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课,吕一然在回家路上碰到了陈冶。男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认出她。
“小冶!”吕一然跳过去拍了一下陈冶的肩膀,“怎么才回来?”
“啊,一然姐,”陈冶如梦初醒,挤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今天……艺术节,散场的晚了。”
“艺术节?”吕一然眼睛亮了,“你表演了?”
“嗯。”
“你姐没去看吗?”
“给了她票,她说不来白不来。”陈冶这次终于笑出了点真心。
这倒是吕一然没想到的,“哇,真好。”她由衷地感慨道,没明说好在哪儿。“她人呢?”
“说……去酒吧唱歌了。”
吕一然当即决定去酒吧参观一下陈佚第一天正式营业的盛况,顺便祝贺一下她终于活出了点人味儿,居然还知道去给自家弟弟捧场。可是等她穿过两条街到了周研昧的酒吧,却发现舞台上唱歌的是个男生,顿时觉得不对头。吧台那里,周研昧正端着杯酒和几个人嬉笑,吕一然只好耐着性子等在一边,想找个机会问问。
好在周研昧很快发现了她,和那几个人说了句“你们先聊”,主动找了过来。
“咦?不去警察局捞你的小姐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啦?”周研昧笑得没心没肺。
“什么?”吕一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警察局?”
“对啊,”她的反应让周研昧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吗?她刚才跟我请假来着,说死人了,警察叫她……还有她弟去问话。”
请假?死人了?陈冶和她一起?不对,陈冶刚刚不是回家了吗?那陈佚呢?
在满脑袋问号的吕一然看来,周研昧和陈佚两个人都一样欠揍。一个讲起进局子来的口吻跟去吃夜宵似的,一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知会自己一声。
尤其是陈佚。周研昧和她们认识才不过几天,没有这个传话的义务,不说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陈佚就不一样了,这货到底有什么理由无视自己?
一时间,担忧悲愤、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吕一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真不知道?”周研昧看出吕一然情绪激动,有点好笑地问,“哎,我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之前我感觉你们应该是很亲密的那种朋友了,今天这事儿,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她怎么不告诉你?”
吕一然:……
“她一直这样,只做自己觉得必要的事,别人的感受在她那儿算个屁,我习惯了。”她保持微笑,“不好意思,不过……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我有点担心她。”
“她没细说,我觉得听上去不像什么大事,好像只是他们正好看到了,被带去当目击证人的。”周研昧回忆着,“倒是我发现了点不一样的,还跟她唠叨了两句。”
“嗯?”
“害,就是昨天纠缠你们的那些人里有俩男的,今天又来了,以为我认不出来,若无其事地在店里转悠。我看他俩眼神不对头,提醒了陈佚一下。”
吕一然暗自思索。周研昧这个人一看就是社会经验十分丰富,如果情况真的很严重,她不会分辨不出来,更不会还和陈佚聊店里如何如何。何况吕一然刚才还见过陈冶,那个小孩藏不住事儿,说起姐姐去工作了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不过周研昧曾经提醒陈佚有人找她麻烦,这一点启发了吕一然。陈佚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平时就疑神疑鬼,听周研昧这么一说,保准又胡思乱想。她和周研昧请假说来不了的时候应该是真觉得来不及,没想到事情结束的比想象中早。于是,这边她和周研昧说好不来驻唱,那边又不通知吕一然今晚的变数;周研昧以为陈佚从警局出来就会回家,陈冶和吕一然以为陈佚去了酒吧,这个时间差里,没人知道陈佚去了哪儿、找过谁。
这样推断不是没有根据的。毕竟这种事陈佚不是头回干,吕一然早被套路出经验了。今天十有八九是故技重施。吕一然越来越肯定,陈佚就是偷偷过来找那两个周研昧提起的人,至于是想查什么还是做什么,那可不好说。
“老板,”吕一然期期艾艾地恳求周研昧,“我能拜托你件事儿吗?”
酒吧外面的一条小巷里,有两个男人正靠在墙根抽烟,警惕但小心地注意着周围。他们刚才在酒吧里被那个长相很厉害的女老板盯了一会儿,觉得被认出来了,只好出来藏在街边。
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他们仔细分辨着,耐心等待着,可目标却一直没有现身。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根歪斜的粗电线杆,隐匿在黑暗里,非常不起眼。他们不知道,陈佚正躲在那个死角之中,默默观察着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不认识。陈佚眉头紧锁,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她对这两张脸都没有任何印象。今天那个死在剧院里的人也是,她无比确信,这几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每一副面孔都对不上号。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陈佚觉得自己一向还是很有逻辑,现在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自从来到这里,可疑的事情就没有断过,但每一件都似乎不那么重要,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联系。事已至此,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呢?
她想起了那些层出不穷的骚扰电话,难不成抓她过去帮忙敲基因,或者翻文献什么的?陈佚没有思路,只能腹诽,麻蛋,就不能找个名校毕业的博士吗?谁不比她好。
跑偏的思维很快被陈佚拉回来,她知道这么想已经是太乐观了,那群人如果真的重新出现,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她凝重地意识到,自己还是要尽早做好准备,这一定有什么阴谋,一定……
“好啊,”一双十指都染着指甲油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不是说在警察局吗?胆敢欺骗老板?要不要奖金了?”
陈佚先是被那双手的温度冰的一个激灵,慌忙躲开,就看到周研昧坏笑着,一脸的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