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正午，墨子良带着顾姝回了相府，先去主院见了顾相。
“父亲，你看，这是小肆，长得真是水灵可爱。”顾姝将卖身葬父的女孩拉到父亲跟前，满脸灿烂笑容。
顾昀只是淡淡地扫了小肆一眼，见她一身素服，蹙眉问：“你从哪里把她带回来的？”
顾姝得意地说：“就在玉桂坊门口呀！她家人都没了，所以姝儿把她带回来了。今后有她和芸儿陪着我，入宫后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顾昀默了片刻，视线转向皇帝。
墨子良端坐饮茶，半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顾姝又上去摇晃着父亲的手臂，撒娇撒的得心应手，“姝儿知道，父亲是最好不过的。更何况，皇上也同意姝儿将人带回来了！”她说着话，还不忘将祈求的目光投向墨子良。
皇帝轻咳了一声，瞥了顾二傻子一眼。若是不让她把人带回来，便要哭闹撒泼，差点就地打滚了，他能不答应吗？
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格，顾昀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看来皇上也是被她逼得没法了。他再次看了看那素服小姑娘，仍旧是担忧得很。
那小肆也是个极懂事的，当即跪了下来，说：“我虽然年纪小，但割草砍柴洗衣煮饭都是会的。只求老爷给个容身之所，让我能报答二小姐的恩情，也能有一口温饱。”
她说的倒是不卑不亢，顾姝却已经再次落泪，泪汪汪地望着父亲，“父亲，您就答应了吧！”
“也罢！”顾昀终究还是妥协了，“左右你院子里跑了个丫头，就由她填补上也就是了。只是府上的规矩得学，将来跟着你入宫，也免得丢脸。”
“多谢父亲！”顾姝喜的又原地蹦了蹦，这次没忘记向皇帝行礼，甜甜地道了声：“多谢皇上！”
墨子良很是受用，不等他开口，顾姝已经拉着小肆与芸儿走了。
主仆三人回到院子里，同周嫲嫲等人说了小肆的事，众人见过面互相认识了，三个人便关起房门说悄悄话。
“属下内堂堂主小肆，参见首领！”四下无人，原本娇娇弱弱的少女立即变换了一副面孔，冷清淡漠，声音也沉了不少，“属下来迟，请首领赎罪。”
“堂主？”芸儿吃了一惊，望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几才到她肩膀的小姑娘，竟然是七杀堂的堂主。
顾姝却丝毫不意外。
卖身葬父这种戏码，影视剧中用的太多，都是老套路了。特意挑了她出门的日子，还就在玉桂坊门口，最主要的是，她叫小肆！
“起来吧。”顾姝只听小七说过，还不清楚小肆究竟是什么性格，只得端着首领的架子，正襟危坐，“小七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是。”小肆起身，冷静地分析道：“那人既然将人带走了，就说明七堂主对他们来说有些用处，应该不会让人死了；无论是敌是友，总有目的，最迟不超过三天，他们一定会来消息。属下的建议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来消息。”
顾姝点了点头，问：“会不会是束竹阁的人做的？之前小七便发现，有人总是在顾府外头转悠。束竹阁的竹先生更是几次三番地闯进来。”
小肆道：“束竹阁更像是生意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就算是他们做的，背后也一定有人指使。属下是担心，他们的目标是首领。”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顾姝叹道：“至少小七不会有危险。”
原本一脸冷清淡漠的小肆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吃了一惊。果然，七堂主说的没错，首领果真变了。若是从前，即便是但真关切，首领也不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行了，有你在我身边来，我也能放心不少。今儿你可瞧见了，跟着我们的那老头，便是打伤小七的人，今后行事可要千万小心，一切以安全为要。”顾姝沉声嘱咐道。
七杀堂的堂主都是百里挑一的，彼此之间也十分有默契。小七的身手在七人中不是最好的，但跑路却是最快的那个。能把七堂主打的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小肆已经对韩管家的实力有了个初步的认识。
“是，属下会小心行事的。”
顾姝又说：“你入院的事，还得和三姨太说一声，换身衣衫，随我一道去棠梨院。”
芸儿便领着小肆下去换了衣衫。
之前有孝帽遮着，又是散着发，只看到小肆五官小巧。如今将头发梳了了两个哪吒头，换了一身鹅黄窄袖的衣衫，显露出一张圆滚滚的包子脸来，看着人便更小了。
芸儿将人带进来，面色有些古怪，凑到顾姝身边，小声说：“小姐，小肆说她今年都二十有五了。”
顾姝也吃了一惊，看向小肆。
这样不可置信的目光，小肆接受的多了，回说：“属下一直在吃药维持这个身体，为了行事方便。”
顾姝便不再说什么，领着人往棠梨院去。
路上，芸儿才想起玉桂坊的事，奇道：“奴婢才吃了一口茶，便睡了过去，会不会是那茶有问题呢？”
顾姝冷笑道：“你以为皇帝把我带出去，是为了什么？”
芸儿不解：“不是带二小姐散散心吗？”
“一旦我入主中宫，顾太后在朝中的势力会愈发的雄厚，皇上与她的权利之争本就处于下风，此次联姻若是成了，他更没有机会翻盘。现如今，朝中文武大臣表面上依附顾太后，暗地里支持皇帝的也不少，他们想要阻止我入宫，在情理之中。”
芸儿默默地琢磨了一阵，不由的大骇：“小姐的意思是，皇上想要借那些人的手，杀了二小姐？”
“我不知道。”顾姝心里也很疑惑。墨子良几次三番接近她，对她示好，不知真假；但在明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将人支开，自己也离开了，等同告诉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可以动手了！
若非小肆突然出现，今日的玉桂坊，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小肆道：“今日玉桂坊增了不少陌生面孔，且大堂里过半的人都是练家子，他们是从一开始就在的，想来是皇帝提前安排的。他的目的，应该是引出背后的人，好一网打尽。”
顾姝笑了笑，问：“你用什么方式出现不好？非得弄个卖身葬父，闹得人尽皆知。”
小肆抬眼，瞧了首领一眼，神色古怪，“虽然卖身葬父是假的，但缺银子是真的。堂里刚刚赔付了一百万两白银出去，已经是寅吃卯粮了。”
顾姝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银子嘛，没了可以再赚。”
小肆继续补充：“这是七杀堂第一次失信于人，传出毁约后，原定的好几个单子都撤销了。这数日间也没有再接到新的单子。”
顾姝继续咳嗽，“莫慌，等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
小肆张了张嘴，想要问首领哪里来的自信，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声，说：“来之前，总堂主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属下一定要问出个理由来。现在，属下应该明白首领毁约的理由了。”
顾姝骇然，难道穿越的事被她知道了？“什么理由？”
小肆扬着一张圆滚滚的娃娃脸，用很是少女的声音问：“首领是不是喜欢上皇上了？”
顾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回过头瞧着小肆，蹙眉问：“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芸儿一旁插刀：“奴婢也觉着，皇上待二小姐很好呀，最主要的是他不嫌弃二小姐傻。要是换了奴婢，肯定也心动。”
顾姝瞧着两个小丫头，一人赏了一个钢镚儿，“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我就算眼瞎心盲，也不会喜欢上这种人的。”
“这种人是哪种人？”
斜里，传来了墨子良那带着戏谑的声音。
顾姝浑身一僵，循声回头望去，果然见墨子良从小花园的另一头走过来，暗骂自己蠢，怎么就忘了他还在顾府呢！刚才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
“皇上！”毕竟理亏在先，顾姝忙转身行了礼，打着哈哈：“刚才是芸儿说的。”
芸儿蹲着身，闻言瞅了自家小姐一眼，哭笑不得。二小姐呀二小姐，你可真是才思敏捷！
“你自己是个傻子，就把朕也当成傻子了吗？”墨子良居高临下，瞅着顾二傻子，“当朕连你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顾姝呵呵傻笑，“隔那么远，皇上肯定是听岔了。”
“朕才帮了你，你不说感恩戴德，反倒是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墨子良往前一步，凑到顾姝耳边，将声音压低，“朕现在有些担心，将来同床共枕时，你心里却想着要杀了朕。”
顾姝浑身一颤，退后两步，仍旧只是傻笑，“皇上就会拿姝儿开玩笑，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杀你？适才真的只是开玩笑，皇上要是生气了，只管罚姝儿就是。”
墨子良含笑觑着她的神情，半晌不言语，目光一转落在旁边小肆的身上，说：“父丧需要素服半月，看来二小姐待你很好呀，让你连生父之死都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