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不对，是半梦半醒之间。又有不熟悉的事情浮上心头，但情感确是那么的真实。不知道自什么时候开始，便一直出现这种情况……
大脑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这不属于自己。但那种真实，却让事实变得模糊起来。
每一次，就像强硬地向脑海中一昧输入着，不属于自己的情感硬生生同化。自己不再是自己，如同被撕裂后与其他东西重新拼接起来的人偶。
突然间，冥冥中有一个想法传递入脑海中。它出现得不合时宜，没有理由，没有源头，甚至不切实际。
这个世界，与他原本所处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但毫无疑问，构筑世界的基本法则没有变化。然而其中的某些组成却是不一样的，只是他此时无法察觉而已。
但毫无疑问，所有的想法都不是自己的，就像是从谁那里得知的一样……
然后，在这种状态下，感受到一阵晕厥，另一个毫无瓜葛的记忆碎片浮起在脑海中……
………………………………
翌日。
白发男子已经醒了过来，但他却一直没有起床。不，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一直在用力。这在常人看来易如反掌的事情，此刻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艰难。
他的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随后又变成无奈。
明明曾经，至少记忆中的曾经，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无人得知，也无法得知。
身体虚弱，睡意强烈……仿佛要用温柔的手段摧毁一个人一般，他便身处这柔杀当中了。
“唉~”
一声轻叹从嘴角流出，但究竟有没有声音，便不知晓了……
……………………………………
“怎么会还不醒呢？”
温柔但显焦急的声音时不时从屋中传出，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姐姐在屋内等了一夜，生怕妹妹出什么意外，可此时艳阳高照，妹妹却依旧未醒，这跟受到惊吓所产生的效果已经不一样了。
“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姐姐在心中笃定。
然后，她便不再等候，转身出了门，顺着门前的小路径自去了……
…………………………
一片茂密的森林当中，不，已经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
森林中每一棵树都有数十米高，数人合抱粗。
而在这片森林的正中央，更是有着一棵极高的树木，它有数百人合抱粗，千米高，全身散发着碧绿色。倘若有人走到它的身边，那他之前所感受到的疲劳，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都会一扫而空。
这片森林就像是圣地一般，坐落在大陆之上。而当中的那棵树，便是其中的王者，或许只有传说中的永恒之树，能够与之相比了吧。
而此时在这棵树旁，有两个人坐着。
其中一位是老人，另一位是个青年男子。
突然，老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对旁边的男子说了几句话。男子点了点头，便对着古树比划着什么。
马上，古树的叶子先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红色光点，但随即便连成线，密布在叶子上，直到整棵树都变成了红色。
老人的眼中显出凝重的目光，而青年则面色不变。
可这并没有结束。以整棵树为中心，周围的树接连出现红色，直至整个森林全部变为红色。
“这是……”老人与青年对视一眼，同时说道。
但他们还没有说完，眼前之景又开始了变化。
红色变成了血红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最后就像血一样，血红色滴落在地上，将大地染成了血色。天空也像受伤一般，流下鲜血。
两人的脸色终于变了，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灭世之灾。”两人同时说道。
青年男子的手在树上飞速划过，眼前的景象一次次重置，但无一例外，结果完全一样。
两人曾经的淡然被绝望所代替。
青年说道：“我已推演了无数种可能，但无一例外，这是一个死局。”
老人抬起头，他的眼睛洞穿整个天空，随后摇了摇头。
“天道已死……”
“但是齿轮依旧运转着，世界的规则还没有崩塌。这是最后一次了。”
……………………
“老东西，赶紧过来。”
青年的眼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你看。”
“这是……”
“这局不是死局，这是唯一的解局方法。”
老人沉默了，眼神中闪烁着诀别和坚韧。他看着青年男子，缓缓说道：“还有什么愿望吗。”
青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无法再承受痛苦了。”
老人笑了，他的身上爆发出无穷的力量，说道：“那么，临死前，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看看，他们所蔑视的生物，究竟有怎样的力量。”
说罢，两人便消失不见了，连同整个森林，都从大陆上消失了。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
“哦，你找城里最好的医师啊。那肯定是言老先生啊。他可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呢。啊？你问去哪儿找？你不是这座城的人吧。嗯，言老先生平时都在一个地方问诊。从这里向北走，穿过……”
“谢谢叔叔您啦。”
湛蓝色的大眼睛中流露着焦急，又有着希望。她谢过那位热心的大叔后，便急忙向着目的地跑去。
…………………………
不知何时，男子已经坐了起来。他的双臂微微颤抖着，呼吸变得十分紊乱。很明显，他用了对于他来说极大的力气。
“我应该给这家人带来了很多困惑吧。这羸弱的身体，怪异的色彩，会带来很多的指责，困扰吧。那么，就这样吧……”
他稍作休息，便挣扎着下了地。
想要站起来，很难。仅仅依靠双腿来承受自身的重量，对于他来说是远远做不到的。所以只能借助其他东西。
这家人对他很好，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都非常照顾他。哪怕是短短的见面，都让他深深地记住了她们。
只是他似乎没有办法回馈她们啊，甚至于吓到了妹妹。
他只能为她们祝福，发自内心的祝福。
…………………………
姐姐的房间。
昏迷状态的妹妹，不知何时开始，全身开始不停地颤动，并不断地冒着冷汗。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能明显地看出她此时的恐惧，眼角甚至时不时流下眼泪。
但就在这时，一切的现象，凭空消失了。妹妹重新平静下来，仿佛曾经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时间，就在男子祝福的那一刻……
…………………………
白发男子突然发现，在他的身边，有两个制作好的拐杖。
“她们，真是善良啊。可惜我……”
他心中很愧疚，但他不得不走，自己是不幸之人，不知道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危险。
四肢全力支撑，勉强令他的身体得以行动。他就这样慢慢地出了门。
和以前完全一样的走路方式，令他一时间无法适应。他非常生硬地走着，同时还不能被别人看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但他一定不能连累那对兄妹。因为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如果不这样，会害了他们。
“不管怎样，先找人打探清楚，寻个落脚点再说。”
他心里这样想着。但他浑然忘记了自己奇特的面容。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他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人们将这种人看做什么。但他没有考虑这些。
他一个人慢慢地走着，稍稍低着头，长发半掩着面容。但他一直在注视着周围，同时尽量隐藏自己。
自他进入城中开始便一直是如此。虽说可能会很不便，但总归少去了不少麻烦。
城中的人们倒和他所想象的差不多，彼此之间都比较熟络，热情。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但他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在人群中飘荡，他感到很难受，很不安。
突然，就像预料到什么一样，他向右轻轻瞥了一眼，正好与一个小女孩对视在一起。
但莫名奇妙地，那个小女孩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竟是直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并且越来越多。
一些人立马将小女孩扶起来，缓缓地，耐心地安慰着。另一些人则是指责着白发男子，还有一些人是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不时嘲笑几声。
声音很杂，但此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知道自己的异常外表，但绝不至此。
他虽从未与人接触，但却也了解他们，毕竟，自己也是个“人”啊。
所以，在自己的外表之下，一定藏着更深的，他未曾发现的东西。
如今他只想赶快离开其他人，走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好去观察自己，发现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但现实明显不会像他想的那么顺利。眼前的人们更不会让他轻易离开。毕竟在他们眼中，就是这白发男子欺负小女孩的。人们心中的正义和热心在这一瞬间都涌现了出来。
面对人们的指责，他哑口无言。纵使他们，他自己，没有一个人明白真相，但事实明显就是如此，是因他而起的。
但倘若只是指责，他便是诚心道个歉也就了却了。可这时，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花白头发的老人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小女孩的眼睛，又号了号脉。随后，一双精明的眼睛便落在了白发男子身上。
老人看了他的眼睛和身体状况，轻轻咦了一声，转过身去，敲了敲脑袋。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回头来，大声说道：“这种发色，再加上这种眼睛，以及这虚弱的身体。你，你是那绝命之人！”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睛，老人继续说道：“在教堂中一本古老的书上曾经记载过这样一段话：‘世有绝者，其瞳银灰，其发雪白，其身羸弱。凡近绝命者，其气之变，寿之损，命之改，皆为定数。’虽然我无法观察出你的气是什么样的，但你很可能就是那绝命之人。”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虽不忍心看着一个年轻人在我眼前死去，但是，为了全城人的性命，我不得不这么做。”
白发男子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仿佛没有听到老者说的话一样，又似乎是刻意压制了下去。但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老人眼中流露出几分痛苦，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减少你几分痛恨吧……”
众人听了这话，便急了起来，连忙说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了吗？就没有可以让双方都得益的方法吗？”
随后，传入他们耳中的，不是话语，而是叹息。
众人知道老者是谁，可以说，每个人都很尊敬他。打心里讲，他们对年轻人的死或许有同情，但倘若与老者的性命相比，显然是不足道也。
可他们幼时都曾聆听老者的教诲，他们一遍一遍地被教导着成为一个好人。所以他们不能对年轻人悲惨的生命坐视不理，尽管那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白发男子眼中有了一丝涟漪，看着老人，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嘴角露出了笑容，但眼中的痛苦丝毫没有减少，他和年轻人一起出了城。
来到无人的地方，男子终于力竭而瘫软在地上，刚刚的站立已经近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他没有力气再支撑他的身体了。
至于刚刚的出城，完全是因为有老者的搀扶，才勉强出城。
但他并没有因为虚弱而倒地不起，而是挣扎着翻了身子，仰面看着天空，第一次发声道：“真不可思议啊。”
老者听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让整座城的人都变成这样。”
老人笑了：“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
白发男子瞥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世界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今天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尽管是事实，也只不过是不真实之下的小部分真实罢了。”
“或许他们是善良的，但其他人呢？人心是最难测的，不是吗。”
白发男子沉默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说道：“我觉得，我可能不是那绝命之人。”
老者明显被这话所震惊到了，连忙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男子轻轻地碰到了他的手，说道：“你刚才说，绝命之人，是可以减人寿命的。那么现在，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老者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你为何会与书上描述之人完全一致呢？”
白发男子想了想，说道：“或许你所见到的，并不是真实呢？”
老者沉默了，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没想到今天却是被你上了一课。”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我要好好研究一下，你有去处吗？”
“反正有人的地方是去不了了，况且我也没办法去。不过也不用你再操心了，我肯定是有办法的。”
老者想了想，在年轻人手中塞了一个锦囊，说道：“这是一位高人给我的，说是在最有用的时候打开它，但我一生都没有遇到要打开的机会。但如今，我想是该打开的时候了。那么作为歉意，便把它交给你了。”
男子没有去叫住老者，他明白老者想干什么。所以他打开了锦囊。
而在它打开的一瞬间，一道金光没入男子脑海，他便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