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芸儿一声哭出，拉着顾姝的手问道：“二小姐，这下子，壮壮可该怎么办呀？”
顾姝拍了拍她的手，勉强笑说：“壮壮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一定能挺过来的。只是，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她。”
话音刚落，后头忽的响起了壮壮的声音，“宝贝儿，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二人循声望去，见壮壮正挣扎着起来。
顾姝连忙一把将她按下，仍是勉强笑说：“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就该好好躺着歇息，还折腾什么？”
壮壮也就躺下，只瞧见芸儿背过身去，抬袖抹眼泪，反而笑的更欢，说：“芸儿姑娘，我这还没死呢，你就急着为我哭丧了？”
“我何曾哭了？”芸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日益炉火纯青，“只不过是被风沙迷了眼。”
壮壮也不拆穿她，只同顾姝道：“血蟾蜍已经拿到，此刻应该在铁仁那里。首领应该尽早安排为皇上祛毒。”
顾姝点头，“这些事我自会去办理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歇息。”微顿，又问：“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他们人呢？”
提起这个，壮壮严肃道：“我们回来的途中，发现里赤梅有些异样，所以我把三儿和小六儿留在那处监视里赤梅了。安排小七就在回鹘关候着，防止生变，也好有个照应。”
顾姝点头：“你做得对。据东珠透露，引发乌拉国内乱的，很有可能是里红莲；至于里赤梅是否知情，还很难说。现如今回鹘关一点也马虎不得，小七的警惕性一向好，有他在我也能稍稍放心了。”
壮壮点了一下头，似乎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脸上便漫上了些许痛楚，她便合上眼缓解那些疼痛。
顾姝也没在意，只说：“你好生歇着，我去外头瞧瞧。好芸儿，你在这里好好照料你壮壮姐姐，回头给你加鸡腿儿。”
芸儿破涕为笑，嘟囔道：“就算不加鸡腿儿，奴婢也会把人照顾好的。”
顾姝起身，在芸儿脸上轻轻掐了一下，便出门去了。
待她走后，壮壮方才睁开眼来，眸中竟起了泪花。
芸儿见此，连忙抽出帕子为她擦拭眼角，又问：“壮壮，你哪里疼呀？”
壮壮看着她，微微展唇，那笑容却添了几分气凄楚，“没事，疼的不是我。”说完，她又闭上了眼，不再开口。
芸儿虽然万般不解，但看壮壮满脸的疲倦，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顾姝出门，门口婢子告知，主子已经将公子迎到厅上用茶了。她便过去，正缝铁仁将那装有血蟾蜍的盒子递给墨子良，说：“这个盒子，是壮壮姑娘唯一清醒那次，千叮咛万嘱咐要交给公子的。”
墨子良接了盒子，置在案几上。见顾姝到了，招呼她过去坐，说：“此番，朕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顾姝勉强收拾了情绪，打趣道：“血蟾蜍是壮壮取来的，皇上欠也是欠她的，这个情，你还给她吧。”
壮壮的身体状况，墨子良也听杨有善说了，闻言叹了一声，“只怕，这个情，朕是很难还上了。”
顾姝抚了抚那盒子，低眉道：“只要这东西有用，对壮壮来说，只要这东西有用，她的牺牲，也就值当了。将来一日，天下百姓都会记得她的。”
墨子良静静地看着那个盒子，未曾多说。
见帝后言语隐秘，铁仁自知留在此处不合适，便说：“公子和夫人的房间已经安排妥当，稍后会有人带你们过去。下臣还有公务在身，恕不能相陪了。”
墨子良点头，示意他退下。
待厅上只有三人，墨子良才将那盒子递给杨有善，问：“杨大人看看，此物可有用。”
杨有善起身接了盒子，打开看了。只见里头还有个水晶盒子，里头关着一只拳头大小的血色蟾蜍。“此物正是血蟾蜍。这血蟾蜍自幼以毒血饲养，可谓是剧毒无比，一旦被它咬上一口，非死即伤。但若身中剧毒的人被它咬了，它只会吸干此人体内的毒血。”
顾姝凝眉道：“可这血一下子吸干了，人不也就没了吗？”
杨有善点头：“确实如此，所以，用血蟾蜍祛毒不可求急，只可徐徐图之。且这治疗之人，需要静心疗养，不可受颠簸劳累。一定要让再生的血能赶得上血蟾蜍吸取的毒血，否则，人很容易因血气衰竭而亡。”
顾姝看了墨子良一眼，后者也正看向她，两人的眼中皆是担忧，显然是想到一块去了。
眼下里赤梅的真实目的还没琢磨透，回鹘关那头正是关健时刻，显然是不允许他在此处静心疗养的。
默了片刻，墨子良问：“杨大人，咱们可否度过千山暮雪冰原后，再行祛毒？”
“此非上策！”杨有善直言道：“皇上的身体如今越来越糟，那冰原之上寒冷刺骨，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贸然登上冰原，恐有性命之忧！”
“既如此，咱们就在这麒麟堡多住几日。杨大人，你和莫大人尽快安排，为皇上祛毒。”顾姝不容置喙地道：“一切，以皇上的身体为要。”
杨有善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没多说什么，便应声退下。
厅上只剩下了帝后二人，明灭的烛光在二人脸上跳跃着，照见那满脸复杂的神情。
“姝儿……”
不等墨子良把话说出来，顾姝直接开口打断，“我说过了，和你同生死。只要你还活着，就算回鹘关丢了，咱们也能拿回来。”
墨子良低了低眉眼，再没有别的话可说。
很快，莫怀恩与杨有善便拿出了可行之策，每日早中晚三次，以血蟾蜍为墨子朗吸出毒液放血，一面以各样名贵药材为他生血。
除了放血时顾姝要在一旁守着，墨子良的药她也是亲自煎煮，不肯假手于人。
墨子良过半时间都在昏睡，各处往来的消息便由顾姝处理。
这日，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六日，距离墨子良祛毒已然有了六日。而洪韵也带来了回鹘关的最新消息。
“里赤松对回鹘关发起了攻击，幸好护国公和老将军早有准备，首战告捷。”洪韵神情严肃，语速奇快，丝毫不拖泥带水，“应天城率领的帝驾及时赶到回鹘关，洪宝扮成皇上的样子出现在城楼之上，很大程度上振奋了军心。但里赤梅毕竟带走了五万兵马，敌人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情况不容乐观。”
顾姝闻言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随后抬眼扫向坐在一旁的顾周郎，“护国公和梁将军都是战场老人，应天城也是跟随先帝爷上过战场的，有他们在，回鹘关暂时应该不会有危机。这件事情，不能告诉皇上。”
顾周郎本也不是听命于皇帝的。
但洪韵不一样，“属下曾经立誓，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顾姝道：“莫大人说过，以血蟾蜍祛毒，至少得十日方可停下。眼下还有四日的功夫，无论怎样，都要拖过这四日。这样，让下头的人都准备好，咱们四日后启程。”
洪韵想了想，到底没有别的法子，应声去了。
顾周郎却仍是坐着，低眉沉吟着。好一会儿，他才道：“臣愿意，先行前往回鹘关，以安皇上的心。”
他做出如此抉择，令顾姝万分惊讶，愕然地看向他，“你可别忘了，墨言卿让你跟着来，是要你监视皇上的。猫人离开，你就不怕他怪罪，从而对欢儿不利吗？”
顾周郎道：“当初王爷吩咐，是要臣一切以皇上的身体为首要责任，臣前往回鹘关，也是为了皇上能够安心养病。”
他话音微顿，低眉苦笑道：“更何况，即便是我离开了，杨大人也会将这里的一切回报白城。相较于我，王爷应该更相信他才是。”
他这倒是说的实话。
毕竟，顾周郎也是知道她们穿越的人，墨言卿不得不防着。否则，也不会让杨有善一个大夫，来传大皇子受刺那般重要的事了。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顾姝道：“我会给外公写一封信，你带上，能省去很多事。”
顾周郎起身谢了，便下去准备了。
顾姝一人坐在厅上，只觉阵阵疲惫感袭来，伸手撑在桌案上，揉了揉着眉心，以缓解疲惫。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连忙吃了口茶，以收敛疲倦感。
那厢铁仁已经进来，见了礼后，问：“听洪韵姑娘说，皇后娘娘准备四日后启程前往回鹘关？”
顾姝点头，“咱们在这里耽搁够久的了，这些日子，多亏了铁大人辛苦周全。”
“这是下臣应该做的，只是……”铁仁满脸欲言又止。
顾姝道：“铁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铁仁定了定神，道：“只是要过这千山暮雪冰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娘娘也该知道，以壮壮姑娘的身手，过了冰原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更不要说普通人了。”
这些日子，顾姝在麒麟堡也四处了解过的，“本宫也打听过了，最为危险之处，就是那个阴风峡。主要过了那处，后头便无危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