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本该宁静的夜晚却被阵阵雷声所笼罩，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崔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难以入眠。自从看见那大片乌云缓缓逼近后，为了迎接这第一场雨，她和萨穆这两天里都忙坏了，光是检查和修补屋顶便花了他们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今天所有的工作总算都完成了，崔汐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谁知自己却失眠了。
她并不害怕打雷，但不知为何今晚她的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是害怕半夜被雨水浇醒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第二天她就要去揍萨穆一顿，因为他负责的那块区域包括了崔汐房间的屋顶。
在不知翻了几次身之后，崔汐忽然听到了一阵低响。那声音并非来自窗外，而是来自自己。
也许可能只是因为我饿了吧......
吃点东西后应该就能睡着了。这样想着，崔汐便翻身下床，往厨房走去。她在厨房翻找了好一会儿，结果除了一些生食材，什么也没找到。此时崔汐的处境十分尴尬，因为她对烹饪一窍不通。平时的饭菜一般都是由萨里亲自下厨的，后来萨穆有空时也会去帮忙，顺便学习厨艺。崔汐却对此嗤之以鼻，她是来习剑的，又不是来学做饭的。但现在她有点后悔了。
要是我当时也学一点就好了。崔汐嘀咕着，忽然发现萨穆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敲了敲萨穆的房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我还在想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萨穆沉着脸说道。
“干嘛摆出这副表情啊，我有这么讨厌吗？话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每次你找我都没好事。”萨穆说着回到了书桌前，“我正在学习呢。”
“今天都这么累了还学习啊，学什么呢？”没等萨穆回答，崔汐便闪身到书桌前一把抄起萨穆面前的一本册子。这本册子看起来已经十分陈旧了，上面画满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但崔汐却觉得它们有些眼熟。
“这是......”
“这是普奇语。”萨穆不耐烦道，伸手想要将册子拿回来。
“没劲。好端端的学什么普奇语，难道你以后想去普奇国？”崔汐说着随手将手中的册子朝桌子扔了出去。
“欸你小心点！”萨穆连忙将册子接住，“这册子是我托师傅朝镇长借的，弄坏了可就糟了。”弄坏了大不了我赔你，反正我家里有的是，而且比你这本新多了，崔汐心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但我想我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吧，只要我学会了普奇语，以后想去哪里就都没有问题了。”虽然这片大陆上一共有三个国家，普奇、玥清和南玥三大帝国，但玥清和南玥两国是共用同一种语言玥语的。因此只要学会普奇语和玥语这两种语言，在三个国家中便能畅行无阻了。
在确认了册子完好无损后，萨穆没好气地对崔汐说道：“所以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可别告诉我你就是过来聊天的......”忽然萨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试探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害怕......”
“谁说我害怕打雷了！”没等萨穆说完，崔汐立刻反驳道。
“你小点声！别吵到师傅休息了。”萨穆赶忙制止道。
“我......我就是有点饿了......”崔汐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饿了来找我干嘛？”萨穆疑惑道。
“你说呢。”崔汐可怜巴巴地说道，连她自己都觉得快要哭出来了。
一会儿之后，崔汐便已经坐在厨房里啃热腾腾的油条了。
“这面本来应该醒到明天早上的，你现在就先凑合着吃吧。”萨穆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后，想起了今天晚上刚揉好的面团，便取了一点出来炸成油条给崔汐吃。
“没想到你油条炸得这么好，虽然口感有点硬，但是我喜欢。”崔汐一边啃着油条，一边说道。
“大小姐您喜欢就好。要是没别的事吃完了您就回去睡吧，我就不在这陪您喽。”萨穆说完便起身欲走。
“叮铃——叮铃——”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悠悠传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崔汐知道这是有人在门外拉响了铃铛，但这么晚了谁会过来呢？
紧接着，他们便听见了房门打开和关闭的声音，看来师傅去应门了。
“你吃你的，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萨穆说完便离开了厨房。
崔汐就着雷声慢慢地啃着油条，此时铃声已经停了，想来应该是师傅已经见到了来访者。但直到崔汐啃完了整根油条，也还不见萨穆回来。怎么还没回来，有师傅在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就在崔汐打算出去看看时，萨穆抱着一叠东西和两把剑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赶紧出发。剑还有蓑衣和斗笠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崔汐从萨穆手中接过东西，随后她稍稍将剑从剑鞘中拉出，剑刃在月光下绽放着寒光。这是一把真剑！
“我们这是要去哪？”崔汐不安地问道。
“去柳木镇，好像说那里遭到了盗匪的袭击。动作快点，我们时间有限！”萨穆催促道。
柳木镇就在附近，骑马的话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赶到。崔汐知道萨里之前和柳木镇有过协议，镇子为萨里提供补给，而萨里则要在镇子遭到袭击时出手相助。但自从崔汐和萨穆过来之后，可能是因为多了两张嘴，又或者是因为好几年没有遭受威胁，萨里和镇子的协议便停止了。而今天晚上突然到访，显然情况非同小可。
两人跑到门口时，萨里早已骑马等候在那里了，在他的身旁还有两个人以及两匹马。见两个孩子朝着跑来，其中一人疑惑道：“这两位是？”
“他们是我的弟子。”萨里答道，随后他转向崔汐和萨穆，“蓑衣和斗笠都带了吗？”
“都准备好了。”
“那就上马吧，我们要走了。”随后萨里面带歉意地对那两人说道，“抱歉没有多余的蓑衣了，还要劳烦你们自己跑回去。”
“萨先生客气了，我们顶多不过淋一场雨罢了。说实话我们还巴不得赶快下雨呢。事态紧急，还请三位快点动身。”
带着两个孩子去真的没关系吗？看着三匹马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那两人在心中问道。
崔汐其实并不擅长骑马。在一年前，萨里曾教过他们马术，萨穆只用了三天便学会了骑行的基本技巧，一周后就已经能够策马奔跑了；而崔汐花了一个月却也只能勉强学会快步跑。好在由于天色太暗，他们骑得并不快，崔汐倒也能勉强跟上。
“师傅，为什么这次要带上我们呢？”在骑行了好一会儿后，崔汐问出了自己心中从一开始就有的疑惑。
“你们认为呢？”萨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是为了让我们经历实战吗？”萨穆思考片刻后说道。
“说得没错。但实战只是方式，而不是目的。实战就意味着杀戮和死亡，现在你们能明白吗？”
“您是说，我们这是要去......杀人？”萨穆的声音中透露着惊讶和惶恐。
“准确的说，应该是击杀盗匪。这一次对你们来说是一场极为重要的考验。你们已经习剑六年了，我敢说你们的剑术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但倘若你们没能通过这次考验，你们以往所学的便都是虚有。而且，考验失败的代价，很可能便是死亡。但......”
伴随着一阵雷鸣，仿佛海从天上倾泻而下一般，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沉浸在了水帘之中。如同数万颗豆子撒在地上一般，周围的一切都被雨声所淹没。崔汐已经顾不得萨里后面到底讲了些什么，她立刻勒马，随后连忙下马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并牵着马就近躲到一棵树下。
稠密的树叶在暴雨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在崔汐的蓑衣和斗笠上，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雨滴的击打。她不知道此时萨亚和萨穆身处何方，她的眼中除了无穷无尽的水瀑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雨势才稍微小了一些。她看见萨里和萨穆正躲在不远处的树下，便朝他们缓缓走去。
“师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崔汐大声问道。
“现在已经根本骑不了马了，我们只能跑过去了。”
“那这些马怎么办？”
“带着它们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就把它们留在这里吧。”
“师傅，您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崔汐担忧道。
长跑对崔汐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毕竟从开始习剑起，萨里就要求他们每天锻炼体能，到现在崔汐连续跑上一个时辰都没什么问题。而萨里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而他们只骑行了一小段路，剩下的路程还长得很，崔汐很担心他能不能坚持下去。而且雨水使得原本就不平坦的道路如今更加泥泞不堪，还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这使得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呵呵，我虽然已经老了，但也还没老到跑不动的地步。时间紧迫，趁着现在雨势小了一些，我们赶快动身吧。”
三人在大雨中狂奔着，崔汐原本还担心萨里能否坚持下去，但看他跑起来的势头却丝毫不逊色于她和萨穆。而且期间崔汐和萨穆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而萨里却始终如履平地一般。
半个多时辰后，三人总算来到了镇子附近。此时雨势相较之前已经小了许多，他们短暂地休息了一小会儿后便继续向镇子前进。
“什么人！”三人刚到镇子外围，忽然传来一声呵斥，随后十几个手持长矛的人迅速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不过那与其说是长矛，倒不如说是一头削尖了的长木棍更为合适一些。
“我是萨里，是你们镇长请我来的。”
“怎么证明你是萨先生？”问话的人朝萨亚身后看了又看，似乎是在寻找之前派去请萨亚的镇民。崔汐这才意识到他们比两个镇民先走一步是一个巨大的失误，这样一来他们便很难证明自己就是镇民们要找的人。
自己好心前来帮忙，却在这里被刁难，萨里对此显然有些不悦：“如果我说我能一个人撂倒你们所有人，你们是不是就能相信我了？”
领头的那个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萨里说的话的真假。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镇民赶到了这里，他们紧张地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崔汐分不清他们脸上的到底是汗珠还是雨水。双方就这么对峙着，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不用证明了，我认得萨先生，就是他。”随后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镇长，您来了。”原先领头的那个人恭敬地对中年男人说道。
“有什么事先进屋再说吧，可不能让我们的客人就这么在这里淋雨。”镇长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跟他走。随后萨里一行人跟着镇长在小镇的街巷中穿行着，街道两旁的房屋大都门窗紧闭，不少手持武器的镇民正坐在屋檐下避雨休息，除了他们之外街上空无一人。
镇长带着三人来到了一处宅邸，崔汐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镇长的居所了。院子里有许多妇女正在削木棍，而儿童们则运送着削好或没削好的木棍。这里已经俨然成了一座军工厂。
“她们都是从镇东逃过来的，我把她们安置在了这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她们找点事做。”镇长解释道，随后他打开房门，“诸位请进。”
崔汐走进宅子后，便将蓑衣和斗笠脱下。尽管蓑衣和斗笠帮她挡下了大部分的雨滴，但她的衣服还是被打湿了一大片。镇长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个火盆，点燃后说道：“诸位需要更换衣物的话跟我说就是了。”
“用不着，反正一会儿出去后还得被淋湿。我们在这烤烤火就行了。”萨里说着坐到了火炉旁。
“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吧。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问这两位是谁？我可先说好我现在没人手帮你照顾孩子。”镇长看了看崔汐和萨穆后说道。
“他们是我的弟子，也用不着你来照顾。我敢说你和他们过招的话撑不过三个回合。”
“那样的话最好不过了。那么我派出去的那两个人现在还没回来想来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但我很好奇我的那三匹马去哪了。”
“这么大的雨根本没法骑马，我就把它们丢在半路上了。”
“所以你们是跑过来的？”镇长略微吃惊地说道，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不过是你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管怎么样你们来了就好。至于那三匹马能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也就算了。”
“好了，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这伙盗匪在夜幕刚临时突然从东面向我们发起了突袭，我们毫无准备，被打得措手不及。好在我们及时建立起了防线并成功阻止了他们继续推进。随后我们发起了反攻，试图将他们逐出镇子，但我们失败了，而且损失惨重。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盗匪们重新发起了进攻，但这一次我们没能挡住他们，我们的防线也几近崩溃。”
“让我猜猜，是这场雨救了你们。”
“没错，突来的暴雨迫使盗匪停止了进攻，这也让我们得以有时间重新建立并巩固防线。这伙盗匪约有一百人左右，且十分凶悍，尤其是他们的首领，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我们虽然有三百多个男人可以参加战斗，但如你所见，他们未经训练甚至连合适的武器都没有。”
“我记得六年前你们可不像现在这样。”
“这都多亏了您的保护，我们过了太久的安宁日子，以至于现在的我们连一把剑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过错？”萨里眯着眼说道。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事实就是如此。”镇长耸了耸肩，“您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在您取消了和我们的协议后，周围的盗匪也从来没有过来袭扰过我们。”
“你是说这伙盗匪从别处而来？”
“也许吧，至少我们中没有人认得他们的首领。但我并不关心他们从哪来，我需要的只是您的帮助。”
“好吧，我会帮你摆平他们。那么现在来谈谈报酬吧。”
忽然，一个镇民冲入屋子，神色慌张地说道：“镇长不好了！盗匪们又发起了进攻！这次不止是东边，北面和南面也受到了攻击！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看来报酬的事情要晚点谈了。派出三支预备队，分别火速赶往支援！”
“且慢！只需将预备队派往南北两面即可，同时派人加强西面的守备，以防盗匪突袭。至于东面的话，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镇民看了看萨里又看了看镇长，似乎不知道该听谁的。
“照他说的做。”
“是！”
等那名镇民走后，镇长才说道：“就你一个人去，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萨里起身道，“汐儿，穆儿，你们也跟随他们分别前去北面和南面。记住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话。”
“是，师傅！”
“哦对了。”萨里正欲出门，忽然转身对镇长说道：“我先说好，这次的报酬我要三人份的。”
崔汐跟着几十名手持各式武器的镇民前往镇北，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冰冷的雨水不断地打在她的脸上。尽管现在应该已是深夜，但被雨水浸湿的衣物带来的寒意使得她睡意全无。
跑了没多久，崔汐便看见几个镇民迎面跑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些伤，看来镇北的防线似乎已经被突破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其他人呢？”
“我......我们不是盗匪们的对手，其他人......其他人可能都已经死了吧。”跑在最前边的那个人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你们几个带着伤员回去，其余的人加快脚步，随我前往镇北！”领头的那人下达命令后，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崔汐，“小姑娘，虽然你是萨先生的弟子，但前面可是很危险的，要不你也跟着回去吧。”
“少瞧不起人了，你有功夫在这里和我扯皮，还不如现在赶紧出发呢。”崔汐说道，对那人的轻视感到有些不满。
“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战场可是很危险的，到时候被吓得哭鼻子了可没有人过来安慰你哦。”说完，那人便带领着镇民们继续赶往镇北。
“谁要你安慰了，到时候可别指望我救你。”崔汐嘟哝道，随后也跟了上去。
当崔汐等人赶到镇北时，战斗似乎才刚刚结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人，崔汐看不出哪些是尸体，哪些是伤员。至少正在被补刀的那些一定还活着。
“弟兄们，让这帮畜生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把他们赶出去！”
“把他们赶出去！”随着一阵振奋人心的呼喊，镇民们挥舞着武器朝盗匪们发起了冲锋。崔汐原本位于队伍的最后方，但她很快便在冲锋中超过了大部分镇民，来到了队伍的前列。盗匪们约有二十余人，在见大批镇民冲来后，他们毫不畏惧，也迎着镇民们发起了冲锋。
双方一交锋，镇民这边便出现了伤亡。崔汐看着她前边的一个镇民将手中的尖木棍刺入了一名盗匪的身体，但那名盗匪却如同没事人一般旋即反手用手中的斧子劈开了那个镇民的脑袋。鲜血和脑浆在空中飞溅着，和雨水融为一体。崔汐忽然觉得有些反胃，但现在她可没时间呕吐。只见那名盗匪在将尖木棍从身体里拔出后，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举着斧子径直朝崔汐冲来。
崔汐立刻将剑从背后的剑鞘中抽出，并成功挡下了盗匪的竖劈，随后她稍稍用力将斧子拨开。在崔汐眼中，此时的他浑身都是破绽，她将手中的剑猛得向他刺去。
但剑锋停在了盗匪的咽喉之外。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然后呢？我该做什么？他是不是该投降了？我该......杀了他吗？
但盗匪显然并不打算投降，在短暂的尴尬对视之后他迅即再次用斧子朝崔汐砍去。崔汐勉强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击，但下一击已经接踵而至，而她已经来不及格挡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落得和那个镇民一样的下场时，忽然又一根尖木棍刺入了盗匪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其推倒在地，这也使得崔汐幸免于难。她转过头来，只见之前那个领头的镇民将尖木棍从盗匪的身体中拔出，一部分飞溅的鲜血径直溅到了崔汐的面庞上。随后他再一次将尖木棍刺向盗匪，只是这一次直指喉部。
“在战场上发什么呆啊，都说了不让你来了。难道萨先生的弟子就这点水准吗？”他将尖木棍再出抽出后，转头如此说道，随后便继续向前冲去。
鲜血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崔汐，这一刻，她已经明白了萨亚说的话。
依旧没有人发现，崔汐的瞳孔此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冰冷的雨水不断地拍打着孔冲的脸，彻骨的寒意在他体内不断蔓延着。在他前边的不远处，一个老人正拿着剑矗立在雨中，在他的周围则躺着十几具盗匪的尸体。这老不死的是哪来的，他难道就不怕冷吗？
数十名盗匪已将那个老人团团围住，却没人发起攻击，因为那些鲁莽的人早就已经躺在了地上。“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老头罢了，只要被砍了也会死，兄弟们给我上！”孔冲大声命令道。
盗匪们缓缓向前逼近，老人忽然空挥一剑，盗匪们便立刻被吓退了。与此同时，孔冲感到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雨水什么也没有。
“怎么？难道你只会让你的手下过来白白送死吗？莫非你还怕我一个老头不成？”老人看着孔冲轻蔑地说道。
盗匪们也都看向孔冲，明明那一下打得并不重，他却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这个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你可别给我太嚣张了！”孔冲吼叫着抄起巨斧朝老人冲去，但老人却没有任何动作。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直到他抡起巨斧，带着愤怒重重地朝老人的脑袋劈去时，老人依旧还是纹丝不动。哼，花里胡哨，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老头罢了。
但孔冲没有感受到预期中巨斧劈开头颅的感觉。巨斧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半个斧刃都没入了地里。随后他忽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地上满是鲜血，而更多的血液正从他的颈部喷涌而出。他感觉自己再也站不住了，强烈的困意笼罩着他。眼中的世界正渐渐模糊，他缓缓合上了双眼。
好累啊，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雨停了，东边的天空已是白蒙蒙一片。太阳就要升起了，但这一次迎接它的已不再是干渴的大地。镇民们正忙碌着打扫战场，有太多尸体正等着去被安葬或是掩埋。
“唉，阿洪一直以来都是我们中最强壮最能打的那个，可没想到昨晚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打架和拼命可不是一回事。就是可怜了他的母亲，她的丈夫去世得早，她就阿洪这么一个孩子。”
“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欸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可是有幸亲眼看见了萨先生出手。先是轻松解决了好几十个盗匪，最后还一剑秒杀了盗匪们的首领，别提有多帅了。什么时候我要是像他一样这么厉害就好了......”
两个镇民正一边聊着天，一边抬着一具尸体从坐在墙角的崔汐身边路过。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了，甚至连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从始至终伴随着她的血腥味以及手中的剑切开和刺入血肉时的感觉。
“可算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啊。”崔汐闻声抬起头来，只见萨穆正一脸释然地站在她的面前，“师傅和我可担心你了，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萨穆忽然止住了口，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以为我已经死了吗？”崔汐平静地说道，“虽然我确实差点就死了。萨穆，我问你，你昨晚杀人了吗？”我为什么要问这种废话？
“啊......啊，那是当然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萨穆愣了愣，显然对崔汐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有什么感觉吗？”我到底在问些什么啊。
“呃......感觉的话，一开始确实有些犹豫，但一想到他们是无恶不作的盗匪，感觉就好多了。当然，这也多亏了你几个月前给我上的那堂课，你还记得吧。”我给你上了一堂课，可我自己却没有学会。
“好啦，我们还是赶紧去镇长家找师傅吧，可别让他老人家担心你太久。”萨穆催促道。
“嗯，走吧。”崔汐站起身来，临走之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昨晚她所身处的战场。
鲜血和雨水同时滋润着这片土地，而这片土地也终将埋葬人们的悲伤。
