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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为她低到尘埃里去,命都不要也要救她

因为解释得太多,所以连最后自己都给骗了过去,他机械地重复那些话,“我答应过她的爸爸,如果主动提出离婚,我就要离开孙氏,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不能前功尽弃……”句子越来越短,声音也越来越涩,彭宇森终于说不下去,这只是托词,彭宇森心里最清楚,而如今,宋玲玲也终于看清楚。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人从外砸开,大片光线涌入,逼得其中几人下意识扭头一避,待眼睛熟悉光亮后才回头,只见一人单手拎着铁锹,逆光立在门口。宋玲玲等人心一凛,是彭宇森。

他又走了两步,眼睛急切地找到绑在柱子边的孙萌萌,一错不错盯着她看,看清她脸上伤痕和衣服牛仔裤上灰扑扑的脚印时,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但手缓缓收紧,手背绽出一条条青筋。

他的样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憔悴,头发凌乱,双唇有细碎碎皮,彭宇森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从喉咙里笑出来,并没有觉得多意外:“果然是你。”

宋玲玲笔直站立,双手覆在小腹上,目光低垂俯视着他,如今他有求于自己,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她淡淡笑了,笑起来仍旧是个优雅的淑女:“是我。”

急的只有熏鱼一条,忌惮他手上拿着的东西,高声喝道:“你把铁锹放下,放下。”彭宇森随手一抛,铁锹咣当一声落地,他直视宋玲玲的眼睛沉下声音:“如果你怨我,大可以找我来解决,不用牵扯其他不相干的人。”

“她不相干,她不相干?”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话,宋玲玲仰头放声大笑,笑到泪不能抑,“她不相干你肯命都不要来救她?”

“你我都知道为了什么。”他执着地盯住她。

“为了什么?”她语气幽幽,“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次,我总记不住,阿森,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次……”

“你知道的。”

“我要你说,我就要你说。”她歇斯底里地喊叫。

彭宇森的手心被汗浸透,眼睛盯牢宋玲玲,因为解释得太多,所以连最后自己都给骗了过去,他机械地重复那些话,那些烂熟于心的句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答应过她的爸爸,如果主动提出离婚,我就要离开孙氏,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不能前功尽弃……”句子越来越短,声音也越来越涩,他终于说不下去,这只是托词,彭宇森心里最清楚,而如今,宋玲玲也终于看清楚。

她还在笑,笑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跌坐到地上,这么冷这么硬,可哪有她的心冷,他的心硬,她竟然会信,这样哄人的话她竟然一信就是三年,像个怨妇一样等了他三年。宋玲玲捂着颤动的唇,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虚空的一点,自言自语地喃喃,“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你说过这句话,我只记得一些事……我只记得小时候,小时候我妈把你从垃圾堆捡回来,给了你一碗白米饭,两只鸡蛋,从今往后你每到饭点就拿着空碗往我们家门口一站,一站就是十多年,我阿妈一个月替人缝被套,洗衣服,帮补家用,省下来的吃的都给你,她在的棉纺工厂裁人,她被人穿了小鞋,你知道了,二话不说拿着菜刀找人拼命,那时候你才十六岁啊,把胖得像头猪的工厂主任堵在楼道,吓得他当场尿了裤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慢慢笑了,彭宇森心中酸涩,越发沉默,听她接着说,“可最后,我妈还是给开了,因为你闹这一回,连退休前两月的工资都没有给发,妈硬是拦着你,才没让你干下蠢事,那天晚上我们三人吃的白水泡饭,第二天,你将被褥一扛,就去了外地打工,那年你才十六岁……阿妈听说你不见了,哭了好几天,哭坏了眼睛……”

提及已过世的宋妈妈,他眼一红,直直道,“我已经教训过他。”

宋玲玲点点头:“是的,所以他趁你走,强暴了我。”

彭宇森眸光骤然一缩,只觉身体一团火焰轰然炸开,五脏六腑顷刻间化为灰烬,他双目赤红,浑身杀气毕露,咬牙切齿地冲她吼:“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声音哽住了,忽然又低下去,跌入从前那些昏暗的记忆里。彼此都心知肚明,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说了也只是另一桩他欠她们母女二人的债。

“所以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不娶我,没关系,你娶了孙萌萌,我愿意等你,你说你离不了婚,我也信,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她把埋脸在掌心,无声饮泣着,背影一颤一颤,让人疑心她正翻肠搅胃地呕吐,“我看到了你手机里孙萌萌的照片,这还不算,我才渐渐发现,从前你无论多晚,玩得多浑,入夜必要回家,多晚都回去,我不懂,也没问,到后来是不敢问了。去年冬天你喝醉了,记得吗?公司尾牙,你让司机送你回家,当时我也在,司机要扶你,你偏不肯,你就在车里熬到了十二点,才跌跌撞撞上楼回去。当时我不懂,我不敢问,现在才算明白,那天孙萌萌陪你应酬,别的人将酒泼到了她裙子上,你骂了她。阿森,你告诉我,你是真心的,还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她,阿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执意要回家,却不肯见她,非得等灯灭了,才上去?”她质问他的每一句,脸上都带着痛意的微笑,眼睛里的光已经灭成一团灰,再也染不上别的色彩。

彭宇森彻底沉默,一句话都说不出。宋玲玲正说得声泪俱下,忽然掉转头,看了旁边昏昏沉沉的孙萌萌一眼,幽幽一笑:“阿森,因为你爱上了她,是吗?”

握紧的双手无力地垂到裤缝线边,过了良久彭宇森才沙哑地说:“都是我的错,玲玲,全是我的错,放了她,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要你离婚。”

他连犹豫都没有:“好。”

“我要你同我结婚。”

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牢宋玲玲,说:“我叫人现在去办,今天就可以办妥。”

听到彭宇森这些话,宋玲玲放声大笑,笑得放浪形骸,几乎喘不过气,她手抚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下去:“不,不不,这样还不安全,我得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确保自己以后高枕无忧,确保你不会再对这个贱人起别的心思。”

彭宇森心中一凛:“你要干什么?”

宋玲玲不语,转头面冲熏鱼嫣然一笑,那笑如亮光,熏鱼只觉眼前一晃,耳朵里旋即漏进她娇滴滴的声音:“你不是喜欢我吗?”

熏鱼色欲熏心,点头不迭:“当然。”

“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当然!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上刀山下火海你一句话的事。”

“傻子。”她嗔他。那一颦一笑都挟着香气,跟着艳色扑面而来,晃得人眼花:“我不要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我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一件就行。”

“什么事?”

宋玲玲没有明说,却只身上去揭了堵在孙萌萌嘴里的布条,嫣红豆蔻搭在这女孩雪白长颈,指尖稍一用力就掐出一个月牙儿,掐得她满颈都是深深浅浅的红。

那股气立刻堵到彭宇森的喉咙里,死死顶住了心,迸出来的声音却低得像是求饶,“你别,你别碰她……”

胖得像头猪的工厂主任强暴了自己,他也不过如此,浑身杀意,恨过也罢,可她才碰了这贱人一下,他就已经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地哀求自己放过她。

放过她?那谁来放过她自己!

宋玲玲的心恨到不行,手下跟着胡乱使劲,猛地揭开她衬衫上一排纽扣,粗暴地再一用力,粉色的可爱bar成了最后遮羞的布料,遮不住的是底下雪白肌肤,白得让人睁不开眼。萌萌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胸脯剧烈起伏,又被折成了两段,像鱼一样在砧板上蹦跶着,鱼没有眼睫,不会流泪,可她分明满脸都是泪,哭得浑身都在抽搐,都在发抖,牙齿咬着下唇,咬出了一条怵目惊心的红痕。

彭宇森声嘶力竭地咆哮:“你喂她吃了什么?”

没人理他。

熏鱼的眼早粘在这一截雪白细嫩的胸脯上,怎么也移不开,正意乱神迷却瞥见宋玲玲衔着冷笑打量自己,当即缩回了手,讪笑道:“宋大小姐什么意思,我可真不懂了。”

“刚刚玲玲叫的不是挺亲的吗?怎么不叫了?这么快就想跟我撇清关系,”她哧笑一声,“也罢,这样的千金大小姐,除了彭宇森用过,就没别的人,现在我把她给你,你要是不要?”熏鱼脸上刚露喜色,下意识地望了一脸几乎崩溃的彭宇森,又变得迟疑。宋玲玲看破他顾虑,接着道:“不用理他,他不敢,他的女人在我手上,就算今天让他跪着学狗叫,他也不敢说个不。”

熏鱼得她鼓励,试试探探伸手过去,先碰了一下她脸,往下到脖子,最后才是胸口,萌萌浑身发抖,感觉到对方游动在自己身体上的手指,歇斯底里地锐叫,挣扎过程中她头猛地扬起,疯了一样撞向柱子,缚在颈上的粗绳随之被勒紧,她简直是要扼死自己。

宋玲玲和熏鱼都惊了不止一惊。

同时发作的还有彭宇森,双目赤红,嘶吼着让人住手。身后的小弟趁他不备冲上来制住他两肩,猛踹他腿肚,他一个不察向前跌去,整个人跟着就跪在了地上。彭宇森根本连还手都没想过,脑中轰然炸开,乱成一团,哄哄热热,嗡嗡乱叫,手不是手,四肢控制不知跟着一起发抖。

这样傲一个人,泰山崩于前都不色变的人抖糠一样颤栗着,哀求着,像只狗一样跪在地上,膝行到宋玲玲面前,抱着她两条腿,放低声音,轻轻地哀求:“放过她,放过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我死都行……”

那人强暴了她,他是生气,但过后也不过如此,他也不过如此……宋玲玲浑浑噩噩,想起了她受的那些苦,她的母亲受的欺凌,也不见他低头下跪向人讨饶,这样的人,这样一个硬汉,腿被打折也要站着,却为了这个女人向她跪地求饶……

宋玲玲仰着头,嘴唇轻轻颤动,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手无意识地抱住了彭宇森的头发,手指插进他茂密的发毛中,他的额头贴在她膝盖上,抱住她小腿,声音放得那样低,简直怕惊到她:“不要碰她,你放过她,我们结婚,回去我们就结婚,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把他们带回老家,带给妈看……好吗?”

她身体失重一样下坠,人已经半蹲到他跟前,手拖着他下巴,眼中有了一点点异想天开的神奇光亮,她糊涂了,分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以为是从前,天暗下去,一望过去皆是平矮破旧的老房子,所以天光一览无余,红的橙的沉淀下来,最下边铺着一层蟹青,那样让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十六岁的彭宇森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奔了进来,一身臭汗,头发脸上都是湿的,年轻人的眼睛明亮,脸庞虽青涩,却已经有飞扬跋扈的神采。

宋玲玲在阁楼里做功课,头一低就看到了他。彭宇森一眼都不看她,人走到井边,提起一桶凉水从头至踵灌了下来,像只淋湿了毛发的鬃毛狮子犬,将头发一甩,也不擦干了它,进屋叫了一声妈,直奔饭桌。那时候她总等他抬头望自己一眼,如今才明白过来,十六岁的时候他不会抬头,再多过十多年也是枉然。

她放弃似地把眼一闭,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忽然在一瞬之间绷紧。天旋地转,她人掉了个个儿,脖子已经在彭宇森手下,他手劲其大,两指就降住了她。熏鱼不料事情突然反转,眼往四下一瞟,带来的小弟四五成群、默契地朝他围了过去。彭宇森不敢妄动,脸色一沉,厉声提醒对方:“我姓彭,我年轻的时候你们大概还没在道上混,没听过我做的事,问问你们大哥,我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只怕你们年纪小犯了什么混,我彭宇森,不杀人,只叫人生不如死。”

彭宇森眸光锐利,说这话时没有多余表情,却吓得其他人都镇在原地。小弟们面面相觑,倒有几个见多识广的听过彭宇森的名字,眼中惧色一闪而过,心里已先怯了。

剩下几个都是求财的,熏鱼是真的见识过他手段,女人多的是,实在不必为这个惹怒一个龙头。彭宇森手不敢松,一连串的水珠子砸到手背上,他知道是谁的眼泪,并不低头,只是沉声又喝了一句:“还不走。”

几个小弟三四成群,竟真的走了,熏鱼落在最后,弯腰拾起他丢在一旁的铁锹,绕过他身后,忽然举高手里利器作势砸下去。彭宇森早在余光处瞥见了他这动作,弯腰一躲,抬腿踹到他胸口,用足了十成的力,为的就是刚才他碰着孙萌萌这几下。他人飞出去,撞在堆积地同山一般高的废弃纸盒上,哗啦啦一声全倒下来,压在他身上。

彭宇森回过头那瞬,看见的是他这辈子永不敢回忆的一个镜头。在他踢开熏鱼的瞬间,宋玲玲从他手里挣了出来,扑到孙萌萌身边,两手合握了一把刀,高高举起,即将用力劈下去。他目眦欲裂,他接着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只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野兽,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住手……”

刀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冷光,一丛丛射进他眼睛,太亮,亮得他几乎看不清别的东西,然后便有大团大团红色的液体涌出来,之后的一切在他眼中变得像鹅毛一样轻,轻飘飘的,飞起来。他仿佛抱住了萌萌,他用自己的身体遮蔽她的,两人相拥着,重重砸到地上去。

仓库外警笛齐鸣,孙协志杜思恒等人驱车离开后便直接报警,彭宇森的手机已被定位,他会尽力与绑匪周旋,拖延时间,可他到了仓库之后便关掉手机,这让追踪的警员百思不得其解,已在崩溃边缘的孙协志不顾禁令,调来私人飞机,在山里一寸一寸地找。

当杜思恒从警车上下来,警员中大部分人都侧目了,心中咋舌,他们出警校的第一堂罪犯心理学课便是由杜思恒主讲。待孙协志下来,剩下几个年长点的便也一声不吭,这常常出现于商业期刊上的金融新贵,孙家长子,时常上时经节目,最引人称道的是他对家人的保护,他常挂在嘴边用来拒绝记者采访的话是,“我可以详细介绍我每任女友的size,至于我的母亲和妹妹,抱歉,无可奉告。”性感又浪子式的坏男人,嘴上说最甜蜜的情话,下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家,这样薄情却风度翩翩的男人却奇怪地遭无数女生追捧,常看八卦的都眼熟这二位,没想到今天这两位齐齐出现,为的是同一个女孩。

宋玲玲和熏鱼被压入警车,上车之前,她回头望了彭宇森一眼,眼角嫣红,眉间眼角还残留有刚才疯狂的痕迹,嘴角有一缕古怪笑意。彭宇森腹部受创,任由医护人员救治,默然坐在一边,孙萌萌早被孙协志抱上车去,怪的是杜思恒也寸步不离,表情严肃,彭宇森精疲力竭,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他人站起来,给他处理伤口的护士连着诶了两声,他也不管,只想出去看看,刚走到了萌萌坐的车边,他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声一记,不该是人能发出来的,像是有个人用锥子,将一枚寸许长的竹钉子打进她的脊梁骨中,带着痛意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彭宇森头皮发麻,门开了,却是一头汗的杜思恒,脸色古怪地雪白。忽然间,某种恐惧的想象击中了他,彭宇森一步并作两步上前揪住了杜思恒衣襟,把他猛地推到了车上,全身轰然炸开,逼出脊背上一层一层的汗来。理智暗示自己绝无可能,但恐惧却劈天盖地彻底攫住了他。彭宇森目眦欲裂,声音哑得不成样,手稍用力,腹部缠的绷带又渗出一块血,一小块一小块,不过眨眼伤口就又裂了开,他的人都在抖:“你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放开她,你知不知道她刚刚……她刚刚……”

天已经暗透了,山里没有照明的灯光,只有笔直一束的车前灯,打在二人身上。杜思恒就在这样冷冷的灯光里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看一个罪犯,或者一个刽子手,开口道:“我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所以你最好放开我的手。”

彭宇森迟疑地松开他,杜思恒猛地挥开他束缚,冲上前去打开了房车的四扇车门。彭宇森浑身无力地从外看进去,孙萌萌缩成一团,伏在孙协志膝上剧烈呕吐,满额冷汗,面色惨白,身体绷得紧紧的,挣扎如一条离岸的鱼,手推挡着抱她的人,最后加入了牙齿,在对方身上咬出一条条血痕。孙协志一直没松手,紧紧抱着她,语无伦次地安慰她:“我是哥哥,萌萌,你看看我,你把眼睛睁开,坏人已经走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并不只是孙萌萌这样,他们的表情都太统一,太奇怪,太惊恐,一点没有逃脱升天的喜悦,却仿佛从此步入另一个永不见天日的深渊中。孙萌萌嚎啕大哭,眼泪从那紧闭的缝隙中源源不断流出来,流下来。孙协志背一样挺得直直的,手缓慢用力搂住她,肩膀一掣一掣,头伛下去,抵在妹妹额头上,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在哭!

但是无声的,眼泪是一滴一滴直接落下来,没有铺垫,没有征兆。杜思恒帮着扶住孙萌萌的头,腾另一只手过去按了按孙协志肩膀,在安慰他:“过去了,记得,你自己都说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得去?”他声音沉沉的,带着蚀骨的痛,积郁于肺腑之中,成了日后心头大患,他忽然又重重问了一遍,“怎么可能过得去?”

一种冰冷滑腻的感觉缓慢爬上彭宇森脊背,密密麻麻在动。他扶住车门,足下的土地似乎少了一块,要不然他怎么会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要倒下去一般,他还是站住了,原来是杜思恒在扶他,“该叫医生为你换块纱布。”他提醒彭宇森注意裂开的伤口。彭宇森嘶嘶气喘,抓住了他人,从牙齿缝里碾出这句话:“到底怎么回事?”

杜思恒静静地回望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伤口裂了。”车内的孙萌萌情绪稳定,是累到了极点,蜷在哥哥怀里终于睡去。他轻轻关上车门,看一眼彭宇森,平静道,“她会忘掉,就跟从前一样,你不需要担心这件事。”

他喉咙发痒,拔高音量就问:“从前什么事?!”

他将头一摇:“这是我病人的隐私,抱歉,我无可奉告。”

彭宇森双孔剧烈收缩,盯住他,忽然冷冷威胁他道:“知道吗,我敬你是萌萌的长辈才不对你怎么样,否则的话,我随时可以解雇你。”

杜思恒还未开口,心中已先惊了惊,从未想过以重金将自己从名校挖来的竟是面前这个年轻人,那么还有多少是他做了,他们或者萌萌一无所知的,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杜思恒心中鸣鼓大作,但素来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仍旧淡淡,只丢出随便二字转身便要走。走了两步,他回过头,眼睛盯住彭宇森,告诫他:“你最好小心,就凭这件事,无论我还是孙协志,没有一个人会放过宋玲玲。我希望你能记住。”

彭宇森心中一凛。

车门砰地被甩上,司机以最快速度驶回市区,孙萌萌倦极已经睡去,濡湿的刘海贴着雪白面孔,孙协志小心地将它们拨到她耳后,调整坐姿,方便她睡得舒服。手机在荷包中震个不停,看清号码后他脸色微微一变,拨来电话的人仿佛能洞察此刻孙协志犹豫不觉的心情,锲而不舍地重复,连前排司机都困惑地从后视镜望了他一眼。

孙协志刚按下接听,就听到那头一叠声的焦灼询问:“哥,我看见新闻了,萌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孙协志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斥他:“志远,你不是在美国吗?你哪里知道这消息?”

他的回答验证了自己对事情的最坏想象,赵志远急了:“怎么回事?哥,我错了,你跟我说怎么回事,我立刻回美国去。”

孙协志冷冷:“现在说还有用吗?”

那边声音渐渐低下去,起先是孩子气的争辩,这孩子知道冲撞了他,低声下气地四处赔着小心,“哥,你知道的,我就是想见见她。你这样防着我,跟防贼似的防着我,我也难过啊,哥,她结婚了,独独瞒住了我,打发我去了国外,”他音调哽住了,牵连出一丝压抑的哭腔,“哥,我也有报应,你没看到吗?我现在跟疯了一样,过的是个什么生活,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是她,别的女孩子约我出去,可我总把别人错认成她。哥,我求你了,让我见见她,我只要见她一面我就回去,这辈子包括我下辈子,我保证再也不靠近她半步。”

孙协志听到心底有人长长叹了口气。

孙萌萌被送进医院。孙协志打点好一切,刚推开病房门,坐在门口长凳上的彭宇森便站起身,他也是刚从急诊室出来,伤口是另缠的,衣服松松垮垮披在外边,整个人颓废到极点,像被风吹雨打折了的枝叶,可另有一种光亮,是在说起孙萌萌的时候才闪现:“她怎样了?”

孙协志活动了几下手腕,“我不打病员,等伤好了,我希望能揍你一顿,就算孙家从此给了你都行,”到底是好教养的人,哪怕恨意勃发,面上还是克制,“我想过杀了你,但不是这时候,别忘记你在审讯室是怎样替那个女人辩护的,你最好不要忘记,这样日后有一天我往死里打你,你不要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

审讯室里,持笔的警官开了摄像仪,对面一男一女,记录,孙协志坐在最后,旁听,三人一齐望着他,所以绝不会听错他说:“绑架孙萌萌的是熏鱼。”

“就一个。”

他镇定地点头。孙协志指骨咯咯挣动。

“为什么宋玲玲也会在现场?”

彭宇森双手交错,置于桌上,大拇指贴着嘴唇,这样的姿势会最大程度激发伤口疼痛程度,而他需要保持清醒,他摇了摇头,“她也是被绑架的,熏鱼知道我同她关系亲密,借机再敲我一笔。”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手滑下去,落在了膝上,黑亮的眼睛是鱼缸里卧着的两枚石子,冷冷的没一点感情:“抱歉,这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你敢这么说?”孙协志咆哮着,撞开了最近一个拦他的人,抬手扼住他脖子,再跨一步把他猛地推到墙角,一遍遍咆哮着:“你竟然,你竟然敢这么说!”

彭宇森垂着眼皮,从上眼睫往下看,脸上是赴死一样的镇定,冷眼看着这个如困兽一样发狂的男人,“无论我说多少遍,我的答案不会变,宋玲玲没有害孙萌萌,我可以承担一切道义上的谴责,除了诬陷……”

诬陷两个字刺激到了孙协志,眼中倘若能喷火,他相信面前这人早已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他抬手又是狠狠的一个巴掌,彭宇森嘴角崩裂,却动也不动,孙协志两额青筋乱跳,咬牙切齿地问:“你竟然敢……”

身后的人又是拉又是劝,孙协志一概不管,气喘嘶嘶地盯住他,声音带着分明的痛意:“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宋玲玲她到底做了什么……她竟然还敢……你怎么敢……”

彭宇森任他斥骂,不躲不避,死也要抗,这是他欠了孙萌萌的,倘若要他拆骨还肉,他也一声都不会吭,尽管拿去,可他们的目标是宋玲玲,他欠了一辈子的恩情没有还给她的母亲,他怎么能丢开她的女儿不管。他艰难开口:“孙萌萌有你这个哥哥,还有杜思恒,你们哪个都不会丢下她的,但你想过没有,宋玲玲什么都没有,她只有我,你自己有个妹妹,为什么体谅不了我的心情。我再不护着宋玲玲,她就被你们作践死了……”

孙协志勃然大怒,照着他下颌结结实实挥过去一拳,咆哮着:“混帐东西,那你想过萌萌吗?她差点死在那个女人手里!你现在还敢说这种话,你竟然敢说这种话,你有想过她吗?”

嘴里一块地方破了皮,血腥充斥他口腔,他一动不动,如陈述一件事实那样平静开口:“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会好好站在这儿?”

他被带到了孙萌萌床前,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它只可能有一个去向,它找到了她,一瞬不瞬盯住她,她的脸仍有或青或红的淤青,在额角,一大片,已经淡了,仍旧叫他心痛,她不该受这些,一指甲盖的疤痕都不准留。雪白的脸孔陷在雪白床罩下,当真只有巴掌大,隔着一屋子的人注意到了他,忽然对他笑了笑,容颜娇嫩。彭宇森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到,冷不丁一下,习惯性地移开视线去找一株绿色植物,屋内唯一的绿色来自问询那人的衣服颜色,这个发现让他的心再度陷了下去。

那人将熏鱼的照片递到她面前:“绑架你的是这个人吗?”

萌萌努力要仰头看清楚,孙协志忙过去为她垫高身后的褥子,让她得以安心地坐起来。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终于褪去,当那人把宋玲玲的照片递给她时,“是不是还有这个人?”

她将头一点,孙协志眼中利光一闪,自彭宇森身上移过,落到了面前提问这人身上,语气笃定:“可以吗?”

不等他回答,背后有人沉声制止:“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这一记声音来源看去,是彭宇森。果然是他,孙协志冷冷笑着,并不意外地望住他。可彭宇森并不打算迎接这一束锐利的光,目光一直落在孙萌萌的身上,无人能剖析这眼神里的确切含义,痛,苦,狠,不忍,退让,种种竭力厮杀,五内俱焚,直逼他挫骨扬灰,他已全无退路,时至今日,他断了自己的退路,从此往后,她恨自己也是理所应当:“我赶到时,孙萌萌已陷入昏迷,绑架她的只有熏鱼一人,宋玲玲同为受害者,是我亲眼所见。”

他的目光移到孙萌萌身上,平静向各位解释:“这是我的妻子,孙萌萌。我们的婚姻生活危机四伏,同为受害者,却被我妻子指认为绑匪的宋玲玲,曾是我个人失律犯下的一个错,现如今,我的妻子如何恨我怨我怪我,我彭宇森一力担下,二话也不会说。不过,宋玲玲小姐是无辜的,她不应成为我妻子迁怒我的借口。”

孙协志将拳头握得死紧,如若不是孙萌萌在身边,他非常怀疑自己会不会冲上去杀了他。

“不,不是的,”孙萌萌神色惊慌地叫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激烈地摇头否决他说的话,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干脆否认,想不到他宁可将婚姻的伤口摆在众人面前也要护住这个女人。

他到底是有多爱她,爱到甚至能够罔顾她所受伤害,也要一门心思互宋玲玲周全。孙萌萌拼命摇头,眼泪潸潸往下流,她流着泪转头看向她的哥哥,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爸爸没了,再没人肯相信自己说的话,包括彭宇森,或者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打算相信过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哥哥,你信我,”彭宇森的目光是遥遥竖起的两杆八四手枪,接连两发子弹,穿透了她的头颅和心脏。

孙萌萌终于放弃了,慢慢倒在了枕头上,阖上眼,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心里也朽出了一个沙丘,孙萌萌轻声跟自己讲,没用的,他们不会信你,没用的,他根本也一点不爱你。

她将手背盖在眼睫上,轻声对孙协志讲:“哥哥,我想休息一下,你让他们走吧。”

过来调查的刑警心中也有些信了彭宇森的话,只是关于宋玲玲是否参与绑架案仍需孙萌萌口证。她移开手,眼睛空而大睁着,什么样的光都进不去,脸孔雪白,像死了一样,鲜妍而凄惶地躺在那儿。

孙协志心中大恸,像是又回到了萌萌十九岁,最生不如死的时候,只怕自己死去都比妹妹这样好过一些,可孙萌萌竟然慢慢笑了,笑得一行泪滑下来:“我忘记了,大概,真是我记错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有人松了口气,只有彭宇森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沙发椅上,目光直愣愣地瞧着床上的人,听她语气轻轻的:“哥哥,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儿。”

孙协志满口应下,一边叫司机,一边让阿姨收拾衣物,杜思恒要拦,他只将眼皮一掀,说出来的话也不觉得是大不敬了,“杜叔叔,现在要是萌萌让我出去杀了谁,我也不是不会答应的。”

杜思恒比这年轻人大不了多少,知道他生平看重的除了孙氏产业,便是这个妹妹,一半是因为母亲过世时萌萌还是一个小婴儿,父亲临走前将掌上唯一的明珠托付给了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他不仅仅只是她的哥哥,他包办了父亲,兄长,老师,朋友等一系列角色,不过另外一层的意思,两人早已达成默契,只字不提。

杜思恒发不出声音,在这个一意孤行的男人面前,可一意孤行的岂止他一个。萌萌将脸埋进枕头里,她有洁癖,住之前一应被褥床单都是新换过的,所以有种家里的味道,她觉得自己眼泪又要出来,浸湿了一片,再移过几寸,声音也是闷闷的:“我要离婚。”

彭宇森全部的怒气忽然像漏了个口子,得以顺理成章地漏出来,发泄出去,他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气喘吁吁,活像一只踩到铁板的狗,只会叫一个字:“不。”

可她仿佛习惯了,他捉弄着她,拿她做乐子,离婚的事也是如此,她厌倦了这样过下去,脸庞转过来,这样宁静地看着这个狼狈的狗,他有一瞬间以为看到了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可爱的,叫人生气的,嘴坏但人却非常干净的女孩子。彭宇森忽然喘不过气,浑身发冷,从脚底渗上来,这一次跟从前不太一样,她彻彻底底拿定了主意:“我要离,彭宇森,我受够了,你也一样,这绝不是负气的话,请你别再拿我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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