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不是去沔南拜访老友吗?怎么带回来一个奶娃娃……”“……元化医术了得……这孩子也是可怜……”头疼欲裂如一根根尖刺扎破头皮穿过头骨,疼痛渗入血液流过全身,仿佛身在大火中,火灼烧着舔舐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点一点的吞没意识,吞没了我还没思及发生了什么的好奇便陷入了一片没有星星的夜。
渴,喉咙干涩的很,连口水都渴的粘稠了,我砸吧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如灌铅了一般任我怎么努力都无动于衷,“水……”我潜意识的张开嘴发出涩涩的声音,却轻的连我自己的听不见,细若蚊蝇。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我没死?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人倒霉的时候随便出个门都能出意外,一直碌碌无为,勉勉强强考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浑浑噩噩混到快毕业了,没想到和平常一样出校门逛逛突然飞驰而来一辆汽车,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车撞得腾空,感觉得到血从身体里迸溅出来,感觉得到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像一个玻璃杯掉在地上一样,血肉溅的到处都是,我还能看见了司机惊恐无措的表情听见四周尖锐的叫喊,真的吵死了,我无神地睁大眼睛,我就要这样死了吗,成为每年交通事故50万死亡人数之一,连死都这么平平常常,我突然想笑,没等我扬起嘴角血就模糊了我的视线,知觉全无。
所以我现在是在地府?还是天堂?好吧,我不信耶稣也不信仰佛教,看来死了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成了孤魂野鬼……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一滴凉凉的液体流进了我的嘴巴,水!我刹那清明了,猛的睁开眼睛,眼前突然一亮,晃得我眯起眼睛,只见一点一点的重影堆砌起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人身着素色的衣袍逆光而立,多年以后突然忆起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人素衣赛雪,眉眼如画,美得惊人,触目惊心也不为过,“这小丫头莫不是病傻了?”那人弯弯的嘴角,眉目里都承着浓浓的笑意。
我不由地砸吧砸吧嘴,那人便将碗递给了我,我看了他一眼还有点晕乎,下意识地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我悄咪咪的从碗里抬起头,正看见他衔着笑,见我抬头又递了一碗给我,“还有还有,别急”,说着顺手抽走我手里空碗,我呆呆的接来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低头又大口的灌了一口,“咳咳咳……咳咳咳……”一股苦涩至极的味道在我舌尖蔓延,从舌尖到舌根全是苦味,苦的我还没咽下去就呛得直咳嗽,眼泪都淌下了来。
“噗嗤,”那人居然轻笑出声“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只觉得他手掌宽大,抚顺我的背,困意如泉涌,意识又开始迷迷糊糊起来,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困……根本控制不住耷拉下来的眼皮……
……
在头昏脑涨中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全身无力酸痛,抬起胳膊都觉得困难的很,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四周黑乎乎静悄悄的,只有一缕缕细细的虫鸣在耳畔括燥,我支着麻痹的手艰难地坐起来,双腿居然没有一点知觉,那种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的无力感令我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还活着?腿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自嘲的笑了笑,我没死啊,可是腿……还不如死了呢……我下意识的弯腰摸了摸无感的双腿,嗯?怎么这么小?借着月光我低头看见一双软软肉肉的小手,我瞪大了眼睛将手举过头顶逆着月光,我看见短短的手臂在眼前晃动,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起那个着着素色宽大衣袍的青年,那是梦还是什么……
我撑着身体错愕地打量着四周,越看越无措惊慌,哪怕是夜,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破旧的床榻,木质的门床和房梁,这个房间除了床榻外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杂物,房顶连电灯都没有,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个瓷碗和一节已经灭了的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我眨了眨眼睛,这什么鬼地方?我想站起来看看,突然想起我的腿好像废了,无助而又苦闷的心情涌泉般漫上心头,冲入鼻腔,眼泪一点一滴地落下来,我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在这花一般的年纪遇到这种事情,我还没谈过恋爱还没出去见过外面辽阔的世界,我支着的手臂突然一酸,重重地摔在床榻上,和木质的床板亲密接触发出“砰”的巨响,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落入鬓角的发里,滑进了耳朵,湿漉漉的痒。
这里不是医院,难道被好心人救了,然后把我带回了家?为什么不把我放在医院……我怎么感觉身体缩水了?刚刚满脑子都是没有知觉的腿,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怎么变小了?!为什么出车祸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腿除了没知觉也没有一丝血肉骨头破裂的疼痛感,怎么回事?难道我昏迷了好几年,家里人费尽所有钱给我治病所以家徒四壁连电都用不起了?因为昏迷了很久所以觉得自己变小了?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立即心如刀绞,脑海里闪过爸爸妈妈为我奔波劳累的身影,我真是一个没出息不孝顺的女儿……
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我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我痛苦得抽泣不止,用力的揉捏着被角,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闷在被子里,夏夜微凉可是我的额上还是溢湿了汗,发丝黏乎乎地粘在额头上,这样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安慰,我又缩了缩,至少,我还活着。
刷——好像是门被拉开的声音,我抽噎着不敢出声,突然被子被掀开一个角,一只大手把我捞了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快卯时了,小丫头倒是闹得很。”
我瞪大眼睛看着来人,晨光熹微,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人的模样,清瘦俊朗,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却看不见底极易令人沉沦,嗫嚅道:“你,你是谁?”
“我?小丫头当唤我一声师兄。”他笑了笑,将我从塌上抱起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变小了不止一点,短短小小的身体,胖鼓鼓的肚子和肉乎乎的手脚,这不是我的身体啊,我瞄了一眼那人的衣服,多年浪费时间看的烂大街小说情节瞬间出现在我脑子里,我穿越了?!
……
呼吸着湿润清新的空气,抬头就是一望无际的蓝,有虫鸣有鸟啼,不得不说古代的环境是真的惬意,我眯起眼睛,细细想来,我在这里叫黄婉贞,芳龄四岁(别人穿越过来都是二八少女!),不知道为啥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止双腿也没了知觉,我是父母的老来女也是独女,可想而知父母是多么宝贝,天降横祸眼看着我就要被牛头马面带走了,爹娘急坏了,恰巧爹的老友前来拜访阿爹,见我这般模样便提出华先生的儿子是他的徒弟,得了华先生真传,医术了得,爹娘大喜过望,亲自将我送来这里托付给好友照顾,留了一个小丫头照看我起居,虽然我是一个四岁奶娃娃,但是总归是个女孩儿便拜了司马先生为师,以在外拜师为由留在这里修养治病。
我瞄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倚在案上翻书阅简的青年,二十几的年纪在这个年代算是大龄剩男了吧,还是个无业游民,想到这我不禁嘴角上扬,他是司马先生的徒弟,华先生的养子,算是我师兄吧。
“小姐,该喝药了。”小丫头将药碗捧到我面前,一股苦涩刺激的味道冲进我的鼻腔,我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她“这什么玩意?”
生化武器?
我眨着眼睛看着她,嘟起嘴:“我不想喝。”我觉得我真的很可耻,明明是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好几的老女人,一想到现在才四岁,撒起娇倒是信手拈来。
“不喝,便一辈子站不起来。”不远处的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钻进我的耳朵,无比刺耳。我捏起鼻子一口灌下去,这种纯天然的中草药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药渣,涩的难受,我恶狠狠的把碗推过去,牙都苦的疼“没了!”,不知道何时郭嘉已经走到我面前,我抬起头就可以看见他下巴上青青的胡渣,他哼了一声,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我刚想吐出来,酸酸甜甜的味道在我嘴里蔓延开来,像是梅子之类的东西,反正不管是什么好吃就对了,瞬间把我口中的苦味给压了下去。
郭嘉冷着脸从小丫头手里接过碗,对她道:“下次吃完药便给她吃这个,平时毋要给她吃多了,司马先生闲来无事就喜欢研究吃食。”
我只是不想一直躺在床上而已,我暗暗咬牙,既然能治就说明我这还不是绝症,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也没听说什么病会让腿失去知觉,可能是医疗条件和技术实在落后吧。
“阿竹,我还想吃”我奶声奶气的说道,伸手示意要抱抱,我实在不想躺床上了。
阿竹便是爹娘留下来照看我的小丫头,其实她也大不了我几岁,我清楚记得那天,小丫头红着眼睛告诉我她名字时的情形,我憋着笑问她才知道这是我取的,想想也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能取什么好名字。
说来可悲,这个年代的丫鬟连取名的权力都没有,庆幸我没有穿越成这个年代最低阶层,虽然没有像小说里那些穿越女那样一来便是什么公主千金,整天和什么皇亲国戚玩暧昧,但是我还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不错的,吃了睡,睡了吃,唯一担心的就是我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看郭嘉有恃无恐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
我伸着短短的胳膊,指了指窗外的一抹青色,“我给你换个名,就叫阿竹可好,梅兰竹菊,现在正是夏日,阿竹,阿竹,你可喜欢?”我看着她惊喜的样子,弯弯的眼睛,这小孩长得可真是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