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丽珠一边说着话，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扫视着屋子里，一边继续说：“只不过，咱们毕竟姐妹一场，怎么着，也得让你多活几日。”
芸儿已经利索地起身，挡在自家主子身前，凶神恶煞地瞪着顾丽珠，“皇贵妃，皇上可是下了命令的，谁也不许进来。你公然违抗圣旨，可是要杀头的。”
顾丽珠看也不看芸儿一眼，随意捡了个凳子坐下，冷笑着道：“当初这傻子没恢复的时候，你也是我身边的一条狗，若非我可怜你留了你一命，早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
若是从前的芸儿，自然会被她这话给吓住。可如今的她跟着自家主子，除了唠叨能力呈直线上升外，怼人的功夫也十分见长。只冷哼着说：“当初三姨太欺你疯癫，日日到梧桐苑折磨你，若非我家二小姐解围，你还能活着吗？你身上那些伤疤，可都好了？”
若是真正的顾大小姐，肯定会被芸儿这番话激怒，恨不得扑上去咬她几口。但此刻站在二人面前的，是二十一世纪的杀手顾丽珠，比顾姝更沉着冷静，也更加阴险歹毒。
这样不痛不痒的激将法，自然无法入她耳的，只漫声儿笑道：“姝妹妹千盼万盼的，我这来了，有什么话，说吧。”
顾姝仍是靠在榻上，双手规矩地叠交放在小腹，坦然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梁颖之死的？”
顾丽珠笑道：“这得多亏了你让那个莲姨娘看着我呀。”
这个答案，令顾姝怔楞住了。
她猜到了小莲有问题，可此刻切切实实地证实了这一点，反而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小莲是小肆安排的，她若是出了事，小肆必然自责。
她沉沉地探出一口气，缓缓地柔声说道：“你利用小莲对七杀堂的了解，让人袭击了七杀堂，同时又将消息给了束竹阁，好让七杀堂与束竹阁自相残杀；而你杀死梁夫人，目的是为了让我失去梁家这个靠山。而接下来你只需要在皇上和顾太后耳边吹吹风，我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任你拿捏了。”
果真，是她那个师姐的作风。
她越说，顾丽珠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明显，好似这一切是什么杰作一般，令她志得意满。“我只是将你七杀堂首领的身份告诉了太后，那老太婆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你，说到底你现在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皇上知道你是七杀堂的首领之后，态度也来了个大转变，再加上弑母之仇，你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爷格外恩赐了。”
顾姝静静地等她说完，尔后神色平淡地问：“你特特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顾丽珠提起茶壶，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饮了。尔后柔柔地笑开，说：“七杀堂、梁府、顾太后和皇上，这些靠山你都失去了。唯一还剩下的……”她话音顿住，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顾姝的小腹上，声音更轻更缓，“就是你腹中这个孩子。”
顾姝下意识地将双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芸儿立即骂道：“皇贵妃，你可别忘了，皇后腹中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是顾太后的孙子。孩子要是有什么万一，他们岂会轻饶了你？”
“芸儿姑娘放心。”顾丽珠稍稍提高了声音，长声喓喓道：“我不会对那孩子怎样的。”
她将那杯茶递到唇边，嗅了嗅，抿了一口，尔后往旁边的地上吐了。继续说道：“当年顾太后能抚养玉太后的孩子，本宫也能抚养皇后的孩子。”
“原来如此。”顾姝恍然，嘲讽道：“难不成，你想要效仿顾太后，执掌政权不成？”
顾丽珠笑了笑，视线又落到顾姝的小腹上，默了片刻，反问：“男人一向比女人更加意气用事，女人掌权有什么不好？昙国在顾太后手里多好？如今交到了嘉囿皇帝手上，他连一个你都舍不得，又怎么能为天下人舍弃更多呢？”
关于男女权力的问题，毕竟不是现代社会谁主外谁主内，只是影响了一个小小的家庭，在昙国，那可是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命运的。
历史上也有不少女人掌权后祸国殃民的，也有励精图治巾帼不让须眉的，当然，这些都不在顾姝的思考范围里。
她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解决掉眼前这坨大麻烦。可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行动每次总是快过大脑，关键时刻还是护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以至于连婷婉都打不过。
而顾丽珠的身手在婷婉之上，心思狠辣也在其之上，单打独斗，显然是没有胜算的。
可她身边现在只有个专会搬银子的芸儿，不拖累她已经是万幸了。
她脑子里迅速地转动着，面上不动声色地和顾丽珠继续扯皮，“你就不怕，皇上和太后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会将你凌迟吗？”
顾丽珠对她这个问题很是满意，起身走到芸儿跟前，视线却掠过芸儿，落在顾姝身上，笑吟吟地道：“曲家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都在我手里，这里有曲浪守着，而有曲玉成在，还怕拿不到小肆的口供吗？”
顾姝恍然，经她提醒，又想起小肆的事来，忙问：“以小肆的身手，绝不可能落在曲浪手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丽珠漫不经心地答道：“我还在为杀了玉太后如何嫁祸给你犯愁，结果那傻孩子自己跑到福囍宫外去转悠，这却怪不得我了。”
“若不是我让她去盯着点福囍宫，也不会出今日这档子事。”顾姝微微喟叹，随后又故作震惊，“这么说来，玉太后是你亲手杀的？”
“可不止玉太后，连梁夫人，都是我亲手杀的。”顾丽珠不无得意地道：“只要速度够快，剑刃割破喉咙后，不会立即出血。等她们倒在地上后，那伤口慢慢裂开，鲜血慢慢地流出……”
她越说越变态，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好似在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般。
顾姝搭在小腹上的手慢慢地用力蜷缩起来，贝齿紧扣，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意料之中的结果，此刻听起来也就没那么愤怒了。
可她不愤怒，不代表，在门外听了全程的墨子良不愤怒。
“嘭”的一声，寝殿的大门被人重重地从外面推开，身穿禁卫甲衣的嘉囿皇帝阔步入内，视线死死地盯着顾丽珠，双眼似乎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
看到皇帝出现在这里，还是这幅装扮，顾丽珠当即就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他们的请君入瓮了。
但她反应极快，抬手便将芸儿推开，一把便掐住了顾姝的脖子。
她身形一动，墨子良便也跟着动了，却被跌过来的芸儿挡住了去路，一回过神来，他的皇后已经成了人质。
顾丽珠一手掐着顾姝的脖子，一手放在顾姝的小腹上，将身体都藏到了顾姝身后，望着墨子良冷笑，“别做多余的动作，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先死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墨子良一双手生生地僵在半空，不敢动弹，只道：“他们母子有任何损失，你都要受凌迟之刑。”
顾丽珠用锋利的指甲在顾姝的小腹上游走着，媚眼如丝瞧着皇帝，“皇上，如果我让你做一个选择呢？是要一个永远无法生育的大的，还是要不知男女的小的？”
保大保小？又是一个世纪难题。
“两个朕都要。”墨子良稍稍稳定身形，眸光坚定地瞧着顾姝，“其他条件，随便你开。”
“哈哈哈哈……”顾丽珠疯魔了一般仰天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脸上笑容一收，掐着顾姝脖颈的五指陡然加重了力道。一脸漠然地道：“做人可不要太贪心了，只能选择一个。”
顾姝本是面无表情的，但因顾丽珠突然加重的力道，面色顿时变得惨白，眉宇也渐有痛楚之色。
她却慢慢地牵动嘴角，望着墨子良，费劲儿地道：“这可是你说的，只要大小平安，什么条件都可以。”
顾丽珠一用力，墨子良的心里便慌了，可当他看到顾姝露出这样的笑容时，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一下子就释然了。轻笑着应道：“以一敌二，是朕输了。”
顾姝咧嘴一笑，抓住了顾丽珠搭在自己小腹的手指，用力地往上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动，却是手指断开的声音。
顾丽珠左手吃痛，右手下意识地用力，却突然感觉到手臂一阵剧烈的疼痛，竟有血水从手臂飚洒到她脸上。掐着顾姝脖子的五指再也无法用力，垂了下来。
与此同时，芸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十指快速地摆弄了一阵，顾丽珠身上各处都迸溅出血来，瘫倒在榻椅上。
墨子良虽然惊讶，但反应也很快，立即上前将顾姝抱起，安置到另外一张小榻上。
这一厢，顾丽珠困倒在榻上，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透明丝线，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芸儿，“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查过，你一丁点武功都不会的。”
‘芸儿’将控制银线的十指朝她炫耀了一番，随后咧嘴一笑，用拇指在自己脸颊边搓了搓，揭下一层皮来。
那层脸皮下，赫然是另外一张脸。飞将眉，吊梢眼，两个向下压着的嘴角，即便是咧嘴笑时，也给人一种凌厉感。
“你情报那么精确，怎么不知道，七杀堂总堂主有千张面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