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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顺安八年(5)《遗留的紫竹笋》

初秋已过,山上起了凉意,小义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树下树下,拿出一件外衫递给他,“山上有些冷,穿上吧。”

千澈没有接,问道:“你呢?”

“我干活不冷。”

“我也是来干活的啊。”

“你负责捡就行了,我怕你一锄头下去好好的山药被你挖成两半。”

千澈轻轻推开他的手,“怎么会,我小心点挖就是了,我真不冷。”

“别逞强啊,今早是谁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的?”

千澈轻笑,接过他手里的外衫却转身把它挂在树枝上,说道:“冷了我就穿上。”

小义不再劝他,拿起背篓里的铁锹朝地面走去,千澈刚拿起锄头,这时,一只褐色的螳螂从草丛里跳到他的手背上,毫无征兆的他吓得大叫,一把扔掉锄头,疯狂甩手,朝小义奔去,“啊!什么玩意儿!小义!什么玩意儿跳我手上来了?”

小义回头,拉过他的手背一看,那只螳螂在他的注视下,三下两跳地蹦远了,千澈不知所措地看着,小义丢开他的手,淡定道:“一只螳螂,把你吓成这样啊?”

“我....我没看清楚,还以为什么毒物咬我呢。”

“瞧你这胆子,不是我笑话你,郭叔家小儿子就算看见蛇都不会叫一声。”

千澈抱拳道:“那他厉害了,我甘拜下风。”

小义不正经地白他一眼,拿起铁锹躬腰挖地,千澈后退一步,在他的身旁,仔细看他的动作,唠捡起扔掉的锄头就开挖,片刻功夫,小义从土里揪出几块大小不一的山药,熟练地扔向竹篮里,千澈见状,加快了速度,但挖到底没见个影儿,换了一个坑又继续刨,索性放下铁锹,蹲下身子,改用镰刀,一直挖,小义回过身,看见他这不停歇的动作,问道:“哎,哎,你凿井呢?”

千澈一脸迷茫,抬起头,不解地问道:“小义,我怎么一个都挖不到啊?”

小义顺势扔了几个到篮子里,起身道:“挖不到就说明那边没种,你可以到我后面来。”

他撇撇嘴,起身道:“怎么会没有呢?这一块地不都是吗?”

“种子播的再多,也不一定每块都有收获,若是天公不作美,或是遇上自然灾害,血本无归也是有的。”

“那你遇到过这事没?”

“遇到了也没法啊,天灾更是躲不过的,不过这么些年来,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顺安四年那场大雪了,我细心栽养的那十四棵桃树,全被冻伤了,夏初时节,一个果实都没有。”

“这么惨啊?”

“这样的事也不罕见。”

“难怪了,我就听见厨娘他们说那年的桃子价格最贵了,原来是这样。哎,小义,话说你家到底种了多少果树啊?”

“除却这十几棵桃树,还有两棵梨树,院子里的两个李子和樱桃,不多,就这些了。”

“葡萄呢?”

“葡萄长藤上的。”

千澈笑了,对他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最喜欢吃葡萄了。”

“那好,等回去了,把咱家后院的那个葡萄架给打理一番,等明年开春了就播种,到七月份你再过来,让你吃个够。”

千澈两眼放光,拉住他的胳膊,笑问道:“咱家....不是,你家连葡萄也有啊?”

小义微微低头,看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臂上,千澈松了手,默默地看着他。

“千澈,你刚才说什么?”

“葡萄啊。”

小义岔开了话题,把想要问的那句话憋了回去。

一盏茶的功夫,背篓装得满满的,两人朝山下走去,路过林间,有一汪山泉从石壁中源源不断渗出,草丛的低洼处凝凹成了一个小水池。

“小义,咱们去洗把手,歇着吃点东西再回去?”

“好,歇一会儿吧。”

小义将东西放在地上,他挽了挽裤腿和衣袖,蹲在草丛边洗手,谁知道指间刚一触碰泉水,瞬间缩了回来,咬牙道:“嘶....怎么这么冷?”

“这还冷?寒冬腊月你再碰一下试试,简直冻死人不偿命。”

千澈一看见满手的泥,为了吃顿干净的口粮也顾不上了,双手放在水里鼓捣一阵,完了赶紧朝身上擦干净。起身一回头面前一排排整齐的花树引起了他的注意,走上前,看着光溜溜的枝干,是觉得很眼熟,只等小义过来,问他道:“小义,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小义上前,这几株树腰肢比较纤细,也不是很高,一圈凝视,他断定道:“这是辛夷花树。”

“辛夷花树?那怎么没花呢?”

“自然是没到开花的季节了。”

小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将吃的拿出来。

“那这花长什么样?好看吗?”

“你没见过?”

“没有。”

“不会吧,按理说,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庭院中都会种植此树以作修饰啊,别家我不知道,兴元镇上唯一算的上富裕的就是周老爷家了,他家院子种的就是这个。”

“这花长什么样?”

“紫色的,瓣儿挺大,就是容易掉。”

“听你这么说,这不就是玉兰花吗?我家种的就是这个,每次风一过,落地满院子都是。”

“是啊,辛夷花和白玉兰长得就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你说这辛夷花是紫色的?那叫紫玉兰不更好吗?”

“也有这个说法啊,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都叫辛夷花。”

千澈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知道自己的肚子饿了,千澈坐下,两腿一伸,身子靠在树上,仰头喝了一口水,小义将剥好的烤紫薯递给他,千澈双手接过,对他道:“我自己来就行。”

小义不语,咬了一口手里的青草团子。

“小义,你们这有没有池塘或者小河啊?”

“这附近没有,我们....我家,沿着后院那条路走下去,翻过阙山,山脚下有一条小河。”

千澈来了兴趣,侧身对他道:“真的有河啊?那我可以钓鱼了?”

“你喜欢钓鱼?”

“可喜欢了,在昌林郡,无论是大江小河还是湖水池塘,只要是有水的能钓鱼的地方我都没少去,从偏远的林间小路走回家我都不会迷路,所以说,我自认为认路的本领还不错,谁想到你这里就变路痴了。”

“你要跟我在山里住上两三年,还怕迷路吗?”

千澈无奈道:“我也想啊...只不过....”

“什么?”

千澈摇头道:“没什么。”

“你要想钓鱼我只能明天带你去了,一会儿咱回去还要到郭叔家里吃午饭。”

“去他家?”

“嗯,今天是郭叔的小孙子满周岁的好日子,之前就跟我说了。”

“小义,我就不用去了吧?太冒失了。”

“怎么就冒失了?不过跟我去吃个饭而已,再说,又不要你送礼。”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们昌林,如果要走亲访友,就要提前告知对方,再把东西准备好了,回请也就算了,我最烦的就是除夕和春节还有每年的祭神日,礼节一套一套的。当然,你说的倒也算不上什么多大事儿,可问题是,我和他们根本就不熟啊,人家孩子过周岁宴,哪有我这个外人去的道理?”

“你跟我熟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再说,我们这里的人可没有你们这起富家公子那么多的规矩,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祖辈世代都在齐山安居,这么多年来,邻里之间关系好,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也就过去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千澈听罢,尴尬地笑笑,故作惊讶状,捂嘴道:“哇哦,都这么耿直的吗?”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你要不去,中午就自己做饭吃了。”

“我不会生火啊。”

“所以说,要么你跟我去,要么你就饿肚子,自己选吧。”

“那,行,去就去吧。”

小义看着他不得已妥协的模样,轻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怕生?既这样,当时为什么要来找我?”

千澈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小义盯了他一眼,慢慢地转移了视线。

“或许是,不想错过你这个朋友吧。”

小义重复道:“朋友?”

“是啊。”

小义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千澈的鼻子一痒,转身打了个喷嚏,回过身子,小义将外衫披在他的身上,小声道:“让你穿衣服不穿。”

千澈点头道:“谢谢。”

下山,回到家,两人各自回房换下身上的衣服,一套淡紫色镀金镂空花纹的长袍穿在千澈的身上,华贵之气与生俱来,此番前来他没有带过多的衣物,不过这件是他最喜欢的,另外一套则是素雅的白鹤公子服。打开自己的包裹,一块玉佩和一串金坠,都是搭配这身行头的,还在纠结送什么给小孩子,小义就过来催促自己了,“千澈,换好没有?”门一推开,小义看着他的这身装扮,顿时有些迷了神,记得在兴元镇上,两人的初次相见,千澈一身淡蓝色华服装给他留下文风素雅的印象,上一次,在树林里发现他,又是一身月牙白的常服,虽是有些狼狈,却还是一派眉清目秀的公子样,直到看见这一幕,小义这才相信,史书上说“双目朗日月,二眉聚风云”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且就在自己眼前。千澈没有注意到小义投来的赞赏目光,仍然纠结送什么好,问他道:“小义,你说我是送小孩子玉佩好还是金坠子好啊?”小义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玉佩看了看,问道:“这些都不用,你真想送点什么,还不如送银子呢。”

“唐突,哪有直接送银子的啊?我们都是以礼代之。”

“你们是以礼代之,可对我们这起山民而言,这都是做摆设用,充其量也就图个好看,若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就算你送了她们也不识货,拿去典当换钱倒是更实在些。”

“真的?”

“真的。”

千澈看着手里的这块吊坠,惋惜道:“虽说这白玉是搭配我这身紫金服的,但却是上好的材质加工而成,古人云,君子比德于玉,送孩子这个,也是盼着他日后成器。”

“他若是真有出息,以后考取了功名,得个一官半职,能走出这山里,比什么不强,若是同我这般碌碌无为,也只有终身留在此处了。”

千澈微微皱眉,反驳道:“这是什么话?考不上功名又怎么了?若只是为了所谓的富贵,做官又有什么意义?再说,当朝为官几十年,到最后还不都得告老还乡吗?自己要没那个本事,何苦去蹚官场的浑水?活得自在些不好吗?”

小义不解地看着他,千澈自知有些失言,低声道:“小义,我不是说你。”

“不要紧,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

“我还是把这块白玉送给小孩吧,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都是些散碎银两我还真拿不出手。”

“随你吧。”

千澈走在他的身后,看着小义一身的粗布麻衣,顿时有些不自在,可心下清楚,过不了几天自己就要回昌林郡,心里的惆怅不知觉又添了几分。

邻家住在半山腰,两人沿着山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踏进邻家的院子,门前种着一排排橘树,这个时节蜜橘已经开始成熟,沉甸甸的,有两棵树枝已被压弯。

千澈看着他家被果树包围的院子,忍不住叹道:“这么多橘子啊?”

“还没熟呢。”

说着,小义上前,仔细挑选,摘下一个微黄的橘子给他,“这个差不多能吃了。”

“小义,你摘人家橘子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放心吃,要是别人家我肯定不摘。”

“小义,你来了?”

小义回头,笑道:“郭叔。”

千澈看见郭叔抱着小孩朝他们走来,身着红棉的孩子好奇地张望着两人,小义上前,逗了逗孩子,“郭叔,这是我朋友,千澈。”

“郭叔,您好。”

“哎,好,不客气,快进屋吧。”

“乖宝,来,让我抱抱。”

小义从郭叔手里接过孩子,三人一同进了院子。

只见院子里摆了三四桌,大堂摆了两桌,郭家的人做东,正不停地上菜,各家带着老人孩子都过来了,千澈本以为这山里的人都是各过各的,没想到也能看见这么热闹的场景。

“你们快坐吧。”

“郭叔您去忙,乖宝我给你抱着。”

“那好。”

小义和千澈一同坐下,小义对同在饭桌上的长辈们都打了招呼,千澈坐立难安,小声道:“小义,怎么这么多人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只管吃就是了,尝尝这个橘子酸不酸,要还可以咱们一会儿再多摘几个回去。”

千澈捂嘴笑道:“怎么跟做贼似的?”

“胡扯,你见过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做贼的?”

千澈剥开橘子,本想放进嘴里,却下意识递到小义的嘴边,小义看着他,无奈自己抱着孩子不方便腾手,没有多想,微微低头吃下千澈喂给自己的橘子,嚼了两口,点头道:“挺甜的。”

千澈吃了一口,点头道:“是挺甜。”

这时,一位老者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挨着小义坐下,小义认识他,这是王婶家的老父亲,现已八十七岁高龄了,因为年纪太大,所以有些耳背,小义唤了三声他才应答,小孩子好奇,想要去抓老者的手,小义看见肤如凝脂的小胖手抓着那只干枯如树皮的手,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更似悲哀。

千澈放下手里的橘子,对他道:“小义,我想抱抱他。”

“你会抱吗?”

“不会,但至少不会让他摔了。”

小义轻笑一声,小心把孩子抱给他,对他道:“右手往下托着些,左手环住他的身子,往你肩上靠拢些。”

可谁想到,这孩子竟然认生,一看见是千澈竟然哭了起来,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不会是把他弄疼了吧?我很小心的。”

“不是,是孩子怕生,他不认识你。”

说着,小义逗着他玩,可似乎没什么用,这下可有点急了,孩子的生日怎么能哭呢?千澈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块白玉放在他的面前,孩子低头,一看见这东西,立刻有了兴致,小义把白玉放到他的手里,孩子饶有兴趣地把弄着玩,自己玩得高兴还笑了起来,小义用手擦去他眼角的泪花,松了一口气道:“这要真哭了还得了。”

“原来你喜欢这个啊?看来我还送对了。哎,小义,你别说,我抱着他还真重。”

“千澈!”

“怎么了?”

小义慌忙纠正他道:“你不要这样说。”

“我说什么了?我说他重啊.....”

“你听我的,不要也不许这样说,这个字别当着孩子的面说。”

千澈一脸问号,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小义小声道:“我回去再给你解释,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这个字不要再提了。”

“知道了。”

正说着,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郭叔和他的儿子走了过来,孩子一看见爷爷,欢喜地向前仰着身子,千澈起身,孩子的父亲把他从怀里抱了过去。

“嗯?这是?”

小义起身道:“郭兄,这位是我朋友,他姓钟,这块白玉是送给乖宝的周岁礼。”

“钟公子,这怎么行呢?”

“不过是拙玉一块,请二位别嫌弃,冒昧前来,打扰了。”

“郭叔,这是我朋友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哪有,真是太客气了,谢谢你,钟公子。”

“不要紧。”

“大家都坐下吃饭吧。”

小义起身,将碗筷依次分散给在座的人,菜已陆续上齐,众人开始动筷,小义拿起千澈的碗给他盛了一小碗鸽子汤,对他道:“郭叔自家喂养的鸽子,多喝点。”

“这汤好香啊。”

“喝汤只是让你开胃,郭兄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前几年外出坐工,去泰兴镇的客栈和酒馆当过厨子。”

千澈吃了几口青椒炒豆皮,连连点头,“嗯,真的,这手艺,不比我们家的厨娘差。”

“吃素菜有什么意思,尝尝这个酱蹄子,可是郭兄的拿手好菜呢。”

正吃着,他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碰着自己,千澈低头一看,这不是那天在山里舔自己的大黄狗吗?千澈吓得一叫,往后退了一步。小义把住他的手,劝诫道:“你别嚷嚷,放心,它不咬人。”

“倒不是怕它咬我,我一看见它就想起那天早上,一睁眼....”

“好了,没事了,别再去想了。”

乡宴结束后,临走前,郭父摘了一小袋橘子送给千澈,告诉他,等到月底橘子都熟透了,再来摘。

下山的途中,千澈怀里抱着橘子,想起那个孩子,不自觉朝小义身边靠拢,问道:“小义,你还没告诉我,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郭宝柱。”

“宝?宝柱?”

“怎么了?不好听吗?”

“我还真觉得不怎么样。”

“这还嫌不好听?你知道李大娘的孙子叫什么吗?李招财。”

千澈听闻放声大笑,小义侧身看着他,把着他的肩道:“俗是俗气了点,不至于这么好笑吧?”

“我告诉你,我表叔家养的那条狗,就叫招财...啊哈哈哈哈....”

小义以一种极为不理解的眼神瞥他一眼,跟他拉开了距离。

“哎,小义你等等我!”

千澈三步并做两步跟了上去,对他道:“小义,我有话问你。”

“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那话啊?”

“忌讳。你记得,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你都不能当着孩子父母的面说他重或是沉一类的话。”

“你总得告诉我缘由吧?”

“没什么,图个吉利而已,也是我们这里的风俗。”

“好吧,哦,还有,明天我打算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的小义突然停住了脚步,下坡的路有些陡,千澈低着头没有留意,差一点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你要走?”

“我弟弟千昱的婚事就订在这个月中旬,我不得不回去。”

小义迟疑地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千澈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果子,看着他道:“不好说,看情况吧,千昱要是成亲了,从今以后家里就多一个人,总感觉没以前那么自在,下一次,我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出来这么长时间了。”

小义的脸色变了,有些深沉和隐隐的失落。

“不要紧,你什么时候想过来都可以,每个月大集的最后一天,我都会去兴元镇卖东西,上次那个摊位,你还记得吗?”

千澈淡然一笑,回他道:“当然,还有咱们一起吃过饭的那个酒馆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吧,到了镇上我先找个客栈歇下,再租辆马车回去。”

“我送你。”

“不用了,来回几十里,走起来多累啊。”

“那也比不上你从昌林过来的远。”

“没法子啊,真的不用了,小义,你要把我惯坏了还得了,以后还不每次都让你送啊?”

小义听闻此言,心下明了,轻笑不语。

“那,鱼也只有下次再去钓了?”

“嗯,下次再去。”

“大概多久?”

“十天半月?或是一个月?应该不会那么久吧。”

“鱼竿我给你准备着,你下次回来我就带你去。”

“好,谢谢你了。”

这天晚上,半轮残月能将远处的某个山顶照得微微泛亮,院子里放着两把藤椅,器皿里的艾草噼里啪啦地烧着,虽已入秋,蚊虫依旧未散,艾草的清香促使它们只敢在附近转悠。

小义从厨房端着一个盘子过来,递给他一个透着香热气的金黄色煮玉米,千澈起身,双手接过拿起玉米就啃了一口,香甜软腻,他吧唧两口,双腿一伸,躺在藤椅上,望向漆黑的夜空,有感而发:“哎,记得我小时候,大概十岁左右吧,是在夏天,被热得不行,我娘就抱我去亭子里乘凉,我就看见那晚的星星多得跟什么似的,把那红砖绿瓦都给渗地透亮,我问我娘,说为什么今晚的星星那么多,那么亮,你猜,我娘她怎么说?”

“伯母说什么?”

“我娘她说,那是我们故去的老人想念他的后辈子孙了,借神明的旨意将远在天边的思念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出来。”

小义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在一旁的小凳上,问道:“你信了?”

千澈摇头道:“没有,倒不是不信,就觉得奇怪,这天上的星星跟已故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是这个意思。”

千澈别过头,问道:“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也问过我娘这个问题。”

“是吗?你娘她是怎么说的?”

“她啊,她什么也没说。”

“没说?”

“不是没说,她让我问我爹去,没想到,我爹直接回我一句...”小义像是忘了什么,却回忆不起,问道:“对啊,我爹他当时说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千澈笑道:“还不如不说呢。”

小义的目光变得黯淡,苦笑道:“我是真给忘了。”

千澈没有放在心上,又啃了一口玉米,小义喝了一口热茶,暗自感慨,究竟是不是忘了,也只有自己知道,或许是娘亲没有回答他,又或许是父亲的回答并不在理,所以,听到千澈的话,他以为,也许天下间,当娘亲的回答大此一致吧。

“小义,你这玉米挺好吃的,明早我想带两个路上吃。”

“我给你装了半斤紫竹笋,你带回去吃。”

“不用了吧?我还带东西回去呢?”

“紫竹笋比玉米好吃,我也没拿多少。”

千澈挥挥手,“不用,不用,竹笋让小桐他们去市场买好了,我就懒得拿了,哎,说到小桐,我还担心这次回去他会不会跟我置气,这可是我头一次放他鸽子,说归说,他可别一气之下就一走了之啊,不过这小子应该没....”

小义放下茶,对他道:“我进屋了,你早些休息。”

“你睡这么早啊?”

“嗯,明早还要上山呢。”

“好,吃完我就去睡。”

小义穿过大堂,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小袋紫竹笋,那是下雨之际,自己去后山上挖的,他一直都很喜欢吃这个东西,今天下午回到家后,他在厨房里一个一个剥出来装进布袋里,却一个没给自己留下,既然千澈不想要,便留着以后再吃吧。

翌日,五更天,厨房传来动静,半个时辰后,等到千澈起床穿衣呼唤他时,才知道小义已经上山了。

推开厨房的门,闻到一阵香,揭开蒸盖,煮好的鸡蛋羹,紫竹笋清汤面,放在一旁的干粮,都已备下。吃着冒热气的竹笋面,却见不到小义的人,千澈唤了一声,没人应答,心里有些失落。吃过早饭后,他将碗筷洗干净放到橱柜里,回到房间拿起装好的衣物朝院外走去,扣上挂在门把上的铁锁,回身望了一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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