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的王死了,这普天之下,理应凭吊。
不大的灵堂之中,几乎挤满了楚国王庭的大小臣子,他们一个个无不素衣裹面,掩面而痛哭流涕着。
但我知道,他们的泪水亦真亦假,哭泣,于大多数的他们而言,不过是他们故作对君王离世的痛惜的一种表现,不过一场形式罢了。
我的目光透过他们,直直落在处于他们之间的苏辞身上,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哭怮着,他端端地站在那儿,恍若鹤立鸡群。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目光淡然地落在棺椁里躺在的人上,冷冰冰的,不夹带多一分情感,仿佛里面睡着的并不是他的至亲,而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不过也是,皇族之中,并无亲情而言。
我轻轻地走过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待他转过头来时,轻声着道:“节哀顺变。”
他转身望了我一眼,那一刻,我似乎从他的眼里望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隐密的动容。
他的目光匆匆,对上片刻之后,便扫过我,倏尔,迈动脚步,一言不发地径直从我身边路过,洁白的衣角扫过了我的身前,眨眼间,他已经转身,渐渐走出了灵堂。
“殿下……”我情不自禁地开口要叫住他,可当话音刚落是,我方才才意识到,对苏辞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妥了。
楚禧候死后,苏辞便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他不再是“殿下”,而是“陛下”。
我张眼望着他,他似乎没有听到我喊他,已经踏步自然地走出门口,寒冷风卷动他的一袭白衫,身子骨似乎那么柔弱而单薄,真不敢想象,他,即将便要挑起楚国的大梁。
我忽然又想起他刚刚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动容,那是……他在为他父亲离世的悲哀吗?
纵使皇族中无亲情可言,纵使苏辞建淡,但那躺在棺材里的老头毕竟是他老爹,血脉相连,割舍不得,乍一死了,苏辞又怎会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的心情,此刻应是百感交集,只是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表达出来,就像现在这样,他的一切动容,都被深埋了罢。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只不过将情绪这样藏着掖着,只会令他更加难受了吧。
我想着,心仿佛也紧跟着被牵动,猛地一触,同时,脚情不自禁地追上前去,追逐着苏辞的背影,也跟着跑了出去。
虽然我不知道,我这样子追上去找他能够帮到他什么,能否为他排忧解难。
但是,我只想跟过去,跟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走得很快,等我追出去时,他已经没了踪影。幸而这楚宫中到处都是宫婢,随便找几个来问问,便能够知晓世子殿下去了哪里。
一连问了好几个宫婢,绕过层层叠叠的连廊,走下台阶,出了御花园,好不容易,我终于找到了苏辞的身影。
他正在前方的一处凉亭里站着,背对着我,白衣,纤尘不染。
我正要迎过去,目光却冷不丁看到,他的身侧,居然还站着一个女子。
她同样是一袭白衣,素色发带随意挽起长及腰间的发,朴素而淡雅,立在苏辞身侧,正是顾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