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瑾儿没有。”然而这番心虚的辩解，愈发让王镇恶确定了什么。
正此时，慕容瑾又是一阵干恶。
王镇恶原先心中的那一丝猜测瞬时冲破，果然她——
猛然披了外衫下床，那面庞却因着那分量不轻的药涨红了起来。
几步来到香炉，查看一番。猛然转首，那眸中却是恨意顿生，渐渐地悲凉的气息涌了上来。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香炉里熏了多种香，不但有暖情香、还有麝香等易滑胎的薰香物。
原来她有了身孕却遮掩不说。她这般狠，今番若是……这腹中的孩子定是不保了。让他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她果然令自己惊奇。
“慕容瑾！你这个蛇蝎美人！”王镇恶的火瞬间都化作了愤怒。
慕容瑾的脖颈立马着了他的手，狠狠的用劲，只恨不得就此掐死她。那眸中是爱恨交加。终是颓然松了手，整个人似散了架一般。
旋即，屋内的东西遭了荼毒。
只听霹雳咔嚓一阵，房间的能摔的东西都摔了。阿暖和云儿听到响声，胆怯地跑了进来。
见一地狼藉，不但桌子掀翻，花瓶摔碎甚至香炉都被掀翻。此番景象，不可谓不恐怖。
可以说，王镇恶此前从未对慕容瑾大过声，更不舍得谩骂和发火，除了那次酒醉。今番，他饮了酒，本来心中就压着燥热，这番痛恨竟然瞬间化为愤怒，不可遏抑。
阿暖见慕容瑾衣衫凌乱地偎在榻边，以为将军必然是对她动了粗，便顾不得害怕，跑了过去，扶住她，口中颤声唤道：“夫人？”
这声呼唤，一时让王镇恶转移了怒意。
抬起一脚又将眼前歪倒的桌子狠狠踹了，怒道：“若是夫人腹中的孩子有了差错，这屋子里外的丫头都给我偿命！”
说完这句话，王镇恶怒气冲冲出了东苑。
王镇恶没有回西苑，而是骑了马径直出了府，这夜半时分去了哪里。幸得徐虎文良看见。
再次回来之时，却是凌晨三更，一身湿漉漉。原来因着那剂量十足的药，他王镇恶早一番折磨，此去找了凉快的地方游了泳去。
半夜游泳，这番举动吓坏了徐虎，却知道不敢多劝。
西苑，此时神情恢复的王镇恶虽然心头仍旧愤恨，却还是担忧她。
“夫人，如何？”
青苒小心道：“阿暖说，昨夜夫人吐了好久，今番已经睡下了。”
到底担心她，何况她已经身怀有孕。昨夜一番大怒，幸亏没伤了她。
心中怒火消了，然而心底的悲哀涌了上来。
今番她做出如此举动，不过是因为她心头没有自己，当初他以为她是安心做他的夫人，他的女人。看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并不想为自己孕育一个孩子。
这种疼痛蔓延而来，生生让他身体颤抖不已。一个大男人，若是能哭出来，他便当真能哭。
他王镇恶年过而立，偶尔会想起一番，想象她与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虽然他从没提过要个孩子，并非表明他不期待，他是太期待，怕得到失望的回应。
良久，王镇恶才从这悲痛中缓了过来，吩咐道：“明日，去城中找一个医女，多花些银子，让她好好照顾夫人。”
忽然想到那言老头，改日顺便也请他过来。
二日，慕容瑾没料到他王镇恶再次而来，看他的疲惫身影也知道他心头的不快。不敢抬头看他，只低头坐在那桌前喝着安胎的药。昨夜他的那番震怒，让她有些惧怕他。
王镇恶心头到底一阵暖，他要做父亲了。这么多年，终于再做父亲了。这是她与他的孩子。
慕容瑾低着头，心里既难过又伤心。她知道自己做的是很残忍，可却因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难过。习惯他对自己温柔，对自己好。
默然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冷酷漠然的双眸，却是让她一阵担忧。
忙的再次低了头，仿若做错的孩子。不但是做错，而且差一点铸成大错。看他的样子，若是日后知晓此事，恐怕得将自己撕碎不可。
慕容瑾竟然不能体会王镇恶这番想要孩子的愿望。他不再年轻了，这般年纪有的人早就儿女成群。何况是他心仪的女子为他孕育的孩子。然而那心爱的女子却想亲手扼杀他们共同的孩子。
蓦地，慕容瑾的下颌被他擎了起来，嘴角那抹笑意似带着恨，狠厉道：“慕容瑾，若你还是存了恶毒的心思，我定让你得不偿失，你加诸于我的痛苦，我必会还回来！”
慕容瑾心头一顿，他果然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他对自己的温柔再也找不到了吗？不敢奢望他的原谅，然而她此刻也是后悔莫及。
慕容瑾心头一酸，眼泪哗地落了下来。
王镇恶心头一滞，口中却嘲笑道：“美人，你以为今番还扮梨花带雨，我王镇恶还会怜你半分么？”
“你怎么狠得下心！他是你的孩子，你说你怎么这么蛇蝎心肠！”
她在他心里一直是美丽善良，即便这那的不足，仍旧是他心中最纯良的女子。她对一头骡子尚有爱怜，怎么能做得了这举动。这让他王镇恶难以接受。
因着他的态度变坏，慕容瑾此刻心里早就开始慌乱无依，今番事情败露，也算活该。只是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对不起。终是我不好，世间那么多的好女子，你何苦为我不值?”淡淡的口吻，却是心灰意冷般。说着，慕容瑾已经起身缓缓走向榻前。
王镇恶心头有些异样，难道她要离开自己么？他不过是恼恨她的举动，这番恼恨里并非不是因着自己爱她、在意她。与恼恨相比，他更害怕失去她，这便是他王镇恶的软肋。
猛然跟了过去，拽过她的臂膀，嘴上却依旧冷硬：“我警告你！你最好是安然待在府中，替我好好孕育这个孩子。要不然——”
眸中的那抹冷酷，让慕容瑾的心头颤抖。果然是覆水难收了么。今番自己的下场不过就只是他孕育的工具吧。至于那些遥远的筹谋早就不再可能。忽然悲从心生，冷笑一声：“一切按将军吩咐的便是。”
这句话，再次让王镇恶生了恼意。“你这个妖女，若你还以为我的心还能为你利用半分就错了！”
慕容瑾的心头蓦地一顿，难道他知道什么？
“多谢你对我王镇恶的看重。只不过那禇灵媛既然是一枚废棋，怎么还指望能安一枚好棋？当初若你肯乖一点、善良一点，我王镇恶大约是可以投桃报李的。”说着，他嘴角的那一抹讥诮和恨意加深。
他果然自始至终都知道的，却还愿意配合自己演这一出戏。自己果然太傻了，如今身心俱失，疲惫不堪，一番绸缪换来自投罗网。
心里难过的要死，忽然这胃中翻腾。瞬时，又吐得昏天暗地一般。忙的唤了人。
阿暖进来，见是一地狼籍，夫人仍旧在那呕吐着，别说是药，就是早上喝的少许稀粥今番也吐了出来，夫人的模样真是难受得很。却瞥见将军只一边负手而立，虽有焦急，却半点怜惜不再。
阿暖的内心也悲凉起来，果然郡主即便身怀有孕，这王将军待她也不复从前了么。
王镇恶刚才只是恼恨，却忘了她的身子。如今见她如此难受，早就生了悔意，却再不肯上前。
果然接下来两日，王镇恶都不曾来探望与她，只有医女和丫头伺候着。慕容瑾见此，也大概明白他对自己不再好了，心里莫名空落起来。没了他也罢，倒也是一身轻松。
现下只能安心孕育这个孩子，恍然扶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开始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当初，自己怎么能狠得下心对待自己的孩子。
这日，府中来了一村夫野老，便是那言老头，这老儿自然备了一些时令果蔬而来。下人们也不是不认得这老人，几次出去将军和老人好得很。今番所为何事？青苒忽然记起这言老头也是个医术不错的，只可惜有些怪异，不轻易去城中为那些贵客看病。
慕容瑾自是没想到王镇恶竟然带来了言伯。
只见他老人家喜上眉梢：“来，丫头。这大早晨他把我请来，就是为了给你把把脉——”
边上的王镇恶看着言老头把脉，心里已经有些紧张。但看言老头眉头有些微蹙，已经紧张的他一头虚汗。
“恩，脉象有些虚浮不定。待会开了方子给你。丫头，你面色不好啊，近日要多加休养啊。”
慕容瑾点了点头，微微露出笑意：“多谢言老伯。只是最近天热又吐得厉害，这用饭已经着实让我头痛。”
这两日别说呕吐，就是因着难过也早吃不下去。今番，硬逼着自己，却还是吃了吐。
言伯点了头，看了二人的表情心里有些了然。两人有些不对劲啊。
“恩，过段时日便好。待会我开个小方子，健脾养胃，没什么药性。吃了大体可以缓解下。”又笑着对王镇恶讲：“将军，你可是有福气啊。前些时间，你夫人有孕又不舍得我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果不其然，今番，可以给小老备了好酒没？”
闻言，王镇恶眉头一蹙，望向慕容瑾的面容有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几日不见，这份恨也早在思念中消弭不少，见她愈发消瘦的俏脸，心中顿有了爱怜。
那日她阻拦自己，不过就为不想让他知道。若是那日自己执意去了，也许就不会那夜寝房的盛怒和今番的情形了吧。
半天似反应过来：“那，那酒自然是有的，都在厅里为您留着的。”
言老头将他的神情收于眼底，倏然笑道：“这小两口子吵架不都是床头吵床尾和么？丫头，你也不要心结了。这王将军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别让那些莫须有的影响了孩子。”
慕容瑾的事情，言老头并不晓得，只以为小两口吵个架而已。
听言老头如此说，王镇恶的心再次一动，看向慕容瑾的模样，心里早就生了后悔。她总归是自己心爱的人，何必对她那般冷酷苛责。联想几日的情形，自己做的是过分了些。
“都依言老伯之意。改日我定向夫人赔不是。”王镇恶竟然借着言老头在，自己先给自己找了台阶。
慕容瑾只低着头，并不言语，一时搞不明白他的意思。
等他们离开，慕容瑾的心中那份期待越发清明。如果自己不做那枚棋子，是不是也能有一人肯陪她白首到老，就像言老伯和言婆婆那般。只是当时惘然无知。
那日，青苒看到，王将军和那乡村野老一起饮酒到半夜，直喝得酣畅淋漓。果然是因着夫人有喜之故。
过不多久将军便要离开府邸前往军中，战事频繁，刘裕大将军对自家将军的期待很大。将军只要回到军中，就似全然忘却府中的事情，全新投入到操兵、建军的忙碌中，今番再去怕是有战事，主子早就料到，故而军中的日子，研究兵法和地形图日日至半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