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我会把你的善意传达给孔先生。不过这位老先生脾气古怪，恐怕不会接受。”苏元坦言。她看得出来，孔德方做事颇有些随心所欲，想和颜悦色那就笑脸迎人，不想见谁那就是横眉冷对，并不在乎得罪什么人。
不过说实话，学问与地位到了他这一步，也的确有随心所欲的资本了。
祁墨夫妇先是一愣，随即吴氏便回答：“无妨，我们的心意这是我们的事，先生接不接受全在与他。”
苏元微微一笑，暗地里点头。吴氏能做祁府的媳妇，到底还是很有大家妇的气魄。
不过祁墨夫妇一回到府上禀报情况后，陈氏立刻阴下脸：“你们应该跟孔先生引荐明太医，这样不是更能表达我们祁府的心意？”
吴氏被祖婆婆呛了一下，只好不说话，祁墨开口辩解：“老太太，孔先生已经在苏大夫那里看的好好的，如何还叫他换大夫？”
“明太医可是太医，当初都在宫里当差的，说不定还认识呢。”陈氏不高兴得说道。
“这样说太容易得罪人了，并不好。”一边的曾氏淡然开口，全然否决了陈氏的建议，“你们做的很好，对于这样的大家，一味逢迎并不会奏效，表示善意同时也维持风度，你们做的很好。”
“老大家的！”陈氏猛然一拍自己的座椅，啪的一声惊的所有人立刻抬起了眼，祁墨与祁渊还有雨柔立刻站了起来，垂手站立。
陈氏瞪着曾氏：“你就这么看不惯我们祁家好？”她一脸痛心疾首，就好像曾氏做了什么对不起祁府的事情。
“老太太，此话从何说起？”曾氏似笑非笑，语气虽然平静，但是也似乎压抑着什么翻滚的情绪，“我就是盼着祁家好，才会夸奖阿墨他们做的对。”
“我看你对一个外人苏元都比对家人好！”陈氏又是重拍桌面，直拍的自己的手都隐隐作痛，又把这份疼痛算在了曾氏身上。
“老太太，明太医并非万能，不是所有的病都能看好的。”曾氏毫不遮掩地冷笑一声，“而且孔德方性格古怪，贸然给他推荐大夫，讨不讨的了好是一回事，只怕狠狠得罪了他，那才叫得不偿失！”
孔德方在京城的时候，素来就是以油盐不进的性格著称，除了皇帝，谁的面子也不给。但是先帝爱重其才，诸多皇室子女以他为师，他就算得罪再多的人，都有先帝和如今的皇帝给他兜着，他何须给谁面子？
曾氏未出阁就听过孔德方的名号，后来得知他逐渐退隐，不问世事。没想到他就住在这个郡里，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里求医。
孔德方身有疾病，皇帝肯定也关心，曾氏不相信京城的太医院没给他看过病。但是从结果来看，并不如人意，否则孔德方也不必再跑过来向苏元求医。
既然这样，陈氏凭什么觉得明太医就能力挽狂澜？太医院没做到的事，一个退隐太医就行了？
陈氏糊涂，其他人可还清醒得很，曾氏将自己的理由说出来之后，大家都不得不信服。是啊，孔先生求医问药这么多年，太医必然也看过，但收效甚微。如今苏元给他治病刚有起色，此时凑上去要换人，也就是白白送过去给孔德方骂而已。
陈氏也明白曾氏的意思，但是曾氏说话的语气眼神，还是狠狠刺痛她的心。她阴着脸，一语不发离去。
“曾氏，这样对娘说话，的确有些过分了。”祁善站起身看着曾氏。
“不这样说话，你觉得你娘会打消推荐明太医的念头？”曾氏眼皮都不抬，捧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祁善一愣，老太太越发固执，这的确有目共睹。但是曾氏语气也足够伤人，老太太吃了这么一个亏，肯定要找补回来的。
“你别忘了雨柔的病是怎么来的。”曾氏漠然看着祁善，“当着老太太的面，我不提，可不代表我忘了。”虽然老太太已走，但是曾氏相信留在这里的下人们里面，定然有陈氏的耳目在里头，她就是要说给陈氏听。
“过去的事了，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祁善脸色一变，看了祁雨柔一眼。后者则是一脸愕然，似乎完全不知道父母在说什么。
祁雨柔聪明敏感，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自己看病的时候，母亲提到过自己落水的时。她对这件事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母亲每次提起的时候，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找个机会，还是要问问清楚。祁雨柔暗下决心。
且不知外界如何看待这一次孔先生拜访苏元，苏元本人将孔德方看成一个普通的病人，没有额外的照顾，也没有疏忽大意。在接待孔德方的时候，苏元同时也在医馆看诊，其他老百姓也照常来看病，他们老实朴素，根本不知道自己实在跟一位帝师一起看病。
孔德方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他常常一边做针灸，一边跟旁边的老大爷聊天，不谈经书，只说说一年的收成与天气，甚至自家养的鸡鸭猪牛如何如何，也都讨论的津津有味。
在说这些的时候，孔德方仿佛也就是个普通的老人家，并没有那么多令人敬畏的头衔。
因他能言善辩，而且态度和善，很多来看病的人也喜欢与他聊几句，甚至请他帮忙出主意解决生活中的难题，一时之间，苏元这里来看病的人病人更多了。
“孔先生还真是一个金字招牌，一下子就为我迎来了这么多病人。”苏元有时候也会跟孔德方开开玩笑。
“哎，苏大夫，你作为大夫，怎么能为这种事高兴呢？”孔德方一本正经，“大夫嘛，就应该期盼天下人都不得病，不受病痛之苦才对啊。”
“先生说的很是，不过我却没那么高尚，毕竟大夫也终归要吃饭的嘛。”苏元笑道，“那孔先生做先生，想必也期盼着天下学子都是生而知之，才高八斗，心怀抱负，这样国家的未来才会越来越好啊。”
“我也没那么高尚，毕竟先生也终归要吃饭的呀。”孔德方哈哈大笑，如此说道。
苏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孔先生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人，难怪能成为帝师。不仅真正身怀长材，而且颇有风骨又风趣幽默，让人见之心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