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您是少爷的客人，楼上的雅间随便坐就好。”
“掌柜的您先忙吧，我就在这堂里等一会儿就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玖儿只好点头在角落里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还不快去把店里最好的茶水上一壶！点心也来一盘！”
掌柜的扭头踹了一脚旁边发呆的伙计，看着赵玖儿在角落里安静地坐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也是有几分眼色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穆玉对她的重视，怎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赵玖儿选择了一个靠近窗边的座位，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来车往，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享受片刻的安宁时光了。
真正的来到这里以后，她才发现正如书中所写的那样，时光与车马，一切都很慢。
两手交叠垫在下巴上，赵玖儿闭上眼睛，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很舒服，舒服到让人很想睡一觉。
其实她也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当穆玉接到掌柜的传的消息后，就立马从布行赶了回来。
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圈漂亮的光芒，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嘴唇，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时不时轻轻地颤动着，嘴角轻轻的拢着一个弧度，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画面。
她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但是越往前靠近，穆玉的心就越发揪痛。
最终，他还是没有坐下来，选择了不去打扰她，而是走到了一旁的窗边，强迫自己的视线落到窗外。
当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的落到她身上时，穆玉苦涩地一笑，喃喃道：“前世定然是我欠了你吧……”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家里，赵玖儿睡得也没有多么安稳，稍微眯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醒了？”
赵玖儿正伸手揉着惺忪的眼睛，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带着暖意的声音。
“穆公子？”
看到穆玉后，赵玖儿立马坐直了身子，脸上有几分不自然。
“实在是抱歉，这几日织布有些疲倦，让穆公子久等了。”
穆玉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咱们的合作固然要继续下去，但是赵姑……许夫人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
“有劳公子挂念，我会注意的。”
自从那一日被拒绝以后，穆玉一直想要再见赵玖儿一面，可是思来想去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所以今日赵玖儿主动来找上门来，他还是很开心的。
冲着小二招招手，穆玉让他重新换了一壶热茶，然后在赵玖儿的对面坐了下来。
“许夫人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生意上的指教？”
赵玖儿随手捏了一个点心：“今日来，是想同穆公子谈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
看着穆玉那疑惑的表情，赵玖儿把手中的点心放回盘中。
她还是不太习惯转弯抹角地说话，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道：“穆公子，我想把这丝绸的缫丝织布手艺以及制作工具全部卖掉，不知道公子可愿意收购？”
“许夫人此话当真？”穆玉面上惊喜难以掩饰，竟然蓦地站了起来。
如果是像一开始那样合作的话，丝绸的产量实在是太过于有限了，但毕竟技术掌握在赵玖儿手里，他就算纵然有心，也无法说出那种增加人手扩大规模的话。
但若是能够把全部的制作手艺以及工具买过来情况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立马着手安排人开始大规模生产，这样一来，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面色微微黯然，赵玖儿声音发涩：“我只是一介乡野妇人，能有门手艺养家已经很不错了，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穆玉愣怔几秒，表情略遗憾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开口：“这……这不太像是你的话。”
赵玖儿出神，没有听清楚，旋即歉然问道：“穆公子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咳咳……”穆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恍惚了，干咳两声，抬眸深深地看着赵玖儿道，“在下只是替许夫人感到有些惋惜，毕竟这桩生意带来的利益，是长远的。”
这些事，赵玖儿如何能不知，只是一想到许晟那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还有面前这个颇有几分不死心的男人，便失落地摇摇头，胡乱诌了个借口：“以后我可能会有更多的孩子，我……忙不过来。”
她这话又在不经意间勾起了穆玉的痛处，叹息一口，他神色复杂道：“这、这是人之常情罢了……若许夫人是男儿身，在下定要与之引为知己。”
赵玖儿浅眸一笑，眸光里透露着恰到好处的疏离：“穆公子若是真有此心，那便多出些价，毕竟我卖你丝绸的全部制作手艺举世仅有。”
心间泛起一丝苦涩，穆玉苦笑道：“你……还真是绝情啊。”
赵玖儿不置可否，端起一碗茶，抬起袖子掩面饮下。
“唉……”
穆玉叹了一口气，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对赵玖儿也算有了些了解，每次遇到她不想回答的问题，便会沉默以对。
被拒绝的那天晚上，穆玉整整一夜都在买醉，他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一个乡野农夫？
可是又转念那么一想，如果赵玖儿一开始就很是爽快地同意了与自己回京，抛下夫君和孩子，大概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会蓦地跌下不少吧。
娶这么一个能为了荣华富贵抛下一切的女人，他又怎么能够保证，某一天自己不会变成被抛弃的那一个？
而且赵玖儿说的也对，自己纵然能给她荣华富贵，可是那如梦似幻的锦绣生活对于她来说，可能还不如真真切切的夫君孩子朝夕相伴。
迅速收敛心思，穆玉瞬间恢复商人的本色：“在下愿意收购许夫人的丝绸手艺，不知道夫人你要出什么样价格？”
赵玖儿悠悠地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比了个“六”，微微向着穆玉的方向探了探身子，语气略带慵懒道：“六千两，我把桑蚕的各种养殖方法、注意事项，以及缫丝、织布的具体步骤，还有全天下唯一一台，丝绸专用织布机，都给你。”
“六千两？”
穆玉眼眸一眯，这个女人果然与其她人不一样，真敢出口要价不说，神色居然没有丝毫的慌张。
要知道这可是足足六千两，足以抵得上这家酒楼半年的收入了，而且对于她们村里的人来说，可能连续几代人拼了命地种地，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银两。
“这丫头……”
一旁的刘伯也着实被赵玖儿给惊了一番，旋即又捋着胡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浑浊眼里浮出几分喜爱之色。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这生意场上的谈判姿态和气势却很足，丝毫不输混迹多年的老手。
“穆公子若是觉得这价格不合理，直说就好。”
赵玖儿喊出这个价格时，也没指望穆玉能够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这是六千两，可不像是之前那一匹丝绸布的二两银子。
“许夫人，这六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在下最多能给这个价格。”
穆玉微微一笑，伸手比了个三。
赵玖儿抬睫望去，盈盈如水的眸子里微波荡漾：“穆公子是认真的吗？”
这么些年来，经历的各种大大小小合作谈判也不下几百次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穆玉额角青筋微微一跳：“那四千两呢？或者四千五百两？”
赵玖儿垂眸一笑：“穆公子，虽然你我朋友一场，但是经商多年你应该最清楚，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也不作数，你猜我现在若是对着窗外大喊一声想要把丝绸的制作方法卖出去，猜猜会有人出多少的价？”
这声音不轻不重，但是却让穆玉心里直打鼓，若是换作别人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可能会只一笑而过，可是不知道为何，当这么一番话让赵玖儿说出来，穆玉竟觉得她可能真会做出来。
认命般无奈地点了点头，穆玉道：“最多五千两，不然许夫人你就喊吧，在下……”
“成交！”眉眼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赵玖儿迅速地拍下了定音锤。
不给穆玉继续讨价还价的时间，赵玖儿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沓见方的纸放在桌上，纤弱无骨的小手往他面前一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我写的丝绸制作的全部流程，至于织布机还请穆公子安排几个人同我回家去搬来。”
嘴角轻轻一抽，穆玉哭笑不得地望着赵玖儿。
这分明是做足了十全的准备，而且早就预料到自己会买下吧？
见穆玉迟迟不说话，赵玖儿小手往回缩了一下：“要不，你可以先付一半的定金，等织布机到了再补上余下的？”
“罢了，在下还是信得过许夫人的。”穆玉无奈地微微摇头，回头向着刘伯道，“刘伯，去庄子里取银票来给许夫人吧。”
“是，少爷。”
刘伯点头应下，没过多久就拿了一个小包袱回来，放到桌上打开后，里面露出一摞崭新的银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