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吕齐言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又有空洞感,让人不由得猜测,他此时恐怕正躲在厕所打这通电话。
“我的天你居然接电话了。”吕齐言如释重负,语速却依然很快:“你听我说,我妈回来了。”
听到这话,陈佚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和吕齐言的被子枕头都堆在沙发上,一看就知道家里有很多人。
两个男孩待过几个月的客厅,你们懂的。足以逼疯任何一个家庭主妇。
“她突然回来的,之前没跟我说。而且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可能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你在我家的事儿了。”
……你当初说的好听。陈佚无可奈何。你不是说你跟你妈说过吗?怎么现在弄得跟捉ji……
意识到这个角色定位有点奇怪,陈佚堪堪把那句不太好听的比喻咽了回去:
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我现在搞不清状况,你和小冶不行就先在酒吧等着,这会儿暂时别回来。”吕齐言焦头烂额,“相信我,我可以搞定的。”
陈佚:……我信你个鬼。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陈佚却鬼使神差的开始心慌,总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没有吕齐言说的那么好解决。
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吕齐言说让他别回去,他现在再怎么做都是添乱。
宋知原看出陈佚挂了电话就有点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主动问道:“怎么了?吕齐言找你什么事?”
“他没找我,”陈佚歪了歪头,“他……他赶我走。”
“天涯何处无芳草…..”宋知原脱口就是这么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平时劝那些被分手的女孩子劝顺嘴了,赶紧“呸”了一声,“我是说……那你去不去喝酒?”
宋知原领着失魂落魄的陈佚回了酒吧,吕齐言却要在家里和自家母后斗智斗勇。
他妈妈今天拿钥匙一开门进来,着实把吕齐言吓了个魂飞天外。她身上穿着正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几步跨进客厅,“啪”地把护照往乱七八糟的玄关上一扔,展开的那一页上面,“吕偌卿”三个字旁边的照片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睥睨无双。
吕齐言连个藏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谁在家里?”她冷冷地问。
吕偌卿一看就是刚出国回来,以吕齐言对自家母后的了解,能让她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处理一下的问题,除了吕齐言“胆敢”被叫家长,就是他已经被地震埋在废墟下面了。
能和这两件事达到同一个警报级别,吕齐言觉得这恐怕不是靠东拉西扯和装无辜能躲得过去的劫数。
“就是我那个朋友,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他要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吕齐言老老实实地交代。
“一段时间?”吕偌卿冷笑。
吕齐言抬头望天。他知道理亏,因为他跟吕顷偌说陈佚要来是刚开学时候的事情。现在已经快期末考试了。
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骄傲让吕齐言深吸了一口气,想抠字眼怼回去:你又没规定能住多久——
“……是我不对。”
和老妈相处的第一定律是认错,第二定律就是尽快认错。
吕齐言深以为然。
等这一招成功平复了吕偌卿因为发足狂奔而涌上来的血压,她看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不近人情了,吕齐言才顺势使出“有什么都好说,先让我去一下厕所”的尿遁战术,给陈佚通风报信。
他自以为把母后的脾气摸得挺准的。可惜吕偌卿对儿子的了解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扫视一圈,确认现在家里没别人,立刻就猜出了吕齐言想干嘛。
她没计较,根本就是故意放他去打电话“清场”。省的外人来了她反而不方便说事情。
“你那个朋友叫‘陈佚’,对吧。”吕齐言磨磨蹭蹭地从厕所出来受审,就发现自己的亲妈看也不看他,拿着几张钉在一起的A4纸研究,“这名字挺特别的,我应该没有记错。”
吕齐言摸不清她的路数,唯唯诺诺地点头。
“你来看看,是这个人吗?”
满腹狐疑地接过她递来的那几张A4纸,吕齐言读了几行上面的内容,就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这是一份病历,一个精神病人的检查结果。包括“创伤后应急综合征”“边缘型人格障碍”“精神分裂”“妄想症”“癔症”等等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儿的诊断。
正是陈佚前两天在汪均皓那里做的精神测评报告。
酒吧里,周研昧把自己无家可归的员工放进来,听完他三言两语的解释,露出了非常耐人寻味的笑容:
“吕齐言的妈?”她重复了一遍陈佚的话,做出判断:“那你不是凉凉了,今晚还能回得去吗?”
“这个吕齐言的妈妈到底是干什么的呀?”陈冶也在,为自己和哥哥的现状而愁眉苦脸,“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她露面,怎么今天突然冒出来了?”
陈佚皱眉。他只知道吕齐言的妈妈是个单身母亲。而认识吕齐言两年多,他好像和自己一样,一直处于“无人托管儿童”状态。
之前上高中的小城是陈佚家所在的地方,而吕齐言却不一样。他家,或者说他妈妈的家,在这里。据说就是因为吕齐言的妈妈实在没时间照顾他一个要高考的孩子,这才直接把他送去了外地,托给亲戚朋友。
别人考大学都是为了离家,吕齐言却是回家。
“你不知道?”宋知原天性戒心强,旁观了半天,却看陈佚一副迷茫的样子,顿时觉得又吃惊又好笑,“那你就带着妹妹住他家?你胆子挺大的。”
这有什么。陈佚不明白,他自己不也来路不明,吕齐言也没防着他啊。
“她可能只是太忙了。”陈佚猜测。
“没错,太忙了。”周研昧插嘴打断他们,“公司里大大小小一堆事儿,三天两头要出差。她这个位置适合男人做,因为对他们来说,不拖家带口,那是职业素养。”
“等一下,”小冶傻眼了,“你知道吕齐言妈妈……”
“她是做什么的?我当然知道。”周研昧也不卖关子,“她是‘星川泛娱’的总经理秘书……换句话说,就是星川老总的直属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