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嫔抬头看天，脸上掠过一阵恍惚：“卢嫔，你我还是不要互相试探了吧”
有些累，但是这样的感觉，也是嗖忽即逝。她是秦嫔，是时时刻刻要准备着，向今日这般累才对。
“好啊，我们就不会试探了。”卢嫔抬手看看自己身上新的宫装，冷冷一笑：“贤妃娘娘，已经在明确的警告了我们，希望我们不要做第二个柳玉嫣。”
不用贤妃提醒，她们也不会做第二个柳玉嫣，所以她看不懂啊，看不懂，贤妃是单纯的警告，还是她比她们大了几岁，脑筋也动的慢了呢？！
“只有笨蛋才会想要，做第二个柳玉嫣。”收回看天上的目光，秦嫔回头和卢嫔相视一笑：“姑且，把这个看做是贤妃在害怕吧。哈哈……”
贤妃害怕的，不是第二个柳玉嫣，而是第二个和四妃一般有实权的妃子。
“也对，只有我们害怕，这就太不公平了。她们比我们年长，也应该有害怕的一天啊。青春年少，没有人不喜欢的，也没有人不会为，自己流逝的青春而懊恼的。”
卢嫔和秦嫔破天荒的携手前进，一路上，妆容奢华、青春靓丽的二人，是在众多羡慕的目光里走过。
她们沿着甬路，慢慢的，慢慢的，从萧瑟的花树丛中，从枯黄的草皮中走过。在她们身后，有三三两两的宫中没有品阶的女人。
有的已经年华老去，有的还是青春正胜，但是这些人，明显的比这二人失宠，她们看着二人的目光里，除了羡慕更多的就是嫉妒和仇恨了。
“秦嫔，看到她们嫉妒和仇恨的目光了吗，我们可要牢牢的记住，不能落到和她们一般的下场。”卢嫔低声说着，还一脸的巧笑倩兮，那灿烂明媚的笑容，堪比三月的春光，看着旁人的眼中是那么的刺目。
“卢嫔，你多虑了，我们即使再不堪，也不会落到她们这般地步，她们能和我们相比吗？不能。”秦嫔心中没有危机意识，这些虽然也是才人、充容之类的，但是她们刚刚进宫可不是才人，而只是小小的美人，这些都是出身较低的女子，充作宫中服侍众人，自然不能和秦嫔、卢嫔等相比。
“你说的对。”卢嫔笑，看向秦嫔的脸，秦嫔你还真是‘纯洁’，你忘记了曾经的那个宠惯一时，嚣张跋扈的女人吗，她的身份可是最最卑微的掖庭奴，是比当今贵妃还要卑贱的出身啊。
“秦嫔，卢嫔，你们二人真是悠闲。”在前方，有魏嫔笑吟吟的等着。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魏嫔也穿着簇新的宫装，她三人站在一起，好似三春最美丽的花朵，各有各的艳丽，争奇斗艳，互不相让。
“魏嫔，你回来啦？”秦嫔和卢嫔笑着走过去，和魏嫔站到一起。
“魏嫔，你的新宫装已经裁剪好了吗，这款式和颜色很适合你。”卢嫔边走边说。
“这是贵妃娘娘赏赐的。”魏嫔得意的说，而后又冷冷说道：“我只是小小的嫔宫，制衣坊的嬷嬷不会越过四妃，而先裁剪我的宫装。秦嫔，卢嫔，你们身上的新宫装，也不是今年的样式吧？”
“不是。”秦嫔摇头：“就像你所说的，魏嫔，我们身份低微，还不够格和四妃争啊。”
“原来秦嫔你也有服低的一天。”魏嫔的话里有话，根本就充斥着淡淡的讥嘲。
“我一直都在服低，魏嫔，你看不到吗？”秦嫔笑：“这是事实，用不着回避。”
其他二人都不说话了，秦嫔说出了她们的心里话，一时间，三人的笑都有些僵硬。
“天怪冷的，不要在外面逛了，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在到御花园散心吧。”过了一会，卢嫔打破了沉默，加快了脚步，抢先和二人分开了距离。
秦嫔和魏嫔也不说话，脚下却也加快了步伐，一起向着仪华宫走去。
“不开心吗？”当柳玉嫣走到严才人居住的偏殿时，严才人问，却没有回头，她正斜靠在摆放在台阶上的椅子里，享受着天然的日光浴。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惬意的眯起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手下压着一本书，上面写着‘燕国地志’。
不知是阳光的原因，还是她搬到东华宫的原因，远离了荣华宫的偏僻角落，严才人脸上的气色很好看，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就连露在外面的双手也透着健康的肤色。
“有一些。”柳玉嫣也没有掩饰，径自坐到严才人的旁边，阳光投射到柳玉嫣的脸庞上，清楚的照出她不愉的表情。
“哦。”严才人‘哦’一声，表示她知道了，却没有问柳玉嫣为什么不开心。
“你在东华宫住着还舒心吗？”柳玉嫣接过小玉手里的手炉，放到严才人的膝上：“虽然阳光很温暖，但是你还是要注意保暖。”
“在这里很清静，我住着很舒心。”严才人睁开眼睛，将那本书册垫在手炉上，她双手捧住了手炉：“谢谢，你的关心。”
“你是我的盟友，我关心你是应该的。”柳玉嫣笑，脸上的不愉已经全部褪尽了：“到了你这里，我才发现，我宁愿和你彼此，安静的坐着，也不愿意应付后宫的人。”
魏嫔受贵妃挑唆，要到东华宫闹事，分明就是认为景帝根本不‘宠爱’柳妃。而事情的真相也是，景帝真的宠爱柳妃，但是她还必须要虚与委蛇，这和她从前的性格不相符，所以她会感到不耐烦。
“即使不愿意，你也必须如此，不是吗？”严才人的视线落在柳玉嫣的脸上，她真的看不透柳玉嫣，分明和她一般的年纪，为什么却有着，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淡漠，而没有向她这般年纪的青涩。
“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选择的道路，你会一直走下去，而不会有所改变。”是什么，让眼前的人，能安于做一个影子，柳玉嫣不说，她也不会问，只是难免会有好奇。
“是的，不会改变。”柳玉嫣只拿了一只手炉出来，她把自己的手炉送给了严才人，小玉又特意跑了一遭，取了另一只手炉过来，只为了要暖和她的双手。
“因为这是我的宿命，无法逃避的宿命。”在她一年前离开的时候，就注定了她还会回来。
“你竟然相信宿命这一说，我以为，向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相信宿命。”严才人惊讶了，她是真的惊讶，她无法想象，柳玉嫣这般淡漠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竟然会相信那虚无缥缈的宿命之说，这真是有些荒唐啊。
“如果是在从前，我是不会相信的，我相信的是……”我相信的是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是，柳玉嫣的眼神变得冷淡：“但是现在我却相信了，作为一个人，是无法掌控命运的。所以，我相信命运。”
就是强势如她的父亲，也逃不脱宿命一说，他原以为用沈氏一门的忠心，就能逃脱历代以来，和皇家有密切关系的外戚，十之八九都会被毁灭的宿命，但是他错了，沈氏最终也不能幸免。
“朕要的不是沈氏的忠心，朕要的是沈氏的毁灭！”那一夜，景帝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告诉她的，微微的眯上眼，柳玉嫣不去理会心中的那一抹刺痛，是啊，景帝要的是沈氏的毁灭，只有沈氏毁灭了，才能让他毫无阻碍的掌握朝政，掌握整个大燕国。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不适合这样的表情，真的，这样的悲伤，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脸上。”看着柳玉嫣明眸深处，那一抹想要遮掩也无法遮掩的悲伤，严才人被深深的震撼了，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让这个淡然的女子，有了如此深的悲伤，那是根本无法弥补，无法填平的悲伤。
“是吗？曾经也有人这样说过。”柳玉嫣不在乎的笑笑，她感觉可以在严才人面前，露出一部分的真我，而不会全部的隐藏，严才人不会出卖她，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会如此认为，这难得也是命运吗，安排她们相遇。
“但是世事往往，不是想要如何就如何的，而这悲伤就是无法预料，也无法消除的。”
“不要说这些了，我其实很好奇。”严才人有意的岔开话题，她不想和柳玉嫣讨论她的悲伤，既然无法消除，那么就让她暂时的忘却。
“好奇什么？”柳玉嫣也很配合的转移了话题，不是想要忘却就可以忘却的，否则她也不会悲伤了。但是严才人转移开话题，是柳玉嫣很需要的。
“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而保养如此好的肌肤。”严才人伸手，从柳玉嫣的手背上划过：“你没有看到，后宫的那些女人，看着你时，嫉妒和羡慕的眼神吗？”
“这是秘密。”柳玉嫣笑着眨眨眼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得来的。
严才人抚掌笑了：“即是秘密，我还是不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