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依安排好肖勇的事，返回丞相府已经过了晚餐的点。
进门一看，秦封却还在等他，桌上的晚餐一口都没动，现在都没有热气了。
周唯依一进来，飞乙就说：“您终于来了，三皇子为了等您回来，饿到现在。”
秦封瞪了他一眼：“多嘴。”
飞乙没在意，起身飞上了房梁，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唯依唤春江进来把饭菜拿去热热。她坐下对秦封说：“你先吃便是，没必要等我。”
秦封没说什么，把手里的书合上：“肖勇那边安排好了？”
周唯依道：“安排好了。不过明面上我们不参与，其实那块月白暖玉当物证拿出来，五皇子就心知肚明了，我们都要做好打恶战的准备。”
秦封说：“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给你看样东西。”
他说着，从一边的脚蹬上拿起一个酒器：“你看看这斛，有什么不对。”
周唯依认出来：“这不是咱们祈雨大典带回来的礼器吗？”斛是青铜镀金的，落在手里很有分量，制作极其精美，看不出什么特别。
不过秦封既然把它从礼器里挑出来，那就一定有问题。
周唯依说：“礼器里这种镀金的玩意都是徐大人从后宫挖出来的，这斛上印着凤仪宫的印，可见是皇后出手。上次皇后赏我一个羊脂玉镯子，结果是假的，你不会想说这斛也是假的吧？”
秦封答：“假倒不是很假，只是制式不对，换言之就是偷工减料。”
周唯依看了看这个斛：“怎么说？”
“民间的用品虽然都是工匠自己随心制作，但是宫里饰造房出品的东西却都是有制式的，普通的斛有两分、四分和八分的区别，可你看这个斛……”
秦封口中所说的“分”，是大秦国酒器的一个容量概念，斛就是酒盅。两分斛，意思是这个酒盅可以倒满两个标准制式的酒杯，四分斛可以倒满四杯，以此类推。
秦封一边说一边在斛里倒满了水，随手拿了桌上的两个杯子，结果只倒出了三杯多一点点。
“两分不是两分，四分不是四分……”周唯依笑笑，“有意思。”
秦封答：“还有更有意思的，你再看看这外面的金漆。”
周唯依肉眼看不出来，不过她知道真金不怕火炼的道理，把斛放到一边的煤油灯上烤了烤，不多会，那斛的外表就开始变色，等冷却下来，金漆上多了不少黑点。
“这是金漆里混入了别的杂质，也就是说金子也偷工减料了。”周唯依喃喃地说。
秦封又指了指远处的箱子：“那里头都是祈雨大典带回来的礼器，你可以拿去试试，绝对都有问题。”
其实周唯依不用试，随便往系统里一丢，出的价格如果跟东西相差甚远，就说明绝对有问题。只是大典之后忙着照顾秦封、又去见肖勇，一时把这事给忘了。
周唯依说：“上次你不是告诉我，饰造房有严格的质量标准，想弄假的比弄珍品还难，那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秦封默默放好酒壶，说：“是我低估了皇后的贪婪和胆量。后宫一应事物归皇后掌管，饰造房就是一个宝库，皇后在宫中积威二三十年，看来早就把饰造房给渗透了。”
周唯依一想就明白，国库每年拨给饰造房一大笔钱，同时饰造房还承担了政治往来上的礼器交换的重任，后宫里的嫔妃的赏赐也都是从饰造房得来。一般嫔妃哪里会想到，自己从宫里得到的赏赐居然是假货？
恐怕就算是假的，那也不敢去质问赏赐的人。
正想着，春江敲门进来，说晚膳好了。
周唯依把酒壶放下，跟秦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说：“端上来吧。”
春江布好了晚膳，手脚利落地收拾了一下，接着就退下了。
秦封低声说：“你这个婢女既然有问题，你还留在身边干嘛？”
周唯依说：“第一招还没出手呢，先不打草惊蛇，吃饭吧。”
她随手夹了一块卤味，放到秦封碗里：“知道你爱吃，但是骆神医说了，只能吃一块。”她说完，把剩下的一盘卤味都端到了自己面前。
秦封无奈地看着远处的佳肴，只能委屈巴巴地吃自己面前的一小块。
周唯依忍俊不禁，把其他蔬菜往他面前推：“菜热了两遍，味道就没那么好了，以后不要等我。”
秦封默不作声地往她碗里放了一块鱼肉，别的什么都没说。
飞乙在房梁上低头瞥了一眼，暗道：三皇子和苏小姐倒是比真夫妻还要真，看来早晚给他生个娃娃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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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已经很晚了，周唯依等春江收拾完，才伸着懒腰去关门。
秦封卷着被子躺在大床上，看苏暖走向贵妃榻。
他忽然咳了一声：“咳咳……”
果然，苏暖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动：“怎么？不舒服吗？”
秦封说：“没有，就是……有点冷。”
周唯依从贵妃榻上下来，随手拎了铜壶过去，熟稔地往他被子里塞：“拿着这个，这个暖和。”
秦封在她将手伸到被子里的时候，顺势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周唯依一愣，耳朵“唰”得就红了。
秦封把铜壶一推，将人拉到床上来，说：“你最暖和。”
周唯依这下从脸红到脖子根，说：“你……”
秦封瞧着她娇怯的样子，心痒难耐，又怕吓到她，只说：“分床睡不是办法，哪天哪个丫鬟不敲门进来，事就被撞破了。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睡床。”
他往里让了让，让出一大半的床铺来：“愣着干嘛？不冷吗？”
周唯依缩了缩肩膀，顺势钻了进去。被子里还留着秦封的余温，顿时将她包裹住，她舒坦地呼了一口气。
秦封说：“放心，不对你做什么，睡吧。”
周唯依这才缓下狂跳的心脏，大床的确比贵妃榻要好得多，手脚都能伸开了，她幸福地咕噜一声，抓着被角渐渐沉入梦乡。
秦封在黑暗中听到女人均匀的呼吸声，一颗心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没多久，他也陷入了睡梦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