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在大棚内找位置坐下，除去头盔，打开饭盒，热气与菜香味扑鼻而来，使得他的肚子又饿上了几分。
十几个人在大棚内整齐地坐成一排，各自享用起了午餐。
虽然只是简单的蔬菜配米饭，但在这个时代，也显得无比珍贵。
座位周围的地上，画了一个黄色的圈，他们被要求只能在这块区域里面摘下头盔用餐。
出了这块区域，有概率发生拥挤导致人被挤出大棚。
如果没做好防护，那就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在这种事情面前，没人敢疏忽。
这时，外边又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
由远及近，最后，在大棚外面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他们穿着不同样式的防护服。
为首的男人与这个黑沙搬运工小组的管理人员交谈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来到了大棚的入口处。
“哪个是向阳？”男人站在门口，带有威慑力地问道。
所有人都自觉放下了碗筷，只有几个人将目光投向座位中间的向阳。
即使在一起工作，互相之间认识的概率也不是很大，他们没有闲暇，更没有兴致去结识新的朋友，可能说不准哪天对方就消失了，或许死了，或许换工作了。
又或者消失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向阳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呆滞。
他想到了什么。
没有任何反抗，自觉地举起了双手。
逃跑这种念头，他只是轻轻一想马上便将其抛之脑后。
绝无可能。
男人身后的一个跟班拿着手铐就要上前，却被他伸手拦住。
“头儿…”跟班一脸疑惑。
男人朝向阳说道：“你自己能上车，对吧！”
向阳稍稍有点意外。
要知道从两年前开始，联合政府发出通告，呼吁那些对灰雨具有抗性的人自觉献出身体给研究院，宣城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这种人，被称为“抗体”。
在这种灾难时代，“抗体”的研究价值自然显得弥足珍贵。
道理谁都懂，可是并没有多少人有这种觉悟会为了人类大我奉献小我。
研究的内容会是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包括联合政府。
何况这还只是人类反抗灰雨的开始阶段，最坏的结果是自己搭上一条生命换来的不过是一份可有可无的数据，而靠一堆这样的数据才能换来一个小小的成果，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这使得本就对实验有抵抗心理的“抗体”们大多不愿现身成为小白鼠。
但是，即便如此，在当时，依然有一些人挺身而出。
圣人再少，终究还是存在。
他们都抱着极高的觉悟，参与到这场伟大的实验当中。
关于之后的研究结果，政府没有披露，或许结果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机密而无法公布。
想必第一次应该没有那么顺利。
只知道不久之后，可能是样本不足，政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召集“抗体”计划。
这一次，不再有人响应，不得已之下，管理局出动，抓捕开始了。
令向阳记忆犹新的是，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一位管理局人员失手将目标打死。
仅仅只是一棒，却错打在头部，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不堪。
后来，向阳就暗自决定，万一自己也迎来了身份曝光这一天，尽量不要和管理局对着干。
即使那只是一个人的失职，政府也已经对他做出相应的处分并公开道歉，世俗的眼光仍旧不是这么好改变的。
向阳坐在车后面，如坐针毡，他很怕另三位喜怒无常，突然就停车把自己暴打一顿。
所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到青石城内，停在那栋二层房屋前。
房屋的表面，有一个凸起的图样，是一颗嫩芽。
这便是人类联合的标志，本应该是绿色，但在灰雨之下，彩色是不允许存在的，一切具有抗性的材料都是偏向灰黑色的深色。
人类期望的未来，不仅有金黄色的阳光，更要有五彩斑斓的城市。
如今的七座城市，是他们仅剩的家，它们的名字里各包含了一种颜色，组合起来，那就是彩虹的颜色。
……
看守室内，向阳被嘱咐道可以随便坐。
室内并不像外边那样，在这里普通家具都可以正常使用。
他脱下防护服，坐在真皮沙发上，舒适的触感让他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代。
而在这个时代，任何材料都极其有限，因为生产方式被各种因素限制，也只有政府组织内部才会配备这种东西，普通民众家里只有硬板凳。
但是，与其说是个看守室，却更像个会议室。
毕竟，就算是以前，也没见哪家看守室里还配备了真皮沙发。
能进这里的人大多是犯了事儿的，给个冷板凳坐就不错了，哪有理由好吃好喝伺候着。
过了一会儿，男人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嘴里还叼着根烟。+
把门关上的同时，顺便反了锁。
他坐在了向阳的对面，翻起了册子，嘴里的烟还没点燃。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他合上了册子，顺带着烟一起放在了桌上。
向阳腰板挺直，紧张而又不安了起来，仿佛找工作时面试官看完自己的简历准备开始提问。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石城管理局民事管理分局第十六小队的队长，钟晓宇。”男人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温和了起来：“放松一点，作为一名‘抗体’，你有什么想说的？”
向阳想了想，这是让自己交待遗言吗？
他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担心我的母亲，她腿脚不便，不知道…”
钟晓宇打断了他的话：“不不，我不是问你这个。
我想问的是，你对‘抗体’了解多少，对研究院的实验又怎么想。”
向阳觉得这话莫名奇怪，这是要准备对自己洗脑？
他尝试做着阅读理解，从正常的角度去理解这两个问题。
他说道：“‘抗体’，也就是像我一样，对灰雨具有抗性，不会被侵蚀的人。
至于研究院的实验，至今没有公布任何消息，也没有什么新的研究出现在民众的生活里，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我觉得，比起有益的方面，坏的方面应该要更多。”
没想到钟晓宇竟是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全都错！”
向阳：“？？？”
钟晓宇拿起桌上的烟递到向阳面前：“来根烟？”
看着上面还未干的口水，向阳果断摆了摆手。
况且他也没这爱好。
钟晓宇收回了那支烟，站起身来，原地踱步着，转而突然对向阳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