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秋和蹲在铜狮子旁边用眉笔勾勾画画,不出片刻便勾出一幅窈窕美人图。
姚秋和看着作品,笑得十分心满意足。边画边思,心中已拿定了主意,姚秋和拍了拍自己略有些酸胀的腿,撑着石狮站起来,对晩青笑道:“走吧,我们找韩澈玩去。”
朝阳殿西。
被“扣下”的韩小侯爷在这里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姚秋和刚一进门,就见这厮正倚着苏绣软垫打盹,身上披着暹罗进贡的薄毯,桌上摆着新春的桃花酿,瑞兽香炉燃着暖梨香,好不惬意。
“你来找我作甚。”
闻到一丝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韩小侯爷细长的凤眼不再懒懒地闭着,眼尾微翘,他看到冒着风雨来的人,立马清醒了许多。
韩澈的眉头倏而皱起,他并不想在这里看到姚姑娘。
晩青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姚姑娘秀眉一挑,不知何时将韩澈腰间的折扇顺走了,打开,折扇随着姚姑娘的手上下翻飞。
“你仔细着,别伤了小爷的扇子!”
韩小侯爷对他那幅新搜罗来的襄州山水扇面宝贝极了。
姚姑娘走近他,在他眼前摆弄着他心爱的折扇,双眸奕奕有神,与他插科打诨道:“晩青带人用轿子抬着我过来的。说是,你遭了大难,求我来替你收尸呢。谁知侯爷您,在这自斟自饮,自有趣味,不愿人扰。”
这双眼睛里藏着的鬼主意怪心思,简直多得快要溢出来,不安分地盈盈流动着。
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明嘲暗讽,韩昫致却也没生气。他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歪头定定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他开始琢磨自己是从何时被牢牢扣住在这汪盈盈的泛波秋水里的。
韩澈唇角勾起,他突然凑近,伸出手指捏了一下姚姑娘的脸颊:“少胡说八道。我在这里是有正事。皇宫也是你说闯就闯?”
姚秋和一下子被桃花酿的清甜味扑个满怀,防备不及,退后一步,眼睛眨了眨,瞪他说道:“皇后殿下召我来的。”
“那也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韩澈还是笑,他好像并没有认真听她在说什么。
“皇后殿下要我同你一起追查,况且你的官衔都要保不住了,我当然得走一趟,毕竟是寄人篱下^_^”
姚秋和眼珠一转,嘴角是经年不变“认真作假”的谄媚笑容,古灵精怪。
“当初管我借的银子,你早就趾高气昂的还清了。现下每月硬塞晩青十两银子,说是租我府里的小院,你不是早就和我划清界限。”
见他身形越来越晃,姚秋和方知这厮是喝醉了。
韩小侯爷的眼尾细细勾着,姚秋和才发觉,他饮过桃花酿后,眼眶泛红,平添七分妖异之色。
他边说边靠近,蓦地用自己的额头愣愣撞了一下姚姑娘的脑门儿,像一头气鼓鼓的斗牛。
有意无意的,多了无限嗔怪暧昧。
“来替我收尸,你是我什么人?”
韩昫致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他的眼神清澈得就像清晨于林间奔跑跳跃的小鹿,水泠泠的。
猝不及防,姚秋和的脸颊被喝多了的韩小侯像拉一块面团一样,肆意抻来抻去。
他的语气像是诘问,眼睛却在探寻。
空气骤暖,不知是被他捏的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姚姑娘的脸颊霎时红透,猛地推开韩澈,再无暇顾及他的话。
这厢韩澈早已退出三步远,长身倚在金柱上,慢慢滑坐到地上,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姚秋和没有呼唤正站在殿外的晩青,她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韩澈连拖带拽到床榻上,细心的帮他脱掉靴子,盖好薄毯。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在他面前蹲下,手撑着下巴,对着他的睡颜发呆。
原来,他好像一直在生她的气。
这安生的一年,她借了韩小侯的钱去和谢思恒做生意,收获颇丰,还净本钱,她自己还有源源不断的利润。虽然她在外面也置了宅子,但她仍在侯府借住,每个月都付晚青月钱。
手指不自觉的抚过他高挺的鼻梁,在他的鼻尖停留,谁料竟被他猛地一把抓下来,放在他心口处。
姚秋和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却见这厮睡得倒熟,只是眉头仍紧锁,唇角向下抿,好像生怕弄丢心爱的宝贝一样。
姚姑娘的手被人死死抓住,动弹不得。可毕竟是自己贪图美色在先,所以姚姑娘暂时无法给他们两个谁更“流氓”下定论。
夜渐深,偌大的皇宫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都不是勇敢的人,只是对于迎面而来的势不可挡的权力洪流,以及那些等待揭发的交杂血泪的真相,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心甘情愿地做推开门的那双手,然后坦然迎接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