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丽珠道：“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妾的本分。”她说着话，上前将皇帝搀扶起来，说：“玉太后去的突然，好在一切都是备好的，按照规矩在福囍宫停灵四十九日，再移往国寺停灵三年。”
墨子良点头，在榻椅上坐了，一只手靠在案几上撑着额头，显然是头疼的缘故。
顾丽珠也在一旁坐了，继续说：“按照规矩，下午文武百官就要来吊唁，皇上略养养神，你若是倒下了，可就……”
她话未说完，外头洪松领着曲玉成进来。
墨子良忙问：“审出什么来没？”
曲玉成看了皇贵妃一眼。
顾丽珠自然是个识时务的人，见此，忙起身说：“臣妾先出去忙了。”
墨子良拉着顾丽珠坐下，说：“皇贵妃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曲玉成便回道：“那位小肆姑娘只是手臂摔断了，并不危机性命，只是她醒过来后，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并不承认。因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卑职不敢擅自用刑，请皇上定夺。”
墨子良道：“她是杀害玉太后和梁夫人的嫌凶，还需要朕给你下一道圣旨你才敢动刑吗？”
曲玉成连忙跪下，说：“不敢。老臣只是担心，这位小肆姑娘是皇后娘娘从顾府带出来的，要彻查的话，势必会牵扯到相爷头上。到那时候，顾太后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臣受些责备倒是无妨，可案子查不下去，岂非愧对玉太后在天之灵？”
墨子良想了想，默然不语。
顾丽珠微微一笑，说：“按理，臣妾是不该过问这些事的。可玉太后身居后宫，也能算作是后宫事务，不知可否说上两句？”
墨子良便让她说。
顾丽珠便起身福了福礼，说：“玉太后待皇后一向极好，梁夫人更不用说了，是皇后娘娘的亲外婆，以皇后娘娘的为人，怎么会行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呢？想来，定是那小肆自作主张，目的就是为了挑拨帝后关系，令后宫不宁，朝野不安。”
见墨子良仍是垂首不言语，顾丽珠神色转为犹豫，“有一些话，臣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无论什么，朕恕你无罪。”墨子良罢了罢手，示意她坐下说。
顾丽珠便说：“皇后尚未入宫时，府上曾经遭到几次盗贼闯入，可奇怪的是，那些盗贼所闯之处，每次都是皇后居住的琉璃院。久而久之，府上便有了流言，说琉璃院藏了男人……”
她说话时显得小心翼翼，仔细地看着墨子良的反应。
任何一个男人，得知自己的妻子可能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时候，都不太可能会淡定。当然，这说的是那些并不足够相信自己妻子的人。
但顾姝那些事，墨子良都是清楚地，除了对顾信之有些介怀外，其他人还真没让他放在心上的。
但顾丽珠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脸上青筋暴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还抬手重重地捶了一下案几，咬牙道：“皇贵妃还知道些什么，一并说出来。”
顾丽珠起身小心翼翼地赔了个不是，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臣妾还听闻，说那位小肆和壮壮姑娘都是江湖上的人，也不知道她们聚集在皇后身边，在图谋什么？”
若说墨子良之前对顾丽珠有三分怀疑，听完她说这些话，便确定了这件事情，肯定是她在背后搞鬼了。
刚才那些话，明面上是为着皇后说，将小肆和皇后等人撇清关系。可一旦小肆和壮壮被确定有罪，无论皇后是否牵连其中，都有失察失职之罪。更何况，顾姝真实身份是七杀堂的首领，而小肆和壮壮是七杀堂的堂主，要是追查她二人的身份，难保不会查到顾姝的身份。
再联系之前七杀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顾姝的猜测，顾丽珠无疑就是幕后元凶了。
思虑完这些，墨子良又重重地连连拍案，怒喝道：“曲玉成，给朕查，事无巨细，都要查的一清二楚。”
曲玉成有点懵，皇上也没说到底要查什么呀？是那两个姑娘的身份呢？还是要去查玉太后的死？还是查梁夫人之死？
可瞧见皇帝那一脸的怒火，他也不敢问，刚要退下，外头有人来回，说：“曲副统领在外求见。”
墨子良便让人将曲浪带进来。
父子两个在君王跟前跪的整整齐齐。
墨子良一见他，便怒喝道：“朕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忘恩苑吗？”
天子一怒，曲浪连忙跪下，将皇后那封信呈上，说：“皇后娘娘有一封信让卑职转交皇上。”
墨子良冷哼一声，“人证物证俱全，她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一旁顾丽珠劝道：“既然是姝妹妹的陈情表，皇上不妨看看，万一这其中另有隐情呢？”她说着话，自己屈身将那封信接了，说：“皇上若是实在不愿意看，臣妾可以代念。”
墨子良仍是满脸怒火，没好气地道：“念吧，朕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顾丽珠将信打开，看到第一行字，那嘴就张不开了。急急忙忙地跪下，惶恐道：“皇上赎罪，皇后这封陈情书，臣妾实在不敢读出来。”
墨子良看到她这幅反应，更加好奇那只狡猾狐狸此时此刻要同自己说什么。面上，仍是那副怒极的态度，说：“朕说过了，恕你无罪，只管念就是。”
顾丽珠只得起身，仍是犹豫了半晌，方结结巴巴地念说：“墨子良，人是……是老娘杀的，你要是敢动小肆一根毛发，老娘就立即揍死你儿子！”
皇后认罪了？
屋子里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顾丽珠念完便跪下了，诚惶诚恐地道：“皇上，姝妹妹肯定是受了惊吓，一时间糊涂了，才会胡言乱语。还请皇上不要怪罪于她。”
即便人真是她杀的，那小狐狸也未必肯乖乖地认罪，何况如今事情存在疑点众多？她在这个时候捎来这封信，表面上是认了罪，可实际上却是对他的一个警告。
要他不准对小肆动粗。
他忽的想起月夜下那双狡黠的眸子，想起她为了一个分堂堂主独身闯明月山庄的事，想起她为江南百姓筹集的那些物资、想起她在淮阳事件中的种种作为。
那只小狐狸啊，是狡猾了些，无赖了些，也薄情了些。可她那颗心是炽热且柔软的。
思及如此，他心中倒是有了底气。面上，反而作出更加震怒的态度，说：“杀了人还理直气壮，朕要不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儿上，早就将她千刀万剐，方能慰藉母后在天之灵。”
喘了几口粗气后，又道：“人不是那个小肆杀的吗？朕要让她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老洪公公毕竟是跟皇帝跟老了的人，比在场众人都了解的多一点，以皇上对皇后的在乎程度，禁足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皇上又怎么敢动皇后娘娘的人呢？
于是，他心领神会地跪下扑了过去，提高了声音道：“皇上，可万万不能呀！以皇后娘娘的性子，若知道小肆姑娘死了，真的会对腹中的孩子下手呀！”
墨子良心中赞了一声，怒不可遏地继续演戏：“那怎么办？难道朕要一直受她一个小女子的威胁吗？”
洪松道：“皇上不妨耐心等等，将皇后娘娘将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再处置也不迟呀！”
墨子良继续愤怒，甚至还带了些不甘心：“杀母凶手就在眼前，朕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时候，顾丽珠当然得扮演皇后好姐姐的角色，叩头请说：“请皇上看在姝妹妹腹中有您骨肉的份儿上，暂且饶过她吧。”
墨子良便沉默不语。
正此时，外头婷婉进来，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和皇上讲。”
墨子良便让众人都退了出去，关起门来，“文秀……”
不等他把话说出，婷婉便漠然地打断，问：“皇上相信皇后是凶手吗？”她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朕不信。”墨子良坚定地道。
“禁军副统领曲浪今晨在福囍宫外发现了逃窜的小肆，带有血迹的软剑就在她的身上，皇上为何不信？”婷婉声音轻细温和，却字字如刀：“在皇上心里，皇后腹中的孩子，比自己亲生母亲还重要吗？”
墨子良沉默了片刻，缓声问道：“如果今日死的人，不是母后，你还会怀疑皇后吗？”
婷婉怔了一下。
墨子良继续道：“朕承认，比不上你同母后的感情深厚，但她始终是朕的生母，朕苦心谋划的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救她出来。朕同你一样，希望她能长命康健。可文秀，现在事情发生了，只有查出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才能告慰母后在天之灵。”
婷婉神色翛然坚定，问：“若查出皇后就是幕后元凶呢？”
这个问题，可没有难住墨子良，“若真是她谋划的这一切，待她诞下孩子，交给你处置。”
婷婉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皇上与太后相处不过月余，皇后却是你的结发妻子，且还为你生儿育女。到时候她都是孩子的母亲了，您还会为了一个死去多时的人，杀了她吗？”
墨子良深知她思维缜密，便问：“你要如何？”
文秀道：“若真是她所为，皇上立即将皇后交给文秀，由文秀来看管监禁。只等她生下孩子，便立即杀了她，以告慰太后在天之灵。”
曲浪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