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清凉如冷。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雨水洒下来,细细密密,像一根根的细丝奔向草木、墙壁,各种花草的叶子上都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秋雨如烟,无声地飘洒在那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也淋湿了人的心。
一口腥甜急涌而上,林莫涩而抿唇,当唇角有血丝一线线滑落,她却已在小黑惊怕的眼神之中,云云而坠。
“三儿,三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迷蒙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但没有一样看得清,耳畔,那个声音,又来了,不停在对她呼唤,莫儿,林莫儿。
“红豆,快,叫大夫,叫大夫……”
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任小黑用仅剩的那只手臂紧紧搂着她,在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中,她浑浑噩噩地闭上了眼,而后,不醒人事。
像踩在软云之上,每一脚都那样绵,林莫看不清眼前所有,唯有一个身影,迷迷离离,忽远忽近。林莫追了上去,一把捉住那人的手,当她微笑着回眸,林莫整个人便已如遭电击。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娇艳欲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灵动的眼眸,慧黠清明,几分调皮,几分淘气,美得竟似不食人烟。
“林莫儿。”
脱口而出,就连林莫都为自己感动震惊,她明明从未见过她,为何,一眼就能认出来人?
“你认出来了?对,就是我。”
“你不是死了吗?”
闻言,林莫儿微微一笑,俏皮道:“我死了吗?也许吧。”
听到如此回答,林莫突然有些抓狂:“什么叫也许?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你到底是人是鬼?”
终而,她敛去笑意,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就是我。”
“……”
木然而立,林莫突然有些转不过弯来,什么叫,你,就是我?
清灵一笑,盈盈转身,林莫儿飘然而退,林莫那样紧抓住的衣袖,也在大力之中被强分了开来,她不甘心,又重追了上去,紧紧拉住她不停地追问着:“你什么意思,说清楚,说清楚……”
睡梦之中,林莫的双手,于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仿佛在和人缠斗不止,她闭着眼,额头上冷汗如豆,嘴里还疯狂的大叫着:“说清楚,说清楚……”
猛地,林莫自锦床之上,弹坐而起,大睁着眼,胸口起伏不停。
“王妃,您做恶梦了?”
“做梦?”
恍然间,林莫四下而望,等看清室内摆设,还有红豆惊骇万分的脸时,终于彻底清醒了:“我怎么了?怎么会睡着的?”
“王妃,您不是睡着了,是晕倒了。”
“晕倒?我,呵呵,没想到啊,我居然也能晕倒。”自嘲般开口,瞬间记忆回笼,她想起自己那一口腥红,又想起小黑温暖的胸膛,最后,又想到了那个始终纠缠着她的梦。为什么总是那个梦,为什么总是那个声音,可是这次,为什么还出现了林莫儿,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又想提醒自己什么?
忽而感觉头痛欲裂,林莫紧捂住头,眉头,深深拧起,痛得睁不开眼。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头,很疼。”
“您等等,奴婢再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要是来了,马上给您请过来。”奔走间,红豆咋咋呼呼地去了,林莫仍是紧捂着头,冷汗,又一次洒了一身。
望,闻,问,切。
老态龙钟的李太医在问诊之余,忽而一边点头,一边微笑着,林莫见状,倍觉惊奇,遂问道:“李太医,敢问,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恭喜王妃,您,没有病。”
李太医在京中颇有名望,他口气如此笃定,自是对此事十拿九稳,可林莫偏偏还是觉得头疼胸闷,故而又奇怪道:“没病?恭喜?李太医你在说什么?”
“王妃你不是有病,是有喜了。”
只一句话,便让林莫呆若木鸡,有喜,有喜,她难道真的不是听错了么?
她的月事一直不准,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又发生了不少的事,她甚至忘了去计算周期,可是,真的怀孕了么?怎么会?
“不可能,不可能!”
在太医院身兼要职几十年,若是对这点小事都诊断不出,他哪还敢自称太医院第一人,对自己的医术相当有把握,李太医又认真地对林莫解释道:“如此喜脉,老夫绝对有把握,王妃已有身孕四个多月了,只因周车劳顿加上忧思过甚,方才怄心伤神,积淤在胸,那口血吐出来倒也好,算是排毒,剩下的,老夫再给您开几贴安胎药,多喝几幅便可高枕无忧了。”
唇,不停地哆嗦着,林莫的脸色,已眸间跌至惨白,她望着一脸震惊红豆,唯一能想到的,只是紧抓住李太医的手,强调道:“李太医,此事,可否先不要对王爷讲?”
不明白林莫为何有些举动,李太医抽回自己的手,别扭道:“王妃,此事恐怕不太合适吧?”
“我是说,我想自己告诉王爷,给王爷个,惊喜。”
闻言,李太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勾唇,林莫笑得勉强:“谢谢李太医。”
“那老夫先开方子,稍后再给王妃的侍女讲解煎法和用量,王妃的身体还很弱,就先休息吧。”
不再言语,林莫只是沉默着点头,她与靖贤王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算算日子,这孩子的父亲,不可能是寒孤雪,只可能是贺兰夺。这么不巧的时间,这么不该来的孩子,林莫忽而觉得欲哭无泪。
送走了李太医,林莫叫住红豆,严冷道:“红豆,这件事,不许告诉王爷。”
“可是,王爷他方才还说了,要奴婢如实上报王妃的病情,不然的话,就要惩罚奴婢……”
眸如血,眼若刀,林莫一记寒风微扫,红豆已是吓得再也不敢出声,只能怯怯地望着她的脸,惊怕不已。
“你是王爷的侍女还是本妃的?”
她的脸冷,她的声音更冷,林莫整个人,都已是冷面寒霜,再无一丝乎时的温和,她曾对红豆说过的,她,不‘吃’人,不过,不‘吃’不代表不会‘吃’,只看,需不需要了。
“是,是王妃的。”
侍奉在侧不过半月时间,红豆却从示见到这般模样的林莫,那种不近人情的蛮横与冷漠,忽而让她觉得,她从来不曾明白,自己服侍的是什么人。
“那么,该听本妃的还是王爷的?”
抖了抖唇,红豆似要解释,但还是强咽了下去,小声道:“都,都听。”
冷冷一笑,林莫回首,面若冷佛:“都听?红豆,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安全么?”
颤颤惊惊地摇着头,红豆一脸胆怯:“奴婢,奴婢不知。”
“死人。”
两个字,贴齿而出,方落地,红豆已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眼前,大哭道:“王妃饶命,饶命啊王妃,是奴婢错了,奴婢都听您的,不说,什么也不说。”
“红豆,若是此事从你的口中泄露半分,本妃要的,不止是你的命,而是你们全家老小的命。”
不是不狠,只是不需要耍狠,不是不冷,只是没有必要冷,但如今,情势所逼,除了吓一吓这个婢女以外,她已别无选择。
闻言,红豆吓得花容失色,惊恐万分道:“王妃不要啊,不要,奴婢真的不会说的,真的……真的……呜呜,呜呜……”
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过是无意中听到了自己的秘密,却要被自己恐吓,许是想着自己肚里的孩子,许是想到当初的云珠,林莫忽而又放软了口气,淡声道:“好了,不要哭了,只要你按本妃说的做,本妃不会亏待你的。”
“是,王妃。”
“下去吧,帮本妃把燕侍卫找来。”
“是。”
躬身而退,红豆一直在抽泣着,抖动着的肩头,如风中落叶,林莫静静地望着她的背景,心,蓦然而沉,竟是难过得不知为何。
她与寒孤雪之间,本已隔着万丈深渊,而今,这个不该来到的孩子,又将会在王府造成什么样的波澜?三日之后,他要成亲,而她,带着这个来得不是时候,又为世人所不容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