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本在一旁准备着茶水,听见这话转过头来道,“还是我们五姑娘看的话说到这,那眼泪又像珠子似的掉下来,但这一番梨花带雨的景致可糊弄不了林老太太这般的“身经百战”的内宅妇人,所以晓月只干哭了一会,撇眼却见上首的林老太太依然没什么表情。
瞧着下面的小辈如此哭也没个人搭茬着实尴尬了些,林老太太便冷哼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不敢欺瞒您的。”
见着晓月斩钉截铁的样子,林老太太眼中的怒意越发明显,起初晓月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那装着白色粉末的香囊被扔了出来,她才越发不安,颤抖着拿起那香囊,连连摆手,“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只是话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林老太太看着她嗫嚅的嘴唇,冷笑一声道,“我也没说这香囊是你的,何必不打自招?”
晓月听了这话更是慌了心神,但此时她却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而她在这住了这么久,对于林老太太的脾气多少也了解些,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如此她也不在辩解。
只是膝行了几步,一把抱住林老太太的腿,“我一直将您当做我的祖母一般,祖母,您便疼惜晓月一把吧!我的日子过的太苦了。”
林老太太见着她不曾死缠烂打的推诿,也没有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只是大方的把这事应了下来,反倒有些不好办,又见着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更是感觉十分心酸。
“祖母,我来林府前听见我父亲和继母说的话了,说要将我嫁给太常寺寺丞做填房,这本也没什么,可那寺丞今年已经五十有六了,和我祖父一般年纪,我如何肯干呢?这才头脑糊涂想了这错招,祖母,您疼疼孙女吧!”
说完,便止不住的磕头,一下一下的声音不仅磕在地上,也是敲在了桑榆的心中,她靠在墙上有些拿捏不住自已此时的心情,说实话她知道实情的刹那是有些恼怒晓月的,她明明知道这些,还来抢自已的人,可是听见晓月说出这些来,她又对她有些同情和理解。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倘若是自已沦落到这般境地,为了自赎,也会是这么做的吧!如此想着她便顺着墙滑落,半蹲在那,继续听着外间的声音。
林老太太看了眼素来乖巧的晓月,心中却没有桑榆的那种怜悯之情,只是道,“你祖母将你送来我这,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不管你吗?偏生你使出这般下三滥的伎俩,没得败坏了整个林家的名声。”
晓月本以为自已如此总会得到林老太太半分怜惜,却不想她出口的话依然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她忽然想到桑榆有一晚对自已说过,她的祖母生平最恨的便是女子不自爱,不自重,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连尊严都不要了。
但是已经走到这步,身后哪里还有退路,晓月只好硬着头皮道,“虽说祖母疼惜,可是自古以来听的都是父母之命,若是我父亲态度强硬,想来祖母也没办法,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糊涂呀!怎的如此糊涂。”
林老太太叹口气继续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其它的多说无益,你准备怎么做?逼的白家不得不娶你入门?”
提起这事晓月便不在难为情了,当即道,“如今我和白鹤表哥在一起的样子,让那么多人瞧见了,若是他不娶我,岂不是要逼死我吗?”
一番话倒是把林老太太又气笑一回,指着晓月笑道,“当初你祖母与我说你是个乖巧本分的,我就瞧着不是,如今看来我倒是没看错人,你是个有主意的,可林家却丢不起这么大的人,倘若此事的实情被你祖母知道了,你说她会如此做?”
晓月听了这话,一张巴掌小脸白了又白,低下头迟疑了片刻终是没发出声音,而林老太太见了她的这副神情,嗤之以鼻。
“想来你比我更明白你祖母的性子,况且你这药是弘舟给你的吧?他将来是要去太医院挂名的,倘若被有心人知道了曾经经过他手的药有过这样的用途,你说这会不会对他有所影响?”
见着晓月不言语,林老太太继续道,“比起林家的长孙,你这个二房的姑娘能占多少分量?”
当初晓月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哪有功夫想这么多,就连这药都是她找了借口,弘舟才肯给她的,倘若这事真的让祖母知道了,只怕自已会吃不了兜着走。
思及此晓月低下头,迅速的想着解决办法,只是林老太太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道,“你这事出在我家,但你却是那个林府的人,自然不好由我处置,我会书信一封将此事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派人送去你祖母的手中,到时候你在听候发落吧!”
说完,林老太太便让人将晓月带回房间,严加看管,看着四下里的人都走了,桑榆这才出来,坐在自已的祖母身边,感受着从她身上传递来的点点温暖。
寿安堂内一片寂静,二人都不曾言语,直到李嬷嬷回来看见这一幕才道,“这表姑娘真是个傻的,明明那面的事已经接近说定了,她偏生自已就又弄出这一遭来,唉!可见是个无福的。”
桑榆对此话不解,转头看向李嬷嬷,这时林老太太才道,“本已经给晓月说了你父亲同年的儿子,家世人品自是没的说,主要的是他是晓月父亲的顶头上司,假若真的成了,从此晓月也算在娘家可以扬眉吐气了,可惜这样好的姻缘活生生的被她给搅和了。”
桑榆听了这话,微微叹气道,“祖母,我们本与她毫无关系,如此做也是看在了大老太太的面上,她纵然身世可怜,可不该起了歪念头,动了这样的心思,没得作贱了自已,也拖累了林家。”
通透,这些年也不愧咱们老太太悉心教导了。”
林老太太爱怜的摸着桑榆的手,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这事本不用你在的,但你一天天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我不好一直护着你,总是要让你清楚世上也有这样的下作手段,也有这样的人性,你提早清楚了,将来才能免受其害。”
感受着祖母的语重心长,桑榆认真的点点头,见着外面天色黑了,她也着实累了,便先回了房间,林老太太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慢慢道,“这丫头样样都好,看着是个不关自已,高高挂起的,可实际上性子最软,心肠也硬不起来,如此我怎能放心呢?”
李嬷嬷端了茶盏过来,将茶放到一旁,将地上那香囊收起道,“出了这事五姑娘看人的眼光也会有所改变了,只是可惜了白家,倘若五姑娘能嫁过去,这后半辈子是真不用愁了,如今看来,一切又成未知数了。”
林老太太自然明白李嬷嬷的意思,纵然大老太太知道了这事想要将晓月家法处置了,或者送去尼姑庵当姑子,但二房那面怎肯罢休,如今那二爷官场不得意,由不得大老太太的心,眼看着就要落败,这下来了个白家金龟婿,怎会轻易松口,这事还有的闹呢!
桑榆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文丝和文竹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文竹一见桑榆如此模样便大声道,“姑娘累了吧!快回房歇歇,有什么烦恼的事过不去呢?等到睡醒了明天天亮了,又是赞新的一天。”
文丝没有文竹那样的大嗓门,也没有她那样活络的性子,只是扶着桑榆往屋内走去,里面的玉杏和阿月是知道事情的,赶紧从文丝手中将桑榆接过去,并叮嘱着她们看好门,莫让什么不知名的人都来扰着五姑娘休息。
看着门从内里关上,文丝看了看文竹,而文竹则是耸了耸肩道,“你莫要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也不敢问呀!”
里面玉杏扶着她去床上躺好,阿月则是去将桑榆素来喜欢的藕合酥拿出来道,“这是大公子方才让人送来的。”
说完又拿出一盒桂花糕道,“这是傅公子方才让人送来的。”
桑榆瞧着两盒糕点无力的挥挥手,她此刻哪个都不想吃,只想安静的躺一会,就在这时门从外面打开,林瑶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十分大气的往床上一躺,将桑榆往里推了推,“今天我就睡这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玉杏自然知道,三姑娘是同自家姑娘交好的,见着三姑娘过来,这心也就安稳了些,便带着阿月几人先退了出去,留下地方让三姑娘说话。
林瑶见着桑榆面色不好,自是暗自揣摩了一阵要说的话,自已又在心里盘算了几遍,察觉并无不妥这才十分爽朗的搂住桑榆的肩膀,先是干笑了两声,故作豪放之态。
只是她干笑了两声后,随即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反要桑榆起身替她顺气,看着她小脸憋的通红,桑榆十分鄙夷的道,“你这江湖风气是和孟大少爷学的吗?”
一提起孟子良林瑶的心思便全数跑了,连连点头道,“平日看他笑的十分好,怎的我却学不上来,回头定要让他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