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奇不自觉地就勾起了唇角。
不过,还未等笑意染开,那点儿弧度又很快不见了。
下一秒,他径直抬脚,朝着跟两个主子相反的方向而去,一招手喊了两人过来,低声如是这般地做交代。
从始到终,都未曾回过一下头。
一吻旖旎,夕阳的余晖,便在这份让人沉溺的温情中,逐渐散去。
天光逐暗,气温,也慢慢冷了下来。
不远处已经有人开始埋灶架锅,烧水造饭,木材燃烧的动静噼啪作响。
赵婉兮静静地依偎在冷君遨的怀里,近距离感受着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努力地平稳着自己的气息间,终于明白过来,冷君遨适才那句莫名其妙的“挺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愧是你收的人,能认清主子,也算是他不糊涂。”
原来,他不反感啊。
忐忑尴尬,一下子就化成了真心的笑。
温情难得,弥足珍贵。
尤其,是在现下这种环境里头。
明明晚间还是你侬我侬的款款深情,只觉天地之间再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彼此相偎来的更为重要,一晚上过去,现实便如期而至。
行程还得继续,该需要解决的事情,还得去解决。
前路不易,安危未知,加上在虎峡关中所见一切,没有人的心情能真正轻松得起来。
人人面带严肃,气氛沉重。
一直到了好不容易挨到过了虎峡关,这份沉重,才稍稍好了些。
也是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尽量平民化一点儿。
还是原先的商人阵容,不过这次的理由,换成了老爷生病,赵婉兮这个夫人带着他前往西岐寻医。
跟出宫时候差不多的人数,唯独少了总是能跟楚琉璃掐架的小橙子,一行人相处了数月,彼此之间的默契也更好。
至少走了一路,还未曾引起旁人的怀疑。
出了虎峡关没有多久,便是一片宽阔地带,越过,入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好几座绵延起伏,连在一块儿的大山。
说是山,也奇怪的很,并不见任何绿植,连入冬之后植物枯萎的痕迹都没有,一眼看上去,就是干干净净的大石头。
光秃秃的,莫名觉着荒凉异常。
这便是已经正式进入到了西岐地界了。
被那奇怪的山所吸引,起初时候赵婉兮还忍不住嘟囔了几句,直到听到身边不屑的冷哼,才有那么点儿有所觉悟。
为了切合冷君遨久病的身份,赵婉兮亲自动手,刻意在他脸上做了装饰,给涂成了虚弱的青绿色。
同时也修饰了眉眼部分,淡化了他的气场,让人看上去没有那么锐利深邃。
除了身形之外,几乎就跟完全换了一个人的模样一般。
这样一来,尽管从面上乍然分辨不出明显的喜怒,但赵婉兮作为身边人,还是一下就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了。
微冷的愠怒。
结合那一身冷哼,她心下一动,豁然明了。
“难道,这便是……”
“没错。”
耳边嗓音沉沉,带着几分莫测的冷。
有了这句肯定,赵婉兮再望向那几座光秃秃的石头山时,眼神就格外不同了。
“这就是……”
全是由贾逵石堆砌而成的青廖山。
传说中的祸害石头啊。
被有心人得以利用,不知用什么手段暗中运到了南麟。
不仅偷偷垫高了虎峡关的河岸,导致其旋涡逆流河水倒灌,引起整条河流的水流隐患,更是用以加固沧州河岸,利用贾逵石的特性,加重了南麟水患。
导致整个南麟国,都因为这次水患而民不聊生,折损不少。
万事源开头,既然南麟此次的祸患,除了一部分是由天灾的原因之外,更多的还是人为的缘故,那这贾逵石,自然是最好的线索了。
都到了这里,自然是好好好查查的。
好歹也是那么大的量,如何开采,由何人负责往外运输,都是什么人对接如此之类。
比较起当初的枫叶镇来,青廖山下的这个小镇子,可就冷清的多了。
来往的人群稀稀拉拉,街面上只有寥寥数个,连个摆摊的小商贩,都不见多少。
赵婉兮一行人走了许久,都快出了镇子了,才终于寻到一处可以让他们暂住的所在。
却也并不是客栈之类的,看那房子的模样,似是某个乡绅地主家的院子,简单是简单些,倒是不简陋。
还是黄奇特意提前沟通过,并且许以钱财之后,对方才允了他们暂住。
出门在外,本就不是讲究的时候,况且比较起之前的风餐露宿来,能有个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
赵婉兮跟冷君遨自然没什么意见,都随了黄奇娶安排。
院子并不大,掩着两扇木门,一个弯着腰身的老妪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打量他们。
赵婉兮扶着冷君遨下了马车,经过那老妪的时候,还特意友善地笑了笑,准备打声招呼。
好歹要在人家地盘上落脚,况且后续指不定还有别的地方麻烦到她,多个人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不料,还未等她开口呢,那老妪竟往前一步,径直挡住了他们要进门的去路,一双浑浊的眼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打量。
面上的表情,可算不上多友好。
突然的变故,让这厢几人齐齐愣住。
尤其是赵婉兮,心下一紧,有点懵的同时,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莫不是对方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不论心思如何,面上的笑容却是没减,只做微微错愕状,同时凝神提气,做好提防。
“敢问婆婆,这是怎么了?”
“你们不是西岐人?”
赵婉兮长得好看,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加上她此时的笑,便更是显得分外养眼。
即便对方只是个老妪而已,也多少被她软化,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脸上的戒备没有消下去多少,听赵婉兮脆生生的疑惑,还是开口发问了。
嗓音稍稍有些尖锐。
听她如此一问,赵婉兮有片刻失神。
偷瞄了黄奇一眼,见他面有几分愧色,便知是话没说清楚了。
只能描补,该掩饰的时候,还得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