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季由在营帐外看着忙碌的士兵,他手里握着一块儿蓝布,攥了半天,冷哼了哼,又暗自不知在思量什么,看着某个帐篷,露出了哀伤的神色。
他一转头,看见个——憨憨。这个憨憨人长的老实本分,说话也老实本分的样子:“您是庄司官吗?”那人傻傻的笑一笑,倒意外的真诚,浑身上下,一股热乎气,热乎的他有些不自在。
他憋出一个笑容:“是的,您是?”
那人见了他,仿佛瞻仰似的,露出赞叹的羡慕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在下刘詹,在此处小住几日,得知司官在此,特地来看看,真人。”
他淡漠的又看了看:“我真人便是如此,想来阁下要失望了。”
刘詹赶忙摇头:“司官说的什么话,不要样自谦,您怕是不知道,在我们这些没出息的读书人眼里,司官简直是文曲星下凡啊!”
他的手不自觉的又攥紧了蓝布,“不过侥幸罢了,阁下太过于抬举了。”
刘詹羡慕的上下打量着他:“难怪颐表妹总说你一表人才,如今见了才知道是真话。”他顿了许久,脑袋终于想通了什么:“你是说刘姑娘吗?”
那人点点头:“司官还记得她啊,她还以为司官早就忘记她了。”
庄季由指了指他:“你是刘姑娘的表哥?”
那人一听,大喜,连忙作揖:“正是在下。”
他这才上下看了此人一会儿,心中如是想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默默的为刘姑娘心中默哀了一会儿,客套几句便走了。
另一边的姑娘已经死心了,她和她老实本分的表哥一样,端坐在梳妆台上,泪痕已经干了。姜禾走进来,见了她这样,心中有些担忧,半晌上前抱了抱她。
刘姑娘僵了僵,也抱了抱姜禾,姜禾拍拍她的肩:“姑娘不要这样哀伤,世间繁华之境多入沙丘,你不久就会忘记的。”
刘姑娘听到此处,松开了手,垂下了头。姜禾只能又道:“倘若真的无法忘记,一辈子有一个挂念的人,也是很好的。”
刘姑娘犟着嘴说道:“我不要忘记他,也不要他忘记我。”
“庄公子,并不像表面那样看着好相处的,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人知道的。”姜禾提醒她。
刘姑娘只是微弱的笑了笑:“我知道的,他是个小公子嘛,假装正经,肚子里有坏水,我都知道的啊,我都看的很清楚的。”所以,连他不喜欢她,也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是个小小公子啊,怎么不能让人想陪着他一起笑,宠一宠他呢?这样他的怨气就都没了,哪里还会有坏水呢?”
门口,有一双手迟疑了,等了一会儿,转身走了,那块蓝布小心的放在袖子里。
这一天的傍晚,众人收拾东西要准备离去了,庄季由早早的收拾好包袱不知往哪里走去了,刘将军又陪着殿下说着话,两人心照不宣的互相看看,兵粮即将运到。
天,出奇的亮,那种逼近落日余晖的美丽,樣开在天河中。刘姑娘坐在小河边,摸着她表哥给她的定情簪子,就这样一直坐着。
“你总是这样痴傻。”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过头,看见庄季由背着手,面无表情。她慌忙下来:“不是的,我就是发发呆。”
“将军心中也知道你这样没人愿意娶,所以才安排了你的表哥吗?”庄季由不紧不慢的讽刺道
刘姑娘有些生气了:“公子总是这样,我为何就没得人愿意付出真心了呢?本来是要选个进士的,表哥自小对我有情,求了爹爹,才将我许给的他。”
庄季由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既如此,老老实实嫁了他,岂不妙哉。”
“要嫁的!我——要嫁的!”刘姑娘气鼓鼓的看着他,庄季由面色铁青,甩了甩袖。
他转头就要走,忍了半天,又回了头:“你要嫁,便老实情愿些,不要三天两头的折腾人。”
刘姑娘气的直跺脚:“公子不看就是了,做什么来打趣我!”
他迈出步,又要走,闭了闭眼,转过来,面色平静:“我娶你。”
平地一声雷……
刘姑娘傻了:“你说,什么?”
“我——娶——你。“那边又顿了顿。刘姑娘看着他的脸,眼泪立刻往下掉,现在才是掉的毫无顾忌,哇的哭了出来。
庄季由也不知道是上前还是不上前好,只得说道:“既然心中甘愿了,便不要哭了。”
那边却骂道:“庄季由,你混蛋!”
他一惊,不知哪里惹了她。
只听这姑娘哭的抽抽噎噎的道:“你做什么先前这样对我,又做什么随便说一两句又要娶我,这下可怎么办啊,你做什么……。”庄季由终于听清了后面半句,“真的,来招惹我啊……”
原来,姑娘是喜欢得怕极了,害怕他真的招惹了她,告诉她要娶她,她就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她哭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问一个重要的问题:“小公子,是喜欢我吗?”
那边缩了缩手,道:“嗯。”轻飘飘的一句
当天,庄季由就被刘将军请进去喝茶了,谈了半天,快急死了刘姑娘,姜禾在一旁安慰她,众人还等着启程。
终于,庄季由从无人的小门出来了,三殿下本来不想凑热闹,不想他从这里出来,只能去贺喜。
三殿下抱着手:”庄司官大喜。“
庄季由笑了笑:“同喜。”
三殿下转过头:“司官,也是这样钟意刘姑娘吗?”
庄季由面无表情:“喜欢。”他顿了顿,“怎么会——不喜欢。”
在某个夜晚,庄季由和刘姑娘成亲了,刘姑娘乖巧的坐在床上,等着她的夫君来掀起盖头。眼前一亮,一张俊俏的脸出现了,她腼腆的笑了笑。
庄季由穿着大红的喜服,更加好看了。
“夫君。”刘姑娘羞怯怯道
庄季由却道:“那日捉了你回去,你爹牵着你和说了什么?”
姑娘想了想,说:“我爹说——儿啊,爹不逼你了,爹想了想,反正你也不用去联姻什么的遭罪,不如,让你想嫁谁就嫁谁,好吗?“
“爹啊……老了,我真的很老了,你一定要,快乐啊。”
庄季由听着这些话,咬了咬自己的唇,低着转过了头,只有苍天看见,他如此凄凉的,笑了笑,在这样的时刻。
原来,她的父亲,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她嫁给别人,一开始就要成全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