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四王爷、白非然归来。
白非然哈欠连天趴在桌上,眼皮刚阖,四王爷一记充满火气的拳头便砸了下来,“砰!”将他从桌上震的一坐而起。
四王爷沉声怒道,“我二人在马士桐的秘室里找到五箱金子、十箱银子、八箱珠宝首饰,他区区一任巡抚便搜刮如此多的财物,若五十名官员加在一起那将是多大的一笔数目!”
“马士桐这狗官,唯有凌迟处死方能消老百姓心中的憎恨!”七王爷嘴角下垂,我心一抖,首次见他动怒。
“七弟,你要加快脚步勾住荣奎,咱们必须尽早从他口中探出帐薄藏于何处,以及对帐之期!”
“四哥放心,不出半月,我定会教荣奎全部交待!”
白非然晃晃悠悠站起来,一面揉眼睛、一面含糊道,“你们慢慢继续,我睁不开眼了,回房睡去。”
四王爷拽住他,“明日随本王去肖克益那里。”
“晓得,晓得,你这王爷真是哆嗦,我去睡了。”白非然摆摆手,拖踏着脚步打开房门。
七王爷起身,“四哥,你也早点歇息吧,我回房了。”
门阖,我服侍四王爷洗漱宽衣。躺在他怀里,闻着他的味道,心里想的尽是隔壁的七王爷,以及七王爷身上醉人的幽香之味……
接下来的日子里,荣奎隔三差五便请我三人去“伊人香”寻欢作乐。去一次,我心里不舒服一回。七王爷绷了他一阵子,而后顺水推舟将听声辨位的技巧教给他。待荣奎学会,到赌场实践大赚八百两,先后总共算起来刚好十五日!称呼也从“军爷”改成“大哥”。
荣奎首次赚这么多银子,乐的嘴巴咧去后脑勺,两只眼睛时时刻刻散发金子的灿灿光芒。为感谢七王爷,他请我三人再次来到“伊人香”。此次不仅有酒、有菜、有姑娘,更是歌舞生平!手里有了钱,即刻开始挥霍。
八百两银子让荣奎相当兴奋,菜少吃、酒多喝,再加上七王爷言语吹捧,三坛子酒下肚,他已是脑胀、舌头短,说起话来似含一口热茄子。
现下乃大好之机,四王爷秉退所有姑娘,由七王爷勾着荣奎的肩膀佯装醉熏熏吹捧,“大哥身为‘参将’有权有势,如今又学会逢赌必赢,就算将来有一日做腻了‘参将’,也可凭借精湛的赌技吃喝不愁、腰缠万贯。”
荣奎被夸的飘起来,反勾住七王爷肩膀,“兄弟,我告诉你,哥哥我绝不会放弃‘参将’一职,一日做‘参将’,就能多捞一日银子。”
“‘参将’的俸禄很高吗?”七王爷装作费解。
“哪儿啊,‘参将’这破鸟官一年的银子才这么一丁点儿!”荣奎边说、边伸出小拇指,看着指尖否定。“哥哥钱袋里的银子全是搜刮来的,老百姓的钱,好赚!”语毕,奸笑,将杯中酒饮净。
他说的真不是人话!老百姓的钱均是辛辛苦苦的劳动所得,赚点儿钱容易吗?到他这里就变成天经地义!我将双拳紧攥,若非还要从他嘴里套话,我早就挥拳打上去了!
七王爷压着火儿,给荣奎满上酒,一知半解,“大哥,这搜刮之事犯着国法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荣奎似闻见天大笑话般笑不停,揉揉眼角擦掉眼泪,牛气烘烘的一拍桌子,扯脖子喝道,“在江西,我们就是国法!”
“我们?”
“往小了说是‘搜乱’,往大了说叫‘贪污’。”荣奎声音小了下来。
七王爷一副惊状,替他担心,“大哥,这是要掉脑袋的!”
“哥哥不怕!”荣奎又开始牛。
“纸包不住火,万一此事泄露让皇上知……”七王爷尚未说完,荣奎一摆手,“皇上知道个屁!”最后的“屁”字咬音极重、极清,“皇上眼瞎、耳聋,高坐朝堂,他能知道什么?咱在朝中有人撑腰,若真败露,朝中那个人必定先急。咱退一万步讲,真有掉脑袋的一日,也有江西四十九名官员做伴儿,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寂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是真喝多了,不必费心去套,自己便全说了……
“既有人撑腰那敢情好!不过大哥,帐薄千万要收好,切莫叫贼人偷去用来要挟。”
“兄弟你放心,哥哥将帐薄藏在地窟的酒坛子里。每三个月才对一次帐,秘密进行,出不了事儿!”
终到大重点,七王爷追问,“上次对帐是几时?”
“上次……”荣奎眨眨眼睛,搔着后脑勺想了想,答道,“五月一”
五月一,现下乃七月二十四,这么说再对帐便是下月初,距今还有八日!
“在哪儿对帐?”
“总督府……秘室……”交待出所有,荣奎不行了,抱着酒坛子、砸吧嘴睡过去。
四王爷“腾”地站起,一把揪住荣奎的衣领要揍他。七王爷拦住,提醒道,“四哥,你下手太重,明日荣奎醒来如何解释?”
“那我来!”我抢起拳头照着荣奎的脸揍下,憋着打他已经很久了!没打他的眼睛,也没打他嘴,就打面部最高的颧骨。就算他明日醒了,我们也可以说是他醉了酒,自己不小心摔的。
几拳下去,打的我手疼,荣奎的脸也见了淤青。打完,我一边甩手、一边心里舒坦。四王爷、七王爷咋舌,看看我、看看荣奎。四王爷率先回神,松开荣奎将他睡地上,走至窗前推启半扇,朝外头唤道,“白非然!”
银影入房,白非然嘴里叼着根草。
“去荣奎家的地窖,把那本帐薄取来!”
白非然的目光越过四王爷,看向倒在地上像死猪一样的荣奎,“啧啧,不长脑子的东西,挨刀货。”骂完,翻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