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乐提出要看看那位公子的画像,姜氏却说画像在张氏手中,张氏怕别人想中她的女婿,不肯给人看。
冯知乐嘲讽:“小家子气。”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喜欢的东西别人难道就一定会喜欢?
姜氏想了想道:“我老远见过那位公子,长的倒是个正派的人。”
冯知乐没有作声,俗话说知人知面不之心,当初的林琅不也是被无数的人说过长相正派,结果办的全不是人事。
“娘,如果张氏和冯知怡愿意这门亲事,那你就不要说什么,如果不愿意,那你就更不要说什么,你不能在这件事情里面担责任,知道吗?”
“你去和张氏立一张自居,写明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你无关,和我们二房无关。”
姜氏有些为难:“这样做合适吗?”
“如果现在不表明清楚,怕是以后就更麻烦了,”冯知乐道,“张氏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氏想起以前的往往,只好叹了口气,转天就和张氏立了张清清楚楚的字据,以后冯知怡无论是过的好,还是不好,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过她,和二房无关。
张氏嗤之以鼻,觉得姜氏小家子气,但是等到几年后,她想要去和姜氏算账的时候,却被这张字据明明白白的打了脸。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几日之后,冯知乐拿着新的绣样去店铺里找薛老太,却被后者高高兴兴的告知,明日宫里的人要来把冯知乐接近宫去。
冯知乐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我……我好想没有犯法吧?”
薛老太大笑:“不是的,是宫里的那位看向了你的绣品,想要让你进宫去瞧瞧呢。”
“什么绣品?”冯知乐皱起眉头。
薛老太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冯知乐表明,冯知乐果然跳脚起来:“不行,我怎么能邀功呢,那是师父你做的啊!”
薛老太却是莞尔摇头,她已经是这般大的年纪了,冯知乐又是她的爱徒,帮她铺铺路也为何不可。
听到薛老太的话,冯知乐心中五味杂陈。
薛老太握住她的手安慰:“我知道你这孩子前途无量,不该满足于此,我也知道宋公子如今处境艰难,若你能在圣上和皇后面前搏些好感出来,那以后宋公子的路是不是也好走一些?”
冯知乐眼神一亮,却也很快的黯淡下来。
“我不能夺走师父的……”
“你这孩子,这分什么彼此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是个有天赋的,我年纪已经这么大,还不知道能有几天活头,你以后要走的路,也有我对你的期望,你就安心接受。”
冯知乐眼眶微红,重重的点头。
翌日一早,宫里的人果然就来了铺子,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冯知乐头戴帷帽从铺子里出来,旁人不知道这是冯家小姐,都好奇的看着她。
薛老太看着冯知乐进了马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就听宣旨的公公道:“薛师傅,您也请上车吧?”
薛老太一怔。
马车带着冯知乐和薛老太摇摇晃晃的到了宫里,冯知乐挽住薛师傅的手,自从薛师傅上了马车之后,她的心里也算是安定下来。
这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她是真的很难接受,她本是已经打算好了,到了圣前,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皇帝讲明白,不该属于她的荣耀,她不要。
到了未央宫门口,领她们进来的公公让他们稍等片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个新的公公过来了笑容满面的请着二人进去。
冯知乐抓紧了薛老太的胳膊,毕竟这是第一次见世上最尊贵的人。
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想不到进去之后的情形还是吓了冯知乐一跳。
矜贵清隽的九五之尊直接从龙椅上下来,亲热的挽住了薛老太的手:“嬷嬷,您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啊!”
薛老太眼眶微红,笑着就要挣脱开皇帝的手:“老身还没给皇上行礼……”
“嬷嬷,都是一家人,没有这些繁文缛节了。”皇后也走上前来,看着薛老太温柔道。
冯知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片刻后,薛老太想起了自己的徒弟,她拉过冯知乐的手,“这是我的徒弟,比我厉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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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山雀坐在辕座,百无聊赖甩着手中的鞭子,“少爷,二小姐不会有事的,你说你过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圣上不是都和你保证过了吗?”
片刻后,马车里传来低沉一声:“我本想陪她一块进去,可圣上说什么都不愿意,还直接把我挡在宫门外,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来这里等着的。”
要是按照往常他的性子早就冲上去了。
山雀叹了一口气:“少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姐坦白真相?”
“成亲之后。”
宋瑜瑾掀开车帷,从里面探出头来,遥遥看着宫门的方向。
他和皇上情谊深厚,只是很少人知道,他府中的时候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没有明说而已,这次他被那继母把世子之位“夺去”,圣上曾经问过他要不要给他拿回来。
所以他的前程一点都不需要担心,但是冯知乐为他谋划他是真的很开心。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从宫门里驶了出来,小太监对着马车里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就见冯知乐从里面探出身子,对着小太监笑了笑。
“少爷,我们要跟上去吗?”山雀问道。
“不用了,让她回去吧。”宋瑜瑾看了一眼道,“我们进宫。”
“是。”山雀点了点头。
城东边的那间绣品庄子被圣上御赐了牌匾,一时之间引得人们争先恐后的要去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怎会引得圣上垂青。
紧接着,有人说这绣品庄子的老板娘是冯府家的二小姐冯知乐,更是引起坊间一片哗然。
有人说,这一个官宦女子怎么能去做生意呢。
有人说,她爹是她爹,她是她,为何不能做生意?只要不坑蒙拐骗,严纪守法不就行了,人家也没让她爹包庇,比有些官商相护好的多了。
众人纷纷迎合,觉得这女子做生意也是一番魄力。
坊间对冯知乐的夸赞不绝于耳,冯家却是乱了套。
先是冯氏扬言要把冯知乐给关在祠堂,这一个姑娘家,出去抛头露面算是个什么事情?!
后来是张氏阴阳怪气的来二房,说冯知乐是个有福气的,这还没等嫁出去呢,就先给宋瑜瑾铺好了路,以后这宋家公子怕是还不如自己的媳妇了。
闻言冯知乐只是冷笑,一句话也不想搭理他们。
好在很快,宫里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聘请冯知乐为宫中的绣娘师傅,教习宫中绣娘们的技艺。
冯家的人傻了眼,想不明白为什么冯知乐会这么受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喜爱。
可就算是心中憋屈的厉害,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了,妄图谈论圣意,杀头大罪!
秋末的时候,冯知怡出嫁了,她的夫君就是姜氏口中的那个,冯知乐事先提醒过姜氏,无论冯知怡有什么样的决定,一定要实现做好证据,让冯知怡在上面签字画押,以后不管她发生了什么,都和姜氏无关,和大房无关。
冯知怡签字的时候,还很不屑,她选中的夫君自然是最好的,以后她是要去做好日子的人,这个字据就是姜氏自己不争气,以后她日子过的风风火火,姜氏一家就不要妄想去占便宜。
出嫁的那日,冯知乐身为冯知怡的妹妹,送她出了门。
看着冯知怡一身火红讨喜嫁衣,说不羡慕是不假的。
但是冯知乐想,她的嫁衣肯定是要比冯知怡的漂亮一千倍。
因为那是宋瑜瑾给她亲自选的呢。
等到第一场雪花落下的时候,就到了冯知乐出嫁的日子。
冯知言亲自护送自己的姐姐出阁,姜氏和冯书道在府门口相互依偎着抹眼泪。
他们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样被别的男人给拐跑了。
宋瑜瑾郑重的从冯知言手中接过冯知乐的手,向冯知言点了点头。
年后冯知言就要去行军了,半大的少年还是红了眼眶,明明这一路上已经准备了很多话要和宋瑜瑾说,可到了真的要说的事情,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瑜瑾安慰拍拍冯知言的肩膀,送着冯知乐上了花轿。
十里红妆,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完人。
看热闹的人,指着这身后不见尾的嫁妆争相论论。
这要是搁在宋瑜瑾是世子的时候,确实是高嫁,但是搁在如今,冯知乐那就是低嫁了,宋瑜瑾被侯府逐出家门,以后的仕途定是艰难,这以后日子恐怕是难过了,说不准,这二人活不下去,还是要回来找冯府的接济呢。
“这男人长的好有什么用,没有本事还不是白搭。”
“对呀!没毛病!”
张氏和冯氏听到外面这些传言的时候,笑弯了腰。
冯知乐以后可不就是得过这样的苦日子去,想想就痛快啊。
成亲,宋瑜瑾没有叫自己的父亲,他和冯知乐对着他亡母的牌位郑重的磕了几个头,亲朋好友请的不多,但却不失热闹。
山雀和凌岳折腾的最厉害,嚷嚷着要酒喝。
喜宴进行到一半,小院外面来了一队人马。
众人好奇的看,就见不间断的抬进了八十一箱贺礼,来的随从没有说自己的主子是谁,对着宋瑜瑾恭喜几句,很快的带人离开。
宋瑜瑾见怪不怪,招呼大家继续喝酒,有人问那是哪位大人送的,出手这般大方。
宋瑜瑾笑道:“多年老友。”
可不是多年老友,他和圣上相识了快二十年。
冯知乐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是心生疑窦,等着宋瑜瑾的答案。
别人的新婚之夜,是一片旖旎,宋瑜瑾的新婚之夜,是跪在搓衣板上和冯知乐说明了自己所有的谋划。
末了,冯知乐感概摇头:“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不要那世子之位了是吗?”
因为不想要,所以就心无顾忌,他继母想要怎么做他都顺着。
宋瑜瑾嗯了一声:“我和圣上已经商量好了,大婚之后我就去淮南任职,你跟我一块去吗?”
冯知乐蓦的瞪大双眼,一拳捶在宋瑜瑾肩膀上,看着用的力气不小,实则软绵绵,跟挠痒痒差不多。
“我都嫁给你了,我还有选择吗?”
宋瑜瑾低声笑,揽住了冯知乐的肩膀。
“明日,明日圣旨应该就下来了。”
冯知乐靠在宋瑜瑾怀里,轻声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翌日上午,一匹快马从宫门中疾驰而出,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拿着的明黄圣旨,引起百姓纷纷。
后来,这匹快马在宋瑜瑾门前停下,宋瑜瑾携新婚妻子冯知乐上前接旨。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听着圣旨的内容脸色多变。
淮南节度使,一官独大,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这倒是是仕途不好?还是仕途太好?侯府日渐衰微,说实话世子之位还不如一个节度使来的好。
冯府很快收到了这个消息,姜氏又哭又笑,她的女儿不要过苦日子,但是要离她远去了。
冯书道安慰姜氏,宋瑜瑾的节度使如果干的好,很大可能是会重新回京城的,他前途不可限量。
姜氏这才抽抽噎噎的点头。
张氏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咬掉一口银牙,怎么什么好事都被冯知乐给赶上了!?
冯氏知道了之后,直接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躺在床上一病不起,她幻想着冯知乐多可怜,如今她的心理落差就有多大,本来年纪就不小了身子骨也不硬朗了,这次的打击直接让她去了半条命。
冯知乐从月儿口中知道了冯氏的情况,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本可以儿孙满堂,如今成了这样的境地,谁都怪不了。
很快,宋瑜瑾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启程去淮南。
冯知乐和宋瑜瑾回娘家告别,姜氏拉着冯知乐的手哭的不能自已,冯知乐好几次也忍不住要哭出声来,她和姜氏保证,以后一定常回来看看。
淮南离京城甚远,但谁都没有说破。
姜氏和冯书道送着二人到了城门,目送马车离开。
马车里,冯知乐已经稍稍平静下来,宋瑜瑾拉住冯知乐的手,轻笑道:“放弃京城里安逸生活,你后悔吗?”
冯知乐莞尔:“不跟你来,我才后悔。”
从他来冯府开始,她就对他产生好感,后来这好感一步步的变成了喜欢,他极力想要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要不是他,自己恐怕永远不会迈出那一步。
她相信,以后的日子会因为有他在,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