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浪
我喜好读作家作品集的后记胜于作品。如今自己的作品结集了,我却不乐意写后记。矛盾的我常常干些矛盾的行当。
自从诞生了文字,渐渐诞生了作家,同时诞生了痛苦和折磨。正是为了痛苦和折磨,我才矛盾地选择了文学,才矛盾地写这篇后记。
作品应该是作家的骨肉。
我的这些骨肉从我身上脱胎后,一块块出走了,寻找去了。它们出走得怎么样?寻找到了没有?这不是我所顾及的。我主宰不了它们。我也不想主宰它们。因为再丑陋的孩子都有自己一个狭窄的天地,再瘠瘦的羊子也有自己一面贫衰的草坡。但我并不期望它们有一个宽阔的世界和富有的乐园。
它们总是逃不脱埋葬的命运。
圣洁的埋葬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托渺渺苍天之神威,赖茫茫大地之洪福,还得感谢痛苦和折磨,让我把自己曾抛出的骨肉部分纠集起来,给它们一个解体埋葬的良机,并仗义地赐赠一副素俏漂亮的棺材。够体面的!
孤独的自身埋葬,是英勇而悲烈的。解体的自身埋葬,则是英勇十足而悲烈壮阔的。所以应该有一副还算有良心的棺材吧。
埋葬属于它们,也属于我。
既然这是一场群体埋葬,就得有个葬礼仪式,那我此篇后记无疑是葬仪上的悼文了。
安息吧,我的亲生骨肉们。
地狱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