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吓是治疗汀儿的喋喋不休的好法子,这样子的一句话之后,还当真就不敢出声了。
她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她所说的道理我都知道,没必要要花费时间听她多啰嗦一遍。
我一向喜静,批奏公文是身边只留有汀儿一人,她安静下来了,我也没有再说话,这屋子也就安静下来了。
我低头看了看还剩一半的公文,刚刚正批着,被汀儿打断,聊了一番以后,虽然现在回归平静,但是,再批奏下去的心情却也没有了。
也许因为感冒的原因吧,我的头有些晕晕沉沉的。
我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移开了摆在桌子正中央的公文,腾出一块位置,趴在上面,拉紧衣服,吩咐汀儿:“我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喊醒我。”
困意袭卷,在汀儿应声以后我微微眯上了眼皮。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人微微朝我走近——不是汀儿,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那气息是和汀儿所不同的,却又那么熟悉……是莫瑾?
我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却始终抵抗不了困意,睁不起来。
颀长的身影朝我靠近,轻轻将一层什么东西盖在我身上。
又帮我理了理鬓角的乱发,那一阵独特的体香,在我身边缭绕许久。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渐渐散去……
一个时辰后。
在汀儿的呼唤下。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烛火照亮了屋子。
刚刚,似乎梦见了莫瑾……
我揉揉眉心,起身时,却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上覆了一层薄裘,我蹙眉,莫非,不是梦……我一把拉住身侧的汀儿:“刚刚莫瑾可来过?”
汀儿被我拉得愣了愣,随后脱口而出道:“没有啊。”
“没有?”我反复确认。
汀儿确定般点点头,“真的没有!”
没有……
看来,这还是梦……
但那若是梦,又是谁为我披上薄裘的呢,我寻思了会儿,想那许是汀儿吧。
是冷战太久,太久没见面…想他了吗?才会梦到他的吗?
我轻轻蹙眉。
想他,那又如何……总之,这场冷战,在他来找我握手言和之前,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主动找他握手言和,在我看来与讨好的寓意相差无几。
言归刚刚睡前和汀儿谈论的内容,讨好他,绝对是不可能……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能。
然而,世事虽然难料,但总有个前因和后果,前面播下的因,自然就会有果。
这场冷战动作,我倔强地主动不去讨好莫瑾,就如若我和汀儿的谈话一般,君王之心千变万化,你不去抓紧,总有人去抓紧,这直接的结果便是导致我真就让别的女子给钻了空子!
——安芊芊。
魏国廷尉安氏一族家主的嫡亲女儿,便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这件事情要从莫瑾举办的那个什么踏青会开始说起。
三月半,嫩芽长出,青草绿了山头,野花开出了各种各样的颜色,零零碎碎地撒满了山坡,最是一年春好处,莫瑾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用心良苦为创造机会搞活动以拉近大臣们的关系。
总之,他搞了个什么踏青会,就是邀请大家伙到城外逛逛,美其名曰赏春,或许是因为冷战的缘由,他给所以的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们都递了帖子,却唯独偏偏没有邀请我。
而我也因为冷战,倔着性子没有去过问这件事,任着他没邀请我就没邀请我,不管不顾地便有着他们去了。
他们去了整整一天,我在宫里守了整整一天。
傍晚,他们从山野里高高兴兴地回来时,还给九重宫阙带回来了一个消息,也顺便给我带回来了一个惊喜。
据说,今天他们踏青的时候,安府的这位嫡女也随同一起去了。
安芊芊她着了一身绿罗裙。草色青葱,一直蔓延到天际,绿色衣裳映着绿色的小草,交映生辉,颇有一种清新,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许是安排好了吧,在陛下踏青期间,她突然地,就是从对面的花草丛中走出,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歌喉婉转美丽,迎面朝莫瑾走来,一直走到莫瑾面前……
我的脑容量都快想象不出,两人对视瞬间到底会产生怎么样的火花。
一个是年少气血方刚的少年君王,一个是突然从花草间走出的精灵。
那些随从的人带回来了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时是这样说的。
彼时,陛下颇有兴味地看着安小姐提着碧色裙角一步步哼着歌一步步走来,笑着夸赞道:“你是何家的女儿?小曲唱得倒是不错,今天的打扮也倒是别致…比起那些艳俗的胭脂粉黛,倒是好得多了……”
听汀儿朝我汇报外头收来的消息,听到这里时我就想摔杯子了,艳俗的胭脂粉黛,他这是在说谁呢!
然而,我还是极力控制住了心头的激动,没有摔成杯子,暂且保住了一套价值不菲的茶具。
然而,不仅仅是如此,消息中说,之后,安芊芊听到莫瑾的话后,娇羞地低下了头,娇声回答:“臣女,是安家的女儿,名为芊芊……”
“芊芊,芊芊……”莫瑾当时呢喃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目光扫过安芊芊,朝她温和地笑了笑,“雨过草芊芊,连云锁南陌,你这名字,倒是美,很适合你……”
雨过草芊芊,连云锁南陌……这一句诗出自《绿罗裙》,绿罗裙,也正是当天安芊芊穿着的那套衣裙。
宫里都在传,安小姐成功地引得了陛下的注意,虽然陛下没有冲动得当即将安小姐纳入后宫,但是,安小姐和陛下依然看对了眼,入宫,是迟早的事情……
汀儿的消息汇报完了 。
此刻,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气得猛地一把推到了面前的桌子。
虽说我对莫瑾,并未有像苏辞一样的感情。但是再怎么说,他起码名号上就是我的夫君,别的女人勾引他,就好似我家的一棵白菜,现在被猪给拱了,那种气愤的感觉。
于是,被我放在桌上的那一套价值不菲茶具,还是不能免去惨遭毒手的命运,随着被我推到的桌子,一起摔到了地上,碎成了渣渣。
剧烈的破碎声响起,吓得还在一旁汀儿抖了抖……
而与此同时,一直虚掩着的门比轻轻地被打开了,有人踏进了屋子,戏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怎么了夫人,怎么生了那么大的火气?要和杯子过不去?”
莫瑾,我眯起眼,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早不晚,按照他来的这个点,来时刚刚好能够瞧见了我摔杯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