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彭秀才拱手，将祁善送出了门。
送祁善离开后，彭秀才回到后院，祁焰正在教三个孩子提笔写大字。见到彭秀才似乎有话说，祁焰示意孩子们练习，走出了屋子。
“祁焰，既然祁大老爷亲自邀请，那不去也得去了。”彭秀才皱起了眉头。毕竟大家都生活在这个小县城，万一闹得不愉快，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不过是孩子生日宴，何须大老爷亲自来请？”祁焰心生疑窦。
“请帖早就下了，我想起李员外那事情有些不得劲，就找了身体不适的借口不想去。不料人家亲自上门，这下只能痊愈了。”彭秀才大倒苦水，他是真不想去凑合，但是人家都来请了，不去有点不识抬举。
“这次去的还会有谁？”祁焰问道。
“大概全县的高门大户都会去吧，家里的小辈都陆陆续续出生了，也要开始培养他们的友谊了。”彭秀才估计，“这些人一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到时候可热闹了。”
“不知道我能不能带着内子一起去？”祁焰想了想，他觉得还是有苏元陪伴着会比较安心。
“这……我替你问问啊，有结果了再告诉你。”彭秀才保证道。
而另一边，苏元照旧来到了袁氏的家。经过了昨天一整天的彻底清理，这个家也终于有了家的样子，只是冷清地就好像是一个空巢，无人栖息。
苏元带着晓春走进去，就看到袁氏已经在床上坐起身 靠着床头，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听到她们进来的动静，袁氏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她就像是一个木偶，被抛在了角落里。
“我去做饭煮药，你跟她谈谈心。”晓春低声道，她见到袁氏这个样子就心里发酸，在她身边呆的如坐针毡，还不如去做事。
苏元点点头，走到了袁氏的身边，拿过她的手诊脉。脉象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在这个过程中，袁氏也没有任何反应。
“老人家。”苏元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不出意料，这一声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苏元叹了口气，她不怕袁氏发狂或者痛哭，但这样哀莫大于心死，如同槁木一般的状态，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见到袁氏鬓发有些散乱，便拿过了梳子，坐到床边替她梳头。
梳子一下一下划过了花白的头发，干枯的如同杂草，缠在一起梳理不开。苏元索性就耐心的把一个个结打开，再将头发一绺一绺重新梳理整齐，全程没有一点不耐。
苏元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根银钗盘在脑后。随即又把桌边的镜子拿过来展示给袁氏：“老人家，我梳的头您还满意吗？”
袁氏没有看镜子，苏元也不生气，直接把镜子举到她面前，“您看看吧。”
见到了镜子中的自己，袁氏忽然嘴唇颤抖起来，本来干涸的双眼里面，似乎又重新渗出了泪水，她喃喃自语着：“虎子，虎子！”
虎子是那个小伙计的小名，苏元心中有些难过，便想把镜子收回去，但是袁氏一把抓住了镜子不肯让她拿走。
“老人家，您心里苦，就说出来吧。总这样不是个办法啊。”苏元叹了口气。
袁氏唠叨了半天虎子，忽然说了一句话：“我家虎子，也给我这么梳头。”
苏元一愣，这还是袁氏头一次开口说了一句有意义的话。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梳好的头，居然就是那个孩子经常给母亲梳的。
“簪子也是他攒钱给我买的，家里穷，我舍不得买。那孩子就悄悄自己买了送给我……”袁氏嘶哑着嗓子，继续说道。
苏元赶紧给她端来一杯水，让她润润喉咙。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袁氏一口气把水喝干了，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不该让他去，是我的报应啊！”
接下来袁氏翻来覆去，颠三倒四都在说什么报应之类的话，让苏元十分疑惑，“老人家，什么报应啊？”
袁氏忽然收了声，骤然安静下来之后，她盯着苏元，眼神充满着绝望与恐怖，“吃了药，我没说，老爷下药……”
苏元听得云里雾里的，难道是袁氏悲伤过度，开始发癔症了？
眼见袁氏眼睛越瞪越大，情绪有些失控，苏元急忙安抚住她：“老人家别怕，没事的，我在这里，您别怕！”
苏元把哆哆嗦嗦的袁氏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
晓春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苏元扭头见到晓春脸色不是很好，关心得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元，你来一下。”晓春招手让苏元过去。
苏元将怀里的袁氏安抚好了，替她盖好了被子 暂时让她休息一会儿。刚刚情绪波动这么大，此时袁氏又有些迷迷糊糊想睡觉了。
跟着晓春来到厨房，苏元看到灶台上正放着一盒东西，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装东西的木盒倒是很精致，透过层层的黑灰还能看出来这个盒子上还有不少花纹装饰，总而言之就不太像是袁氏这个家该有的东西。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苏元低声问道。
“我去生火，装木炭的竹笼见底了，我刚想把它拎起来换个地方，没想到笼子太旧了，整个底掉了出来，这个盒子就掉出来了。”晓春也是一头雾水。
她把这个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还有层层黑布包裹，再打开之后，就发现里面放着银锭子，还有一些金银首饰。
晓春吃了一惊，直觉这是大事，赶紧叫来苏元。
苏元摩挲着这些钱，心中的震惊也不比晓春少到哪里去。袁氏知道自己家里还有这些东西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响动。扭头一看，袁氏竟然挣扎着下地了，她双腿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老人家，你怎么下来了？”苏元急忙过去扶她。
但是袁氏只是直直的盯着桌上的盒子，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凑得近了，苏元听到袁氏又在念叨着：“报应啊，报应！”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再也支持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苏元正巧接住了她，袁氏在她怀里掩面而泣。她骨瘦如柴，苏元觉得她大概比自己还要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