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张贵妃心里想了许多事。
而陆挽棠看着张贵妃那笑容，也瞬间笑了一笑。
然后张贵妃就听见陆挽棠慢慢悠悠说了句：“我猜贵妃娘娘这个时候一定是在想，或许可以将我从这里推下去。”
“我如今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萧承瑞都能推得动我，更何况娘娘。”
陆挽棠话音都没落，张贵妃就变了脸色了。
毕竟，谁能想到，对方竟然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这未免是太可怕了一些。
张贵妃眯着眼睛不承认，也不言语。
陆挽棠却从从容容的往张贵妃身边走去，看着张贵妃的侍女在旁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笑容就更大了：“贵妃娘娘不敢承认？还是说，娘娘也怕了？”
“本宫怕什么。”张贵妃兀自嘴硬，面上情绪也遮掩得挺好。
“贵妃娘娘原是什么都不用怕的。”陆挽棠浅笑，在离张贵妃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既然不怕，那为何要如此呢？”
“你做了那样的事儿，本就容不下你。”张贵妃怒声呵斥：“也不知你是怎么迷惑了陛下，才让陛下如此。”
“陛下不过是一时糊涂！等到陛下回过神来，自然有你好受的。”
张贵妃如此义正言辞。
看她柳眉倒竖的样子，也不难猜出她对陆挽棠到底有多深恶痛绝。
陆挽棠颔首，笑意不决：“一会儿陛下就到。在那之前，我有几句话要问贵妃娘娘。”
“娘娘到底恨我什么呢？”
这个问题，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其实除却张贵妃自己身在局中跳不出来以外，旁人都是看得很分明。
陆挽棠这个问题，问得张贵妃微微皱眉。
张贵妃张口欲答，但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心里那么多话，这个时候竟然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没关系，张贵妃说不出来，陆挽棠可以帮着她说：“娘娘恨我，觉得我让萧承瑞和你母子分离，是我让萧承瑞犯下弥天大错。娘娘恨我，是因为我抢走了陛下。娘娘恨我，是怕我将来对萧承瑞报复。”
“所以娘娘为了报复自己的孩子，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做事儿。去阻拦我回宫。”
这话算是说到了张贵妃心坎里。
张贵妃嘴微动，好半晌才嘶哑的承认：“是又如何？”
既然都明白了，还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呢。
张贵妃定定的盯着陆挽棠，似是恨不得将陆挽棠吃了：“既都明白了，那你就该识相一些。你不是很聪明么？何必与本宫过不去？凭着张家的势力——”
“贵妃娘娘既然知道，张家势力摆在那儿，就算我再得宠，也比不过您，又何必惧怕呢？”
“萧承瑞是推了我不假，我心里有怨气不假。可娘娘不觉得事情蹊跷么？出了这样的事儿，不想想到底是谁要毁了萧承瑞，倒与我计较起来。”
陆挽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不掩饰自己的讥诮：“娘娘不觉得可笑么？”
张贵妃辩驳不得，可眼底分明就有些疯狂退却了。
而清明也渐渐涌上来。
“我就算杀了萧承瑞，我的孩子也没了。萧承瑞只是一把刀，谁握着这把刀，才是我想要知晓的。”
“我倒想和娘娘合作。”
陆挽棠朝着张贵妃伸出手去，唇角微微挑起，面色也是诚恳的：“娘娘不想找出背后使坏的么？不想重新将萧承瑞放在自己跟前么？”
陆挽棠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叫人信服。
张贵妃眼底就出现了剧烈的挣扎和犹豫来。
张贵妃盯着陆挽棠的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出手去。
那只手，莫名其妙的，竟也让人觉得干净好看。
细瘦，却不是见骨的那种，反倒是像春日里水灵灵的某样植物，带着娇嫩和柔弱，却格外干净和柔软。
一节节的指节，也是修长的，指尖微微有些淡淡的粉色。
指甲上没涂蔻丹，修剪得也很整齐。
干净，又美好。
叫人忍不住想握住。
“陛下就要来了。”在张贵妃迟迟都不能下决定的时候，陆挽棠又提醒一句：“你这是在将陛下推得越来越远。”
张贵妃还是迟疑犹豫，久久都不能做决定。
陆挽棠也懒得再多说，索性收回了手，“娘娘自己思量罢。给娘娘出了这个主意的人，如今是什么态度什么作法，娘娘自己呢？”
说完这话，她也真是一个字都不多说。
就这么转身往城楼下走。
刚走了一半，萧翀光就匆匆赶到了，他一张口，便是难以掩饰的焦灼：“胡闹！你上去做什么！”
陆挽棠看着萧翀光那样子，就知他是一路急走过来的，就连衣裳都有些乱了。
陆挽棠灿然一笑，声音轻柔：“陛下别担心，妾身只是劝了劝贵妃罢了。”
“胡闹！”萧翀光依旧是呵斥，然后招手：“快下来！”
陆挽棠也不多说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下来，萧翀光已在楼梯那儿等着。
陆挽棠一走近了，他就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紧紧的，仿佛是惧怕陆挽棠跑掉了。
陆挽棠反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面上却绽出一个明朗笑容。
看着这样一张笑脸，萧翀光就算有满肚子的火气，也撒不出来了。
最后，萧翀光深吸一口气，“走罢，先回去歇一歇。”
这个架势，是不打算理会城楼上的张贵妃了。
孙皇后目光微微闪烁：“陛下，贵妃这样——”
“让她好好思量思量。”萧翀光的语气是没好气的，显是真生气。
孙皇后颔首：“那就让她好好想想。这么做，是有点儿不像话。”
传出去了，岂不是整个皇室的笑话了？
萧翀光“嗯”一声，只将这个事儿交给孙皇后：“不许叫人传出去，别惊动了姨母。”
这件事情，今日就烂在这里了。
谁也不知道，也就罢了。
萧翀光是多少有点儿头疼的——这个贵妃，一把年纪了，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靠谱？
陆挽棠轻声的宽慰：“陛下别多想了，贵妃也是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现在，估计也没什么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