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霞
回忆高桥镇望江村的一幅剪影,是依河而居的人家,河水泛着清亮的气息,在四月正午的阳光下,四周泥土的味道混杂其中。沿着河边的小路行走,有女子在临河洗衣,路边一间间屋子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和电视机里的喧哗。
此行去寻访一座建于民国年间的碶闸——叶家碶。跟着村里的一位年长者,沉默着走了不到十分钟。碶在江边,姚江之南,并不宏伟,灰色的身影,泛着岁月的沧桑。有村民在水边垂钓,水波清浅,碶边有老屋,屋后有修竹、菜地。
四周静极。站在碶上眺望,江景空旷,对岸是江北区繁华的高楼。仅一江相隔,村庄风情和都市时尚,截然两种风华。
叶家碶至今还会在需要的时候开闸放水,发挥其作为水利设施的功能。不同的是,最初的闸,是用手摇动的,需要摇一个多小时才能开启闸门,如今则是电动的,几分钟就能搞定。
站在碶闸上,告诉我这些埋藏于漫长岁月里的信息的,是一位个子矮小、掉了一嘴牙齿的老太太。她叫尤永香,是个有着几十年党龄的老党员。婚后,她就和丈夫居住在碶边的房子里,管着碶。丈夫去世后,由儿子接管。
尤永香如今已经80多岁,孑然一身居于老屋。她执意拉着我去看看她的家。门是木门,门上的春联不知什么时候贴上的,已经褪去了喜庆的艳红。走进去,里面幽暗的光线和江边的明媚有了些反差,时光深处的轻尘悬浮其中,屋顶下有个开放的阁楼,堆着很多旧时的木质家具。
“当年,我们和婆婆一起住,孩子生了6个,最多的时候,十多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老人说。空荡荡的屋子里盛满往昔的记忆。
告别了老人,沿着原路而返。沐浴在春光里的村庄,温暖而恬静。我怀想着老人及其家人的往昔岁月,她的丈夫、儿子管理叶家碶的日子。这座碶,对于望江村及方圆几十里的邻村,应该就是风调雨顺、平安静好生活的一种保障吧。
管碶的人家,就这么几十年守护宁静美好的家园,守护水般流过的岁月。而我还想到更远的关于叶家碶的传说,一个叫叶正顺的拳师和张天师的女儿青儿的凄美爱情。张天师一念之差,让两个小儿女落水,他们却不曾溺亡,被海龙王救起,变成小龙,小龙在姚江底下守护家园,碶闸也因此而建。叶家碶建好之后,传说中的小龙就没再回来,而叶家碶则忠实地担当起守护家园的责任。
除了这个民间传说,陪同的村人还告诉我一段发生在抗战时期的真实的往事——民兵游击小组在望江村伏击国民党催粮队。伏击的地点,在一条小路的尽头。“那时候,是石板路,路边有芦苇荡。”这样的环境,人影憧憧,枪声阵阵,抗战剧的画面在脑中掠过。根据史料,参战的游击小组有民兵和村民70余人,还有机关枪这类武器,共击毙敌人3名,活捉21人,缴获枪支24支,我方无一人伤亡。这是这一区域建立民兵游击小组以来所取得的第一次胜利。
当年激烈的战斗现场,如今亦是太平盛世中的安详村居。20世纪50年代,村里建立了建江少年跃进农场,有外宾专门前来参观,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里辉煌的一页。
当我走进修建一新的村委会办公楼,以为在周六上午,这里也许会是静悄悄的,没想到,好几个办公室里都有村干部在忙碌。村支书褚信华是个企业家,上任没几年,村里的风气和村容就有了很大变化。建标准厂房,发展村级经济;造桥、造老年活动室等民生工程,解决好被征地村民的保险和入社等问题;理顺自然村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狠抓社会风气。村里各项工作秩序井然,村民之间关系和谐融洽。
褚书记一口气说了很多,关键词是“民生”,也是村委会致力推动的中心。今后,作为姚江边上的区域,这里已经被纳入新一轮三江六岸规划,望江村的风景将会更美。
我在这个村里最后看到的建筑是望江小学三层楼的教学楼。小学实在不大,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校园,成为宁波市甬剧文化传承基地,这批甬剧“娃娃军”还上了央视。这样的小学,这样一群可爱的孩子,让我看到了望江人对文化根脉保护和传承的热情。
这个此刻沐浴在春晖里的村庄,自古就有热爱家乡、守护家园的信仰和传统,如今又有重视民生和文化的信念。这样的村庄,这样的村民,在未来的岁月中,一定不会失去个性和根基,一定会描绘出更加清新秀丽的生活画卷。
吴海霞 鄞州日报社记者,1997年加入宁波市作协,至今发表或出版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各类作品20余万字,中篇小说《烈火狂奔》获“大红鹰”全国文学大奖赛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