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命而出，顾姝又给墨子良掖好了被角，准备去里间睡了。却被他拽住手，任凭她挣扎、哄说也没用，惆怅半晌，只得随着一道躺下睡了。
朦胧中，自己竟然身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只墙壁上挂着一个暖黄的灯泡，灯光十分微弱，还是一闪一灭的。
顾姝觉得那灯很是熟悉，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便一直盯着瞧。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了呜咽声，立即警惕起来，循声望去。
却见角落里忽的亮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色蝴蝶裙子的小女孩静静地缩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双膝中，长发散到了地上。
顾姝警惕心松了下来，向小女孩慢慢走去，“你是谁？为什么会单独在这里？”
那小女孩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顾姝。
长发下的五官是模糊不清的，可顾姝分明从那张脸上，看出了害怕的情绪。她心中微惊，停下了脚步，“你怕我？”
那长发女孩只是惊恐地望着她的方向，浑身都在哆嗦着。
顾姝正疑惑，忽然听得身后有粗重的呼吸声，忙回头一看，却是一头及腰高大的狼狗，正龇牙咧嘴地朝着她来。她下意识地拔腿要躲开，却发现双腿悠有千斤之重，无法挪动。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双眼冒着绿光、露着獠牙的狼狗迈着四肢向她扑过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意料之中的痛楚却并未到来。她睁眼一看，眼前的狼狗却已经不知所踪，身后传来小女孩的惊叫声。
忙回过头看时，那狼狗俨然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快跑！”顾姝一声疾呼，想要上前去拖住那狼狗，奈何身体仍旧无法动弹，只能焦急地喊：“你包里有枪，快把枪拿起来，扣动扳机打死它。”
语毕，她忽的怔住了。
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那狼狗前爪往地上一伏，紧接着一跃而起，张着獠牙就朝小女孩扑将过去。
那小女孩只吓得举起双手挡在面前，尖叫出声。
“嘭”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沉重声响。
顾姝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狼狗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击中，往左边飞去，砸在地上。
脚步声，自一侧响了起来。
皮鞋踩在石板上特有的声音，微高的后跟，声音十分清脆。
皮鞋之上，是青色的西装裤，然后是笔挺的西装。紧接着露在灯光中的，是男子的后脑，板寸头衬着人很精神。
“阿姝，我给了你枪，也教过你怎么开枪。”
浑厚的嗓音，很平静的语气，却叫顾姝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子慢慢蹲在小女孩的面前，从她的腰间摸出一把枪来。
那枪通体银白，摊在那只大手掌里，显得小巧的很。但对于那个瘫坐在角落里的小女孩来说，却是绝佳的武器。
“我怕。”小女孩看看已经倒地气绝的狼狗，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却强忍着不让流下来。她微微仰着头，看着西装男子，再一次重申，“我真的怕。”
西装男子叹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一头长发，柔声说：“害怕就等同死亡，我不能每次都帮你。”随后，他将那把银白的枪放到小女孩的手上。
顾姝忽觉手上有异样，低头一看，却不知手里何时多了一物，正是那把银色的小手枪。她再看向角落里，那小女孩已然不见了，而四周忽然亮起灯来，屋子里涌现了许许多多的人。
那些人都穿着黑色西装裤，带着墨镜，手里还拿着枪械，枪口对准的正是她。
“你们……我……”顾姝觉得自己需要解释点什么，又觉得好像没有解释的必要。
一句话还未说完，耳边却想起了熟悉的枪响声，她看到那些子弹穿过自己的身体，一颗又一颗；手臂、大腿、小腹、身体的每一处。
她分明感受不到痛楚，却仍能明白，自己的生命，正在被这些东西带走。
怔愣了片刻后，她下意识地开了口，“顾信之救我。”
她猛然地睁开眼来，入眼是浮雕着百花的琉璃顶，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顾信之是谁？男的女的？多大岁数？”
她循声望去，见着墨子良正半撑起头看着她，微蹙眉宇。
顾姝眼珠子转了转，立即道：“是臣妾一个远方亲戚……”
不等她说完，墨子良便道：“你们顾家的族谱朕都能倒背如流，从未见过有这号人物，表字也没有。”他起身来，满脸写着不悦，“你若不想说，大可以不说，不要编谎话来骗朕。”
顾姝叹了口气。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说出来他肯定不会信。
她起身，与墨子良对坐榻上，认真地道：“顾信之权且算是臣妾的师父，这一身的本领都是他传授的。同时，他也把我推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是臣妾能说的。”
墨子良看着她，默了会儿，再问：“他在哪里，朕给你逮来，让你有仇报仇，有冤申冤。”
顾姝失笑，“皇上找不到他的，这也是实话。”
墨子良正要追问，外头洪松进来，禀说：“皇上，林常在和文秀公主在御花园打起来了。”
待帝后赶到御花园时，林樱与婷婉已经大战三百回合，两人都有些累了，正各自拄着双膝喘气。一旁还有翻到在地的禁军及凤阁弟子。
不等他们询问，那厢太清院的星月姑姑来了，笑说：“太后请公主与常在一道前往太清院。”
一行人只得前去太清院，各自见了礼落座。
顾太后问打架缘由，二人却都不说了，直到应天城来请罪，说他巡查不力，愿意自断一臂自罚。一句话说完，便挥刀自砍。
林樱离他近，眼看着他行这般事，忙扑过去相拦；一旁婷婉看到林樱往刀口上扑，连忙也上去将她拦住。
顾姝看到文秀有危险，连忙也扑上前来。
身边人一溜烟儿似的扑了出去，墨子良又怎么能坐的住呢？紧跟着也扑了出去。
最终结果是，跌了一地的人，血也淌了一地。
墨子良将怀里的顾姝拉起来，问：“姝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姝连忙摇头，又去看文秀，“婷婉，你没受伤吧？”
文秀公主摇头，看向林樱，“林常在，你可伤着哪里了？”
林樱抬起一手的血，摇摇头，“这血不是我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应天城身上，见他右臂还好端端地挂在肩膀上，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疑惑起来，“既然众人都没事，那这血？”
门口，洪宝平静地道：“那血是奴才的，只是掌心划破了一点，无大碍。”
“洪松，带他下去包扎。”墨子良轻喝一声，扶了顾姝起来。
顾太后本是一颗心高高地吊了起来，见众人都没事，一口气缓和下来，一拍长案，喝道：“看看你们闹成什么样子了？林樱、文秀，你们两个在宫中斗殴，影响恶劣，罚你们到山腰无悔廊面壁思过。应天城……”
微顿，又强行压着火气，说：“你还要当值，就罚你一月俸禄好了。”
三人皆领旨。
顾太后又瞧了瞧帝后，说：“皇帝和皇后也有责任，罚你们去把忘忧河道上的雪扫了。”
“是。”帝后虽然觉得自己很无辜，但面对盛怒的太后，也不敢有异议。两个人拎着扫帚簸箕，冒着风顶着众人的窃笑，出发了。
“这二人平时看着也是十分能忍的，怎么今次都这么冲动？”墨子良满脸生无可恋，“先帝在时，朕样样都是拔尖，可从来没被罚过。”
顾姝也是一脸郁闷，“还能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男人。”
墨子良更不能理解，“要说这应将军吧，长得也没朕帅，也不比朕有钱有势，文秀和林姐姐放着朕这么好的男人不管，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顾姝一个白眼斜飞过去，外加一记无影脚，“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也不是钱和权，而是人品。”
嘉囿皇帝更加郁闷了，“难道朕还不够好吗？朕的皇后做噩梦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朕都能忍受，这还不够宽容吗？”
顾姝闻言停下脚步，将扫帚与簸箕往地上一掷，冷眼瞧着墨子良，“都说了臣妾和顾信之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皇上怎么就不信呢？”
墨子良退回来，将她的扫帚和簸箕捡起来自己拎着，一手拉着她往忘忧河源头去，一面说：“朕又没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快些走吧，忘忧河这么长，要扫完还得花些时日呢。”
顾姝一面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面偏头看他，“皇上心里不在意吗？”
“不在意，朕怎么可能在意呢？”墨子良一句话说完，感觉腰上被人掐了一下，忙改口，“好吧，朕确实很在意。皇后在生死关头，喊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而不是朕的。朕就那么不值得皇后信任吗？”
顾姝嘴角抽了抽，这个男人可真是，够混账的。当然，有一点她还是要承认，混账之余，还是有点可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