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园。
进去的时候老爷子就在玄关处站着，隔着长远的距离目光矍铄，紧紧盯着外头喧闹。
陆沁安抱着吃吃下了车，小丫头醒过来在地上踉跄了两下才站稳，肉乎乎的小手抬起来，揉了揉眼睛。
“解决了？”
老爷子声音闷闷沉沉的，没什么好语气，外头的人已经扰了很久，他早已失去耐心。
顾重深点点头，脸上几乎没有情绪，只垂着眸，长指推了推那踉踉跄跄的小丫头，“站稳了。”
“哦。”
吃吃用力眨眨眼睛，总算清醒过来，在原地转了个圈之后，却是忽然伸出手，抱紧了老爷子的大腿，仰起的小脸干净而清澈，“爷爷……吃吃饿了。”
老爷子本还是一腔怒火的，他已经退下来许多年，顾园的地址名城人尽皆知，可从来没有人真敢找上门来。
如今却是顿住，想说出口的话被那软糯的童声塞了回去，没脾气的牵着吃吃，“饿了是吧？走，咱们去吃饭。”
陆沁安愣了下，连忙跟上，进去的时候才恍然发现顾重深一直站在原处，目光远远的看着漆黑天幕，却不知在想什么。
餐桌上，嚷嚷着饿了的吃吃其实没吃什么，下午在咖啡厅里她一个人解决了三份甜点，陆沁安正愁着要让她减减肥来着。
“安安，你有没有把吃吃的幼儿园定下来？是德育么？”
德育是在他的学校，陆沁安白日里去的也是这家，上学可是大事，老爷子放下碗筷，郑重其事，“嗯，咱们家……除了重深，都是在这里念书的，一直到初中毕业。”
“学校很不错，现任理事前些日子还来家里拜访过……吃吃要就读得插班吧，怎么样？”
陆沁安意思意思的扒拉了两口饭，也没心思吃了，低着头，颇有些难为情。
犹豫着要怎么开口，耳边却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校长要她重新做过测试。”
他说的半点不委婉，话语间还往身侧看了看，陆沁安已经捏好拳头，皮笑肉不笑的。
老爷子狐疑的抬起眸，“哪方面不达标？”
顿了顿，忽然“哼”的一声拍在桌上，“今年的校长的谁？咱们顾家的孩子还能比不上其他人？”
“嗯……是没啥特长，傻白甜了点。”
顾重深淡漠的下了结论，老爷子一下就不说话了，看着陆沁安低着头的模样，轻咳一声，“没有就没有，我顾仁的孙女，唯一需要的特长就是花钱而已。”
“这点，大了自然就会。”
老爷子想了想，末了又加上一句。
“安安也不必自责。”
陆沁安这下真想找个洞钻进去，涨红着脸往旁边看了看，俩父子老神在在的在吃饭，神情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面无表情。
她低着头，再看看完全不知道大家在讨论她，专心致志吃着饭的吃吃，顿时悲从中来。
她是怎么着啊，非生这么个傻白甜！
……
夜里十点。
吃吃已经睡了，小房间里小床上，细细的一坨蜷在那，没什么好的睡样。
顾重深推开门进去，接着昏暗的床头灯瞧着那张嫩白的脸，小肉团子睡觉不太安分，总喜欢踢被子。马上四岁了，脾气性格都像她妈妈，温柔又乖巧，只是三年多从未上过幼儿园，在洛杉矶也少能接触到外人，比起其他小朋友总是显得天真了些。
但仔细想过，小丫头是聪明而乖巧的。
陆沁安让她学钢琴，偏偏实在没什么天赋，上次嚷嚷着花了一百万买回来的限量定制版钢琴，弹了两次就放在阁楼上没动过。倒是前些日子抱抱跟他提过，说妹妹画画特别好。
顾重深弯腰帮她盖好被子，眼睛里泛着些晦涩不明的情绪。
手机“嗡嗡嗡”的声音，他寻思接通，压低了声音，“书彦？”
“听说记者追到顾园了？老爷子怎么样，没生气吧。”
顾重深摇摇头，嗓音沉郁，抬起眼看了看漆黑如墨的窗外，外头早已安静下来，继续蹲着的几个人看没有新闻，这会也走了，“还好，回来的早。”
老爷子早年也是混社会的，顾氏多少年慢慢洗了干净，而他那些背景却不容小觑。依着顾重深的性子，惹到了也会尽量走官道，换了老爷子来，保不齐半路杀出一群人，把他们统统揍一顿关进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他总不会无缘无故打过来。
顿了两秒，电话那头微僵了下，连书彦的语气也凝重了不少，便只缓缓的道，“今天过去了一趟蝶苑，秦宣曼已经不在了。”
这边没说话。
沉默蔓延了好半晌。
连书彦终于蹙了蹙眉，隔着长远的距离，语气里染上些复杂，“据院长说她已经被人接走有好两天，你一点也不知道？”
良久，顾重深才“嗯”了一声，“秦瀚泽接走的。”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只不过老四啊。关于她的事以前你多少也在意些，现在人被带走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男人嗤了一声，漆黑的眸里泛起淡淡的暗色，薄唇紧抿，“无关紧要的人在意做什么。”
“也是。”
连书彦顿了顿，忽然听见那边传来温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只哑哑沉沉的。
“有件事想问你，关于近亲结婚……你知道出生的孩子，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有可能会出现一系列遗传病，相对来说发病概率比远亲结合高许多。”
顾重深微僵，看着小肉团子的目光忽然顿了顿，心口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了下，有些闷。
“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嘛，这种不一定的。你看古代那么多近亲结婚，出生下来天才也不少，只是相对概率以及基因优化学说……”
“老四？”
解释了一堆，大多是专有名词，顾重深“嗯”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
身后房门被打开，泄露了淡淡灯光，他挂断了电话。
陆沁安轻手轻脚走进来，她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人，往隔壁过来一看，就发现这男人始终盯着床上的小丫头看。
颀长的背影被灯光拉的很长很长，身上像是覆了一层光，情绪内敛起来的时候，瞧不透他在想什么。
只是靠近了，狭长的影子便被拉长，将吃吃整个包裹在一块。
小小的房间里，似乎被他的气息填满。
“四叔，干嘛这么看着我们的女儿啊？难不成……你也觉得她不聪明？”
“没有。”
陆沁安俯身瞧着小肉团子，她睡的香甜，全然不知爸爸妈妈在床边看着，肉乎乎的身子翻了个圈，小胳膊小腿换了个方式缠在一起。
她轻叹，帮她放好，再把被子整妥当了，轻声的哄，“乖宝宝，好好睡嗯？”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陆沁安起身，牵着那一直伫在床边的男人，扬起的小脸干净清澈，“四叔，我们出去了哦？”
一边走，顾重深掀开眼帘，声音温淡的看了看她，“太太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
正好回到房间，陆沁安听见这话立刻把房门关上，狐疑的抬起眸看着他，头顶灯光洒在他脸上，被发和高挺的鼻梁遮住，脸上落了一半阴影，一半光华。
而那双在阴影下格外深邃的眼眸，里头覆着的，都是认真。
小姑娘本是严肃的面容，一秒钟垮下来，“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是说如果。”
“哪有如果。”
陆沁安板着脸，小手用力去戳男人胸膛，插着腰，不太淡定了的模样，“顾老头你什么意思？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的，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更不在乎。你……你非这么说，是不是不想跟我过啦！”
“我可警告你，之前我说要离婚是你不许的，现在觉得我生出的女儿不太聪明就想反悔么，当心我锤你！”
他的唇扬了扬，心口那些被压抑着的情绪，仿佛一下被人撩开了，真有些拨开云雾见月明的味道，便垂下眸，厚实的掌落在小姑娘软软的手上，拉过来，放在胸膛。
“锤了试试看，四叔可喜欢太太的小手……”
陆沁安当真是要捶下去的，可被他按着，用不上力气，像是挠痒痒似的在故意诱惑，一来一回反是让哪里不对劲。
男人微微倾身，却是将唇落在她白皙的颈项处，嗅了嗅，“真香。四叔身上有些烟味，太太不是最讨厌么。正好，用这双小手帮四叔洗一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
他说完，还轻轻的在她脖子上啃了下。
陆沁安顿时一颤，身子立刻软了下去，这男人总是对她耍流氓，小手被他拉着往下，耳边是那低哑带着魅惑的嗓音。
“你看，都是它挑起来的，至少这双小手，是不是要帮四叔灭灭火。”
“老流氓！”
他低笑，“嗯”了一声，对这姑娘骂人的词汇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于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随即将人打横抱起，直接带到浴室里，刚穿上的睡衣就被脱了下来，“四叔，今天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