陆仲景，好看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不过没有反驳。
她这幅委屈、逆来顺受的模样，却在潜移默化里刺激着陆仲景，他板着的脸更难看了，干脆一步上前掐住凌晗的下颚，低沉的声音充斥着浓郁的危险。
“这是安夏的墓前，我要你真心悔过，不难吧？”
凌晗被陆仲景紧紧钳制住，笑脸涨红得厉害，他昔日为了更好地在陆家蛰伏，对她虽然一直冷冷冰冰，不过倒也相敬如宾，不曾对她动手。甚至也会在她生病时照顾，或者分担家里的家务等等。
也正是这些些微细小的举动，给了凌晗最后一丝无妄的希望，以为就算陆仲景不喜欢自己，她也可以用一颗真心把他温暖。
可惜……
她没等到这一日。那个做了三年的迷梦，在这时也清醒了。
突然有一个女人大步走了过来，看清陆仲景掐着凌晗的脖子之后，直接扬手一个耳光打在凌晗的脸上！耳光极重，凌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打倒在地上，右脸面颊火辣辣的疼。
之后响起一阵凌乱但是急促的脚步声。
等凌晗完全反应过来时，她和陆仲景却被五六个人包围起来，面孔有熟悉有陌生，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雏菊，应该是来给安夏上坟的。凌晗和他们大多见过一面两面，其中最为熟悉的，便是那朝她扬起手掌的中年妇女。
夏荷，她是安如山的妻子，也是安夏的母亲。
只是印象里的夏荷身材有些发福，模样温柔，与人说话时总让人如沐春风，她不喜欢处处和自己争锋相对的安如，但对安家温柔如水的安夏和慈祥温润安太太很有好感。安夏的温柔，想来也是从安太太的身上一脉相承。只是，三年前当她看到平素乖巧的女儿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后，便性情大变，身子也清减了不少……
据说还大病了一场，只是凌晗心存愧疚，加上安家人之后搬家辗转，再次见面竟是在三年后，安夏的墓前。
凌晗并非找不到安家人，只是如鸵鸟一样将头埋入沙子般地盼着躲避现实，借口操办和陆仲景的婚礼太忙，便把这事情忘了。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在看清来人是夏荷后，她把身子微微转了过去，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她张了张嘴，凉薄的声音带着绝望带着无奈。
“你说了，不会通知安家人过来的。”
知道自己没有责怪陆仲景的立场，也知自己不能再继续躲躲藏藏，可到底还是下意识看了陆仲景一眼，稍稍抱怨了句。
陆仲景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安家人，看着盛怒下的夏荷，好看的剑眉快要拧成一团。他往前走了一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正在微微发颤的凌晗：“阿姨，你们怎么会今天过来？”
夏荷白了凌晗一眼，陆仲景这些年帮了安家很多，她心里门清，也知陆仲景对安夏的一往情深，虽然心里膈应，不过还是挤出淡淡笑容向着陆仲景：“我刚从霓虹市回来，会在这里小住上几日，我怕安夏会寂寞，便过来看看。你能记着我们家安夏，也是好孩子。”
陆仲景点头，目光从安太太的身上移开，刚才还是满满关切的眼眸，却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