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做假,林莫一时怔然。
这人似乎也太洒脱了一点,难道,他要告诉自己他是多么有气节的一个人么?为了一个漠城,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不得不承认,在见识了小黑他们的那种无畏精神后,她相信,在这个时代同样的人,一定大有人在,只是,眼前这个狡猾如狐狸般的男人,竟然也会如此高尚?
沉默间,林莫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的脸,直到他将‘立字为证’付诸于行动,他握笔的样子很好看,写字的模样很认真,他的神情漠然,唯有狂放不羁的字体,深透入纸,隐隐泄露他几分不满的情绪。
将写好的字据交到林莫的手上,寒孤雪神情潇洒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摊开手心,那狂飞乱舞的字迹,其实林莫根本就看不懂,但,不知为何,她却对此深信不疑。这莫来由的信任感从何而来,或者,连林莫自己也说不清了。
“字据我收下了,至于你要的答案,其实也不难,只需一招瞒天过海便可。”正如寒孤雪所说,漠城若是被破,她也活不成,所以,虽然对寒孤雪意见颇深,但对于漠城的局势,她却并非全然的不关心,是以,那个答案其实早已在她心中。
有了上一次的成功,寒孤雪似乎对林漠颇有信心,毫不怀疑的问道:“如何瞒法?”
勾唇一笑,林莫的声音,透着十分的自信,晶亮的乌眸,华光溢彩,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给我一百五十名身手矫健的士兵,我帮你去偷袭黎军大营。”
“一百五十名士兵?你确定?”并非寒孤雪小看林莫,只是带这么少的兵,去对抗黎军的十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便是连寒孤雪自己,都不敢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更何况林莫的身手,甚至连疾风营都无法进入。
林莫淡然一笑,成竹在胸般开口:“当然确定。”
微拧起眉头,寒孤雪神情犹豫,复又深深的看了林莫一眼后,终还是道:“把计划说清楚,你,就别去了。”
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林莫的口气异常的不满:“怎么?怕我趁机跑了?”
闻言,寒孤雪只是冷冷瞟了她一眼,别有深意道:“你这身手,怕你中途连累别人。”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林莫气得不轻,她冷冷的横了他一眼:“不要我去是吗?也行,搞砸了我可不负责。”
沉呤半晌,寒孤雪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好吧,我让骆奕和诸葛林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有小黑哥就行。”
断然拒绝,林莫神采奕奕的脸上,闪现几丝刻意,寒孤雪微一耸眉,倒也并未再劝,只沉吟道:“如你所愿。”
微一抿唇,林莫嘴角的笑意,浅得让人捉摸不到:“走了,我带小黑哥挑人去。”言罢,林莫利落转身,不及举步,却又被寒孤雪唤住。
“还有事?”
“这个,拿去用吧。”身形未动,寒孤雪只手轻弹,一只玉色瓷瓶,迎面飞来,林莫手腕翻转,稳稳接住。
“什么东西?”不算大的瓷瓶,通白晶莹,尚未启盖,便闻得一阵幽鼻清香,泌人心脾。
“凝脂膏。”
“……”
握着瓷瓶的手,微微一紧,林莫清透的美眸中波光粼粼,寒孤雪并未解释瓷瓶内所装何物,但林莫却已从凝脂膏三个字上面,判断出了结果。额头上的伤已渐渐结痂,要不了几日便会自行愈合,会不会留下疤痕,林莫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似乎也让她不敢期待。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清冷如他,居然还会惦记着这个。
手心的温度滚灼,热热的温暖了瓷瓶,林莫的手指,在瓶盖上无意识的来回摩梭着,尴尬间,终还是只温温吐出一句:“谢了。”
潇洒转身,林莫走得勿忙,那落荒而逃般的步伐,稳健中隐约又透着几分凌乱,寒孤雪清冷的眸子,虚虚半掩,如雾的眸间,暧昧不清的水波在蒸腾氤氲……
对那些士兵的底细并不清楚,林莫便将挑人的任务全全交给了小黑,在疾风营这样的地方,挑一百五十人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所以,不消片刻,小黑便领着挑好之人,齐刷刷站到了林莫的跟前。
对于自己这个连进入疾风营都不够资格的人,疾风营的士兵们其实是不买帐的,这一点,林莫很清楚,所以,虽然并不打算要骆奕同行,但在出发前,她还是让骆奕站到了自己的身边,借他的口,把自己要说的,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们是军人,服从是你们的责任,今晚,你们一切听令于林小三,不得违令,否则,军法处置。”
炽夜骑是个凡事都讲究能力的地方,他们不服林莫,是因为不了解她这个人的能力有多深,但,像骆奕这样的蛮子武夫就不同了,他只是随意的挥动几下大刀,所有的士兵便都服服帖帖了。
那些心有不服的士兵,看到连骆奕都对林莫十分客气,便也再不敢造次,只是,偶尔会拿一种‘我不服气’的表情,怀疑般看着林莫瘦弱的小身板,神情不屑。
对于这些人的怀疑的眼神,林莫并不介意,事实上,她也不需要向他们请明什么,她就是她,不需要别人的认同。清点好人数,林莫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工具火速出发,风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离黎营三十里地之处,林莫自队伍中挑出十人,对他们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割草,越多越好,然后将草分堆成垛,至少一百堆以上,做好这些后,你们原地待命。”
此话一出,那被留下的十人中,便有人不服的大嚷:“割草,这算什么偷袭?”
“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军令,必须服从。”林莫的口吻颇有几分严厉,在如此重要的关头,她不允许任何人来质疑她的决定。
“可是……”有人还要争辩,却被林莫冷冷打断:“谁不服,回城后自可以找骆将军告我一状,可是现在,谁敢不听我的,就给我滚回漠城,这里不需要拖后腿的家伙。”
只一句话,便封了所有人的嘴,林莫神情冷然的扫过那十人一眼,厉声又问:“有要回去的吗?”
“……”
等待片刻,无人应声,林莫神情一凛,终于大喝一声道:“还愣着干嘛?马上动手。”那十人闻言,再不敢嘴硬,只迅速抄起家伙,四散开来,投入莽莽草原之中。
带着余下的一百四十人,林莫继续前行,离黎营十五里处,林莫又挑出了二十名士兵,这一次,她的要求更简单,让他们各执一面醇元大旗,分散在不同的地点,原地待命。
那留下的二十名士兵,面有疑色,但终究不再废话什么,只领命下去,迅速的站好队形。看着他们的动作,林莫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后,领着余下的士兵,以更快的速度,飞速向前。
离黎营仅剩五六里地之时,林莫留下三十人埋伏在险要之地,以备袭击黎军,自己则带着包括小黑在内十余名士兵借着夜色,潜伏在离黎营不过一里左右的小树林里,余下八十人,分别隐蔽在黎军大营附近,侍机而动。
翌日清晨,天色稍逊,灰蒙蒙的一片,还裹着些雾气,可视度并不算高。这对于隐藏在小树林中的林莫来说,其实并不算好事,她爬上树梢,默默观察着天气的变化,命令小队按兵不动,静静的等待时机。
午时左右,太阳终于撕破浓雾的屏障,热辣辣的烤灼着大地,林莫率领十名疾风营的士兵,飞扑入营,杀了黎军个措手不及,黎军军官大惊失色,慌不及抗,只得立即击鼓传报。
连绵不绝的鼓声,震耳欲聋的阵阵传出,终于传到了一直埋伏着的八十名疾风营士兵耳中,他们迅速的行动起来,以最为残忍的方式,肆虐着烧杀而行,活捉了几名放哨的黎军后,便毫不恋战的迅速撤退。
拼杀了一阵,林莫预计那边已经得手,便带着小队迅速撤出黎营,她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从容不迫的按原路返回。大批的黎军,追杀而至,却愕然发现,林莫仅带着十个小兵,还慢慢悠悠的并不急于逃走,为首的黎军主将彭辽见状,担心其中有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尾随其后,远远的观察着她们的动静。
嘴里叼着根草,林莫神情散漫,慢条斯理的走得好不悠闲,这可急坏了她身后的那十个小兵,离她最近的小黑,忍了许久,终还是扯住了她的衣袖:“三儿,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林莫耸耸肩,一脸无谓的问:“有什么可急的?”
“咱们可不是来散步的呀,彭辽那厮可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呢。”言语不擅,不知如何去解释心中的担忧,小黑涨红了脸,急的抓耳挠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